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芽把早饭送过去，差不多有九点多的光景。
明显感觉到病房里的气压有点低，魏泽杨那张英俊的脸蛋强过冷气，不能够拉得最长了吧。
自从魏泽杨脱离了石膏，走路基本用单拐，所以男护工出现在病房里的时间不多，陆小芽好几次都没碰见过对方。
“几点了？有没有时间观念？”魏泽杨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现在算怎么回事，早中饭吗？
陆小芽刚要解释，燕子从她身后钻出来，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的道：“魏叔叔，妈妈昨天陪我说话，今天睡晚了，你别骂她好不好？”
魏泽杨以前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但每次见到燕子这个小女孩，心肠就是要融化了似的，从七点多一直等待了两个多钟头的焦躁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嗓音不自然的轻了几分：“魏叔叔没有骂你妈妈。”
“是吗？”
燕子熟门熟路的围到了魏泽杨的病床前，叽叽喳喳的跟个需要妈妈喂食的燕子宝宝，哪怕是碰碰魏泽杨的手臂，给他端茶，坐在他腿边，黏人得很。
连陆小芽都被肉麻到了！
按理说，三岁多的女孩，不至于早熟吧。
陆小芽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她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她今天做的是香菇肉包和雪菜笋包，个头不大，一共二十多个，给魏泽杨十个，其他几个自己吃加上送去给胖妹。
魏泽杨喊住她：“中饭你不用送了，燕子留在这。”
“……那好。”陆小芽正等着他说这话呢，毕竟再有两个小时就中午了，做的人手忙脚乱，吃的人未必饿。离开的时候，陆小芽叮嘱燕子：“听话一点，别给魏叔叔添乱，也不许你提过分的要求，晓得吗？”
“妈妈，我晓得的。”燕子应得乖巧。
“一会儿妈妈傍晚上班，我让胖姨来接你，好吗？”
“不要，我要妈妈来接。”
“那行。”
等到陆小芽终于走了，燕子兴奋的手舞足蹈：“魏叔叔，我过几天要去托儿所了呢，那里有很多小伙伴……所以我不能到你这儿来玩了……妈妈可坏了，她不喜欢让我来找你……”
……
陆小芽可不知道女儿趁机在魏泽杨面前打她的小报告。几分钟后走到了集市口，远远瞧见胖妹不知道哪里借了个板凳，舒舒服服的卖糕点，大概问的人不是很多，与昨天出发前的斗志昂~扬的状态有些差距。不过一有人来问，那状态就跟打了一管鸡血似的，又鲜活了起来。
陆小芽笑了笑，“卖的怎么样？”
“小芽，你来了呀，才一半都不到……”
“先吃点包子。”
“好呀。”
胖妹经常吃卖剩下的糕点当饭吃，导致她对甜食发腻，这会儿吃到咸味，毫不客气的吞下五个，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真好吃！”
陆小芽吃了两个，笑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胖妹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动其他几个包子了，“小芽，我好不容易瘦了点，不能再胖了，你下次还是把我饿着吧，饿着饿着就饿习惯了。”
“小芽，你做的包子好吃，又软又白，要不咱改卖包子吧？”
如果是平时，陆小芽早就答应她的要求了，至少也会说考虑一下。可偏偏她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呀？”
“你想啊，包子铺那么多，我们有什么优势，是价格，还是店面？要做就做特别的！”
“可这种蒸糕发糕吧，少吃点可以，吃多了腻，我总觉得不长久。”
“相信我，以后会好起来的。”
在这个遍地是商机的年代，随便卖点啥，做点啥，只要努力付出，一心一意的专注，怎么样都会有收获的。更何况，她有她的理想，现在正慢慢的向自己的目标迈进。
快中午，蒸笼里的玉米蒸糕卖得只剩三四块，陆小芽叫胖妹带回去给亲戚尝尝，毕竟住在人家家里。
胖妹住的地方其实是她姑妈家，挺市侩，算得精，两夫妻在县城的发电厂里工作，工资收入比务农种田的好多了，所以瞧不起胖妹爸妈的。前阵子胖妹妈生病了，也没上医院探病过。
就连胖妹自个儿也没想到，姑妈居然肯提供她住宿，虽然胖妹带了不少的土豆蔬菜还有一只鸡给她家。
陆小芽说：“等月底，给你姑妈几块钱，当作房租，这样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以后有点事也说得清。”
“你说的对，要不然我总举着姑妈每次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正要离开，胖妹一惊一乍的指着一个方向叫道：“小芽，那个是你们家燕子吗？”
陆小芽循眼望去，果然看见燕子穿着一条粉色的蓬蓬裙和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在逛集市。
轮椅里的人，除了魏泽杨，还能是谁？
小地方，哪怕骑个凤凰牌自行车，就能让人伸长了脖子一顿猛看。出现一辆轮椅车，自然新奇，而且坐在里面的人，长得斯文又好看，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委屈的搭在轮椅踏板上，依旧不影响令人忽视的长度。
隔着远，他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几句话，摆摊的大妈羞涩的笑了笑。
