苏晓曼无奈地在齐欣欣的热切注视下拨通了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就被人接起，传来祝子桦招牌式的笑声，热情洋溢得仿佛上午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晓曼，找我有事？”他甚至连苏女士的客套话都省了，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凑在旁边听着的齐欣欣眼里闪过一道轻蔑的光芒，都叫的如此亲密了，还好意思说他们不熟，当她傻啊？
苏晓曼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祝律师，我是想问下高律师的事儿……”
“哦，你说高展逸啊？”祝子桦依旧笑声朗朗，“他那边你放心，已经和他太太都在调解书上签字了，没事的。”
苏晓曼看了眼眼角嘴角都在抽抽的齐欣欣，只好接着问道：“我知道，小孩子打打闹闹的都是误会。不过，我听说你派他到其他地市出差办案？”
“没有的事！”祝子桦干脆利落地说道：“你还怕我给他穿小鞋啊？想多了，出差是他自己要求的，案子也是他自己接的，我们事务所从来不管这些……”
“你骗人！”
齐欣欣气急败坏地抢过手机，冲着里面就吼了起来，“我老公才不会去那种鬼地方出差，分明你是假公济私打击报复！”
祝子桦显然听出了她的声音，呵呵一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骗吗？”
说完，他当即就挂断了电话，齐欣欣先是暴跳如雷，继而又呆呆地看着手机，苏晓曼也不敢招惹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守着，眼看赵老师带着刘思怡一个班的同学们走出校门，更是又急又怕，生怕她在发什么疯，万一伤到了孩子们就麻烦大了。
“不会的，不会的……”齐欣欣喃喃地说道：“他不会这样丢下我们走了的……一定是你骗我！是你们骗我！”
苏晓曼小心地问道：“要不……你回去问问他？他走了吗？”
齐欣欣如梦初醒，把手机塞给她，转身就走，“我要去问他！我现在就去问他——”她恍惚之下，直接冲出了马路，一辆轿车正好朝这边开过来，她猛然冲出去，吓得那司机一踩刹车，方向盘猛打，轿车顿时失去控制，打了个转，横着就朝那些刚走出校门的老师和孩子们撞了过去。
苏晓曼眼睁睁看着赵老师领着刘思怡她们从校门口走出来，女儿隔着马路就看到了她，远远地冲她招着手，笑颜如花，就在霎那之间，那辆车横着冲撞过去，将他们完全挡住，就如同一道黑色的墙，生生将她与他们隔开。
她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和尖叫声，只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抽空，让她窒息得胸口发痛，却又不敢倒下，强忍着心底的恐惧，朝那边跑了过去。
“思思！思思！——”
苏晓曼刚冲过马路，周围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们也都涌了过来，一走过那辆黑色的本田，就看到地上四溅的鲜血，一些胆子小点的家长当场就哭喊了起来。她只觉得两腿一软，也差点瘫倒在地上，只能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痛楚来保持清醒，才能一步步地朝那血腥的现场走过去。
倒在血泊里的，是那位赵老师，她身后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孩子，虽然都受了伤，但还清醒着能动能哭，唯有赵老师以双臂张开的姿势，如同护雏的母鸡一样，挡在孩子们身前。
“妈妈！妈妈！——”
刘思怡就倒在赵老师身旁，痛苦地哭喊着，她的头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不知是别人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苏晓曼第一眼看到她时，一股血气涌上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过去抱住她，看到她还能动能哭能说话，一颗心才落回胸腔里。
“思思别怕，妈妈在这里！你忍一忍，医生很快就会来的！”
她刚才已经听到有人打了110、120，在保险公司上课的时候，时靖远曾经说过，遇到车祸或坍塌地震等灾害受伤的人不能随便移动，以防万一有内伤随便移动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刘思怡，安抚着她的情绪，不让她乱动，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妈妈，妈妈，我的腿好痛！”刘思怡靠在她的胸前，小脸在血色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苍白，哭着说：“老师呢？赵老师刚才推开我们，她有没有事？”
苏晓曼看了眼血泊中的赵老师，她的身体扭曲成奇异的角度，口鼻中都汩汩流着血，一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还在看着她的学生们，却早已没了呼吸。她不禁鼻子一酸，赶紧挡住了女儿的视线，“思思你乖，痛就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等医生来。”
周围的孩子们和家长的哭喊声响成一片，成了这个血色下午校门口唯一的声音。
车上的女司机早已被揪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一片惨状，她也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地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冲出马路，我为了躲避才失控的……对不起！对不起！”
谁也没注意到，造成这一切意外的齐欣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赶到，将现场围了起来，以一一清点伤者，由家长陪同送往医院。魏思德小学本来就位于城郊，正好离市立五院不远，一溜儿救护车拉着十来个受伤的学生和家长赶往医院，成了当天最轰动的新闻。
苏晓曼一路跟着救护车，握住刘思怡的小手安慰着她，一直到进了医院下了救护车送进急诊处，看到里面到处都挤满了人，医生匆匆赶来，看了下孩子们的伤势，伤重的先送进了手术室，轻伤的就在急诊处治疗。等到了刘思怡，医生给她做完初步检查，发现她小腿和手臂骨折，头部撞伤有轻微脑震荡现象，安排她先入院治疗和观察。苏晓曼刚松了口气，就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上带的钱不够了。
她才上班不到一个月，距离领工资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月，被“抄家”之后她本来已身无分文，后来将自己的提包和一些衣服卖去了二手店，才换了点钱回来。苏爸爸苏妈妈走的时候不放心，硬是给她塞了一万块钱，可她原本就不是会算计着过日子的人，加上后来知道林曦然站到了程方毅那边，就干脆利落地搬家走人，手头的钱几乎都花的差不多了，每天都数着钱给思思买好吃的，自己连午餐都省下，就等着下月发工资。可没想到这一次意外，光是思思住院的一万押金，她就算扫光家底也拿不出来。
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咬咬牙，准备给林曦然打电话借钱，刚拿出手机时，一抬头，就看到个男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急诊室，一双眼在人群中一扫，视线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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