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田苗这句话里的‘吃泥’二字，柱子吓得啰嗦着腿飞速跑到田苗跟前。
“田苗，你别不知好歹，你要敢碰一下柱子，我就和你拼了。”
田尕妈伸出去的手没拉住柱子，便也骂骂咧咧地跟着冲了过来。
田苗冲柱子的后脑勺扬起巴掌，冷眼瞪过去，“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看着吓得缩了脖子，却依然乖乖站在田苗眼前的柱子，田尕妈不得不停住脚步给田苗说好话，“别、别，你别打，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田老太太的速度也很快，和田尕妈一同冲过来的她，一个箭步就挡到了田苗的面前。
她没有看田尕妈，而是怒目瞪向了老田家的一大帮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就看着他们欺负苗苗不成？”
田苗心中不由暖暖的，“娘，没事，她不敢打我的。”
田苗把田老太太拉到边上，冲老田家冲过来不是不冲过来也不是的那一大帮子使了个眼色。
“柱子，你说你怎么惹到你姑了？”老田头适时地往前走上几步，冷着脸审问柱子一句。
“我、我只是和大宝闹着玩、玩了下。”柱子悄悄看一眼田苗，颤抖着声音回道。
“你来说。”田苗冲那个最小的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往前一步，在田苗眼神的鼓励下，一句句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瞎说什么，这穷小子的玩具，我家柱子怎么会看得上。”
刚说到柱子过去就抢二宝和小男孩把玩的发条小狗，田尕妈便破口大骂起来，小男孩吓得赶紧躲到了田苗的身后。
不过小家伙还是挺讲义气的，“他就是抢了，明明那玩具是二宝爹买给二宝的，他非说是二宝偷了田竞辉的。”
田苗扬着的手往柱子的后脑勺更凑近一分，“你再敢打断他说话，你打断一次我就给他一巴掌。”
田尕妈下一句骂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别、别，你别打，柱子受不了你那大巴掌。”对着田苗的脸上立马堆上一脸的讨好。
田苗的嘴角抽了抽，她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看来田家老屋的女人们都各有本事。
听到这里的老田头眼神复杂地望一眼田苗，然后再次审问柱子一句，“柱子，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要不然大爷爷也帮不了你。”
“我、我——”柱子结巴了一下，然后用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二宝和小男孩经常一起玩，本来，大宝并不允许他把玩具拿出去玩，但是禁不住小男孩的游说，再加上二宝有些想让别人看看他娘给他买的玩具的想法，便悄悄拿着发条小狗出了门。
柱子见过田竞辉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狗，但是因为两家关系不好，并没让他玩。
看到二宝手里的小狗，他心痒的很，便上前去抢，二宝不依，便被他推到了水渠里，这一幕刚好被大宝看到。
大宝过来和他理论，并向他讨要小狗，他就把小狗扔进了水渠里，还把大宝也推到了水渠里，大宝一生气，站起身也把他拽进水渠里。
一来一去便打了起来，五岁多的大宝那里是九岁柱子的对手，几下就被他按在水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他打趴下。”
“他按着哥的头，还说要淹死哥。”二宝怒冲冲地瞪着柱子。
“我作证，他嘴里还一个劲骂着‘淹死这穷鬼’、‘淹死这小赤佬’，我、我拉都拉不开他。”
几个大一点的男孩子中，一个裤脚湿着的男孩战战兢兢地站出来，“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他玩了。”
“没、没有，我没有——”感觉到田苗比那一阵更冷的目光，柱子吓得大哭起来。
老田头看一眼不愿把目光投向老田家这边的大宝，心中从未有过的酸涩。
“大宝，你来说。”他的声音难得的柔和。
大宝的神情一滞，缓缓转头对上老田头，眼中的冷漠渐渐淡了。
“嘴和鼻子里装满了泥，后来死了，什么也没听到。”
“瞎说，哪里死了，你这不好好地站在这里吗？”田尕妈急忙忙抢白一句。
“住嘴，你还有脸说。”田苗厉喝一声，然后指着大宝满身的泥和没洗干净的大花脸，“你们看看这情形，要不是我刚好赶到，你们看到的就不是活蹦乱跳的大宝了。”