他是孔雀么，到处都能放电！且不分年龄的！
“你等我会，我去看看。”
陆小芽叮嘱完胖妹，小跑过去，语气带些责备：“燕子，你怎么跑出来了，妈妈不是让你呆在病房里吗？”
燕子笑容顷刻间消失，瘪嘴：“妈妈……”
魏泽杨挑眉道：“是我带她出来的。”
那挑衅的神情，就像在说，你有什么意见？
陆小芽心道，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就是教育教育自个儿的女儿，又没管你。
“我答应过燕子的事，一定做到。是吗，燕子？”
燕子有了魏泽杨这个同盟兼后盾，在妈妈面前底气足了，“是的妈妈，你看魏叔叔给我买的裙子，好看吗？”
她得意的两只手拉着裙摆，神气地身体转了一个圈圈，裙摆整个如同芭蕾舞演员似的转动起来，也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粉色在阳光下，的确好看的，不俗气。
燕子还举起一只军绿色带五角星的帆布包，“妈妈，你看，魏叔叔送我的，他说我马上要上学了！能装好多东西呢！”
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估计不便宜，可燕子得瑟的理所应当的虚荣的模样，实在教陆小芽没忍住：“燕子，妈妈没告诉你吗，怎么可以随便收别人的礼物呢？”
“魏叔叔不是别人呀。”
“你还跟妈妈顶嘴！”
陆小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反正一下子燥了起来，拽拉了燕子一把，因为大部分时候燕子都是听话的乖顺的，从来不会质疑她的话。自从和魏泽杨腻在一块，就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话！
瞧见陆小芽变了脸色，燕子委屈又倔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我没有……”
“你没有，你怎么没听我交代你的，到处乱跑。”尤其是，他们一个脚上有伤坐轮椅，一个才屁点大，容易出事。
“……”
本来她已经心软了，可魏泽杨冷着脸说了一句：“陆小芽同志，大街上不是你教训女儿的地方，而且裙子和挎包是我买给她的，她从来没有向我主动讨要过，你没必要找她撒气。”
理智上她承认魏泽杨说的都对，情感上不敢苟同。他的话，反而火上浇油。
陆小芽泛青着脸，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和魏先生没有关系吧？”
那讽刺，妥妥的。
魏泽杨英俊的眉头皱了皱：“陆小芽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你到底是对你女儿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一针见血！
陆小芽承认自己的阴暗面和暴躁面跑出来了，“我怎么敢对魏先生有意见，魏先生是对我有恩的人，我诚心诚意的报答魏先生，合情合理，但是魏先生能和我的女儿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吗？燕子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你对她太好，她太依恋你了，不是什么好事！”
他喜欢孩子，他可以自己去生啊，真是的。
“我知道我可能有些不识好歹，得了便宜卖乖，裙子和挎包的钱我会给你，但是魏先生不觉得，你对所有人都态度冷冰冰的，包括其他小孩子，怎么偏偏对燕子……”
话音刚落，魏泽杨的眼神变得犀利又冷漠，语带忍耐的怒气：“你什么意思？你在质疑我的人品吗？我没那么低劣！”
陆小芽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她潜意识里认为魏泽杨对自家女儿有龌~蹉的念头，是啊，魏泽杨自身条件优秀，对漂亮的异性免疫，对其他病房乱窜过来的同龄小男孩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耐性，加上燕子养得水水嫩嫩粉雕玉琢，确实令人可疑。
反观此时魏泽杨手臂上的青筋爆出，眸光中微微带着矜持与不屑，还有那么点的义愤填膺……陆小芽立即有一种自惭形愧的念头，人家是多么高贵，举手投足都是好心施舍，自己怎么可以有龌蹉的想法，简直就是对人家的侮辱么！
“妈妈，魏叔叔，你们不要吵架……”
燕子声音带着哭腔的说：“妈妈，我听你的话，我把裙子还给魏叔叔，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哭到后来，断断续续，抽抽噎噎。
然后，没有然后了。
魏泽杨很生气的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胖妹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问怎么吵起来了？魏先生怎么走了？
陆小芽张了张嘴，舌苔里苦的要命。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对魏泽杨发脾气啊，她到底是什么立场啊？
这个时候，旁边摆摊的大妈说：“我说妹子，小伙子虽然瘸了腿，人长得精神，对你女儿也好，你们俩挺合适的，处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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