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话还是负气的,她自己最清楚。等了这么多年,等的也只是他而已。
最终还是去珠宝店买了戒指,小小的一枚白金戒指,镶着三十分大小的钻石,也替他买了同一款式的。
晚上拿给他看,他笑了笑说:“挺好的。”居然就这么过去了,一点也不上心。
她没说话,看着他为着出殡的事忙出忙进的。不去烦他,自己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出殡的日子,往之跟在江景晟后面——她算是未过门的媳妇,应当出席。不过江景晟还是对她说:“你若是不想去,那就不要去了。”她摇了摇头,这点礼数她还是懂的。
江家祖上还是中国人,婚丧嫁娶向来都是照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的。
先是在家里,身边独子的江景晟要跪拜致礼,接着亲友们跪拜。往之跟在江景晟后面扣拜,抬了抬看他,他一脸平静,却不知心中怎样。江母由着几个保姆扶着,也紧接着拜着。后面还有江父的几个太太。一大家子人,光是拜也花了好些时候。
拜完了,江景晟站在最前边,穿着麻衣,捧着灵位。后面是抬棺木的人,一行人到了墓地,黑压压的一片。
往之随在江景晟那队里,什么也不懂,只能大流——她父亲过世的时候,她年纪太小,有些事不太记得了,这边的规矩又同她家乡两样。
排场很大,可是,往之却觉得排场再大也是无用的了。一个人生前再风光,死后也就占一个骨灰盒的地方。生前的虚名,财富,还有恩怨人情什么的,一死,也就成了一把骨灰了。
这场丧事进行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去酒店喝“洗礼酒”。江母没去,由保姆陪着回了医院。
酒宴上,往之坐在江景晟身边,俨然已经是江太太的模样了。有来敬酒的也唤她一声江太太,往之也只是微微一笑。江景晟先前的几位太太都没来,不过都送了花圈来。
吃完酒,各自散去。这些亲友,平素见不着,只有这种时候才来聚一聚,却也散的快。往之心下凄凉,看着那些连面孔都来不及记的人的背影,只能微微的叹息。所谓的亲戚朋友,也不过是些过客。
坐进江景晟的车里,他有些累,酒宴上喝了太多的酒了,正闭目养神。
开车的是司机von,倒不是向辉。
往之见江景晟一直揉着眉心就知道他头痛了,伸了伸去帮他揉。他睁了睁眼,朝往之笑了一下。往之叹了叹说:“以后少喝点酒。”江景晟没答,其实也知道,应酬什么的都是要喝酒的。
这些天,他忙的昏天黑地的。一回家倒头便睡,今天也是这样。往之看着他睡过去的样子像极了小孩,竟有点恍忽。想着自己以后若是有了他的孩子,那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像他还是像自己呢?
想起这么些年来的事情,总是觉得很难过。他曾经那样决绝,曾经那样薄情,可是,她却还是爱他的。有什么法子呢,她早已泥足深陷了。自己怨过自己,埋怨却解决不了问题。
半夜,江景晟醒过来,看见怀里的往之——连衣服也没脱。他笑了笑,她总是这样迷糊,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回想起那些与她分开的日子,竟有些不值一哂。
当年,那个男人突然中风,母亲急急忙忙的赶来苏黎士,随后,他也跟着去了。
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站在病房前,他有些茫然,有些无助。这么多年,那个男人可以放他们自生自灭。他是恨他的,非常的恨。然而,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所有的恨都像是灰尘一样,风一吹,都散了。血脉里的情永远变不了,不管隔多久,多远。他们注定是父亲,没有办法。
母亲留在医院里照顾他,却受尽白眼。母亲不是他的夫人,在苏黎士又无亲无故的,他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早就劝母亲离去,可是母亲不愿。他无法,外出打工,维持着他们的生活。
可是,这样的生活又怎么能够持久呢。母亲累得病倒了,他又要照顾母亲又要打工,也累得不行。没想到,江氏企业因为父亲的病而大乱,身为总裁的独子,他看准了时机,掌握了大权。
然而,人一旦踏上了顶峰就再也不能下来了。要来了,就意味着粉身碎骨。为了维持地位,他不得不与苏黎士最大的银行的总裁的独生女儿结婚。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追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连他自己也觉得诧异,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卑鄙了。从那时起,他就更恨父亲了,因为他,他不得不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三个月后,他们达成共识——离婚。那时,他终于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想要尽快的赶回国去见那个他爱的人。可是,母亲病危,他不得已留在了苏黎士。那几年里,为了家族企业,他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婚姻。他觉得自己还不如红灯区的那些女人。
午夜梦回,看到床边的女人,那样的陌生,心里就止不住的悲伤。
是他自己选择放手的,是他自己决定不要她的,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后悔呢?