转头面向老田头和田老太太时，田苗的声音不自觉哽咽，“爹、娘，大宝、二宝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那个时候我挺着个大肚子多不容易，可是您们看看他们，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那里惹到他们了，他们一天天骂他们穷鬼、小赤佬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他们的命啊——“
说到最后，田苗一如以前的‘田苗’，大声嚎哭起来，虽然有一两分做戏，可她心里真的有些后怕，今天要不是她刚好看到，等在打麦场上忙活的大人们发现，大宝哪还有命在。
“哼，不就是你们家不要的菜根子（不待见的外孙子的意思），哭给谁看。”田尕妈撇着嘴轻哼出声。
田老太太刚伸手去擦田苗的眼泪，听到田尕妈的这句话，转身一个耳光就甩向了田尕妈的脸，“就是我们家的菜根子，也不是你们能欺负的。”
田尕妈被田老太太打蒙了，愣了一瞬后，便扑向田老太太。
田苗闲着的脚伸出去，从侧面轻轻一挡，田尕妈便来了个大马趴。
“管管你媳妇。”老田头威严地瞪一眼田尕爹。
“大哥——”明明该管管媳妇的是你好吗？
要是以前，田尕爹一定会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自家老娘不在了，他还得仰仗当支书的老田头，所以这硬茬话他终是没敢说出来。
“永禄，扶你娘呆一边去。”
田尕爹冷着脸冲田永禄厉喝一声，转向田苗时，则换上了慈爱的脸，“苗苗，柱子小不懂事，一时糊涂犯了错，你当姑的就原谅他这次好不好？”
田苗对着给她擦眼泪的田老太太，抽抽搭搭的，“娘，大宝、二宝要是出了事，谁给我养老啊！”
田老太太的心里不自觉沉了沉，他想起了田苗‘跳河’的时候说的话，“哼，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宝、二宝可是我的亲外孙。”
“大哥，你看，这——”田尕爹只得转而用哀求的眼神望向老田头。
“苗苗，你来说，这事该怎么办？”
“爹，我要他们赔我大宝的命来。”
“你这丫头，大宝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赔什么赔。”老田头有些不明白田苗的想法了。
“哼，我的大宝今天丢了半条命，我要他们赔给我。”
看着田苗霸道蛮横的表情，田尕爹不自觉抽了抽嘴角，“行，我们赔，给你赔钱赔粮，你说个数吧！”
“丢的是命，我也要你们赔命。”
田苗凶狠的目光扫过田尕爹、田尕妈、田永禄以及还被她压着、识时务一声不吭的周梅花。
“我说过子不教父之过，你们可以选择让田永禄来赔偿，也可以由尕爹你来替他，如果你们俩都不愿意，那么我只好向柱子这个小兔崽子讨要了。”
田苗一把攥住柱子的胳膊，稍稍使了点力，刚止了哭没多久的柱子便又吓得哭了起来。
“你明明说的是子不教母之过，就让她来赔半条命。”田永禄很聪明，立刻把矛头转向了周梅花。
田苗在心里偷偷笑了笑，这一家子里，最能干的就属周梅花了。
“子不教母之过的话，是不是你也可以替她来赔这半条命啊！”
田苗的目光微眯望向田尕妈，“算起来你既是她的婆婆，又是柱子的奶奶。”
“不不不，就让她赔，她的身体好，扛得住。”
虽然不知道田苗要怎么索要这半条命，但是看她那个蛮横样，田尕妈觉得一定不好受。
“娘，孩子他爹——”
周梅花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田尕妈和田永禄。
“你们都选好了吗？柱子，你要不要自己来赔。”
“选好了，就她。”田永禄一手指过来。
“不要，我不要像大宝那样没了气——”柱子哭喊着躲到了田尕爹身后。
“梅花，你就委屈一下，苗苗她有分寸，你不会有事的。”田尕爹一副慈父样安慰周梅花一句。
田苗心里嗤笑一声，“好，既然选好了，那就开始。”
田苗膝盖一松，一把拉起周梅花走向三步开外装满水的脸盆。
“苗苗——”
看到那盆水，老田头的眼神更加复杂了，这丫头早就准备好了，却在这里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
田苗将周梅花压着趴在脸盆跟前，让她的脸正对着脸盆。
周梅花刚看清脸盆里的水，但是还没反映过过来田苗要做什么时，田苗已经一把把她的头按在了水里。
“田苗，你——”田尕爹惊得大叫一声。
田尕妈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田永禄索性转过了头去。
田苗默数着时间，回头快速扫一眼他们几个的表情，心里嗤笑一下后，一把又把周梅花的头提了出来。
呛了水的周梅花一个劲咳嗽，趴着的身体因为害怕一个劲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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