两年后,他总算小有成就。把身边的女人也打发得干干净净的,想起她来,竟兴冲冲的订了机票回J市。想着他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是怨他恨他,还是依旧爱他呢?
可是,却看到她与肖晔手牵着手去超市购物。她笑得很甜,很自然。他站在街角嘲笑自己的多情。她过得很幸福,离了他,她也过得很好。他回了苏黎士,继续着他的事业。有很多漂亮,有教养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其实,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可是,他却愿意与他们纠缠。
爱情有什么用,这世上,根本没有爱情,有的不过是男欢女爱而已!
此刻,他看着怀里的她,她还是过去的她。她穿着一身绸制的吊带睡裙,晳白的肌肤沐浴在月光里显得分外光洁如瓷。他拥着她,心里欣喜起来。看着她微微的撇嘴,像是在做一个好梦。
那些恨啊,怨啊,随着死亡一点点的消散。或者真能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他想。
晨光落下来,往之微微的睁开眼,他不在?床边空空如野,心里一阵失落。打他电话,他只说:“嗯,有点事在忙,晚上会早点回来的。”
原来,她在他心里是可有可无的。其实早就知道了,当年无果,如今又怎么会有果了呢?大约是江母病重,他为了讨好老人家才来向她求婚的。这样的婚姻,实在不怎么样。和肖晔结过一次婚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又否爱过她呢?爱情这种东西,其实也问不出来。有些人自己心里清楚,却又不会说出口。
何颖颖打电话来,总算是开朗了许多:“我打算去澳洲进修,大约一年,怎么样,回不回来给我饯行?”
“好啊,难得你会想去读书。以前上学的时候的连期末考试前都不认真的。”
“人还是要多读点书,增值一下也是好的。”何颖颖不无感慨的说。
“难得难道。”
挂了电话,往之觉得失恋也是那么回事,人活一辈子,又不是为一个人活的。何颖颖也算想得通的,去国外一年半载的,散散心,交交朋友,没准找到个好男人。
往之把婚戒拿了出来,看来看去,都不像是自己喜欢的样式,当初怎么就买了它呢?
其实,明明不合适,为什么偏偏要强买下来呢?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回不去了。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终于发现,自己一直太过执著。那个人,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江母喜欢她才要和她结婚的,用一次短暂的婚姻来换母亲的老来安慰,这样的事情,确实很像他的所作所为。
勉强的得来的婚姻,终归是要离的。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了,把戒指放在桌上,进了房里理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眼睛开始发酸。
这么多天,真像是偷来的日子。上天待她可真是不薄,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了,却没想到……
她衣服不多,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又把公寓打扫了一遍,虽然有钟点工,可是她仍然想自己亲自动手。
这里有他的气息。她多么想多留一会儿,却又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累。还不如像何颖颖一样呢,去外国一年半载的。
其实这段感情在八年前已经终结,是自己贪心,以为他又回来了。其实,已经不是当年了。就算是当年,她仍然怀疑,他有没有爱过自己。
把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把一对戒指留在桌上,桌上的花瓶里还插着她昨天刚买来的马蹄莲,阳光由窗子落时来,一片明亮。
站在门口,有些恋恋不舍。终归还是要走的是不是?她问自己。
走到楼下,听到呼啸声,知道是飞机飞过。看着淡青的天空上一道淡淡的白影缓缓消失,忽然觉得,原来离开也可以这样快。
订的飞机票是下午一点的,还没到时间,只能拖着行李箱在附近中式快餐店里吃午餐。
点的是梅菜扣肉和蒜苗捏菜。也不知是不是梅菜扣肉的肉太油了,没吃两口就觉得恶心,直冲到洗手间里,把还没吃多少的饭和菜吐得个精光。
再走回餐桌的时候,看着饭菜,觉得又想吐了。索性还是不吃了,只能空着肚子去机场候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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