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德将拆开的面板片跟煎好的熟鸡蛋放在一起,在洒上一些廉价的调料后,二话不说地丢到了嘴里。
现在是凌晨四点钟,天还灰蒙蒙的,整个城市依然存在昏睡的状态。
经历了一天疲惫工作的他本应该选择上床休息的,但他睡不着。
足足有五十年了吧,老潘德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了,直到在不久前,那两个少男少女加入了他这个逼仄的世界,才将原本宁静的生活打破。
但问题是少男少女离开的时间也已经够长了,可一到晚上,他熄灭了屋里的光能感应灯时,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曾经的画面。
也许是因为老了的缘故,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害怕孤独。为此,他甚至不得不将大厅内的影像设备打开,这样的话,屋内还能有点少许的动静。
“现在插播一则紧急消息,临时封锁的奥丁区将于早间6点钟重新开放进入的通道,原本迁移的居民可以从临时安排的住所回到自己的家中,倘若时间充裕的话,那么赫尔墨斯克家主诚邀所有人居民前往白银之厅参加提图斯王子殿下的婚礼,让我们一切见证历史性的时刻吧!”
画面切换到了夜间电台的界面,显然这则新闻是上头要求立刻插播的。
老潘德感到有些奇怪,他怎么不记得有收到赫尔墨斯克家族的提图斯王子订婚的消息以及请帖呢?按理来说,他虽然配不上什么位高权重,但好歹也是一个区域的关键人物呀,这完全没有理由不邀请他吧。
想到这里,他慌乱下着楼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翻阅过报纸以及查阅过信箱了,上班的时候也只是呆在警署发呆,下班的时候就独自开车回家。别说跟同事了,就连跟世界的交集也淡了许多。
他翻了翻自己的房间,找了很久才从鞋架上找到打开信箱的钥匙。
当他腆着肚皮来到信箱的位置时,堆积如山的文件一下子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翻涌而出,甚至由于爆满的缘故洒得满地都是。
“这么夸张的吗?我究竟有多久没有整理个信箱了呀。”
老潘德抓了抓脑门,然后开始一件一件地查找从奥丁区寄来的邮件。
“奥丁区人员调动通知,不是这个;奥丁区圣托里心表彰名单以及晋升奖励,也不是这个;每月新闻周报,也不是这个;关于赫尔墨斯克家族提图斯王子婚礼邀请函,是这个了吧。”
老潘德将其从文件中挑了出来,然后缓缓地打开。
举办的位置确实是在象征着王权的白银之厅,至于配偶到底是谁?
“姬凌。”老潘德对着上面的字样朗读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呢?”
耷拉的变形背心垂落到了膝盖的位置,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从脑海中想到与此有关的人物,毕竟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正常。
——
奥丁区的出入境通道拍着长长地队伍。
天色开始亮堂了起来,海边的港口处同样也停满了归家的游客。
唯有一首随着海风飘荡的船只上空无一人,看它抛锚的位置在整个港口第一个位置,也许是率先停好的吧。
城市的街道逐渐变得拥有,这个被藤蔓托起的国度再次恢复到了昔日的生机。
不管是全息化的居民还是尚未全息化的居民,都能够在这里重新收获归属感。
他们不会在意之前的阶段到底发生什么的,因为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本身。
公园的喷池吐露着清澈的水柱,顺着白鸽飞往的方向,可以看到一栋无比宏伟的建筑,塔尖的位置别着白色的头纱,由于气压变化所形成的风将头纱轻轻地盘起。
画面切换到了女性化妆师,围着新娘子团团转的工作人员,真在为即将举办的婚礼做着准备。他们忙前忙后的身影就好像此刻出嫁的姑娘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一样。
盘起的头发在一流造型师的打理下,配上赫尔墨斯克裁缝所设计的顶级婚纱,单单只是站在殿堂之上就足以让所有的女性黯然失色了。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是我。”
“听声音像是王子殿下。”化妆师团队立刻意识到了拜访人的身份,但按照规定来说,在还没有步入殿堂的时候,新郎是不能够提前见到新娘子的。
“要开门吗?”她们将选择权交给了姬凌女士。
“我已经答应成为你的妻子了,有什么话可以留到牧师宣读誓词的时候说吗?”从姬凌的口气中判断,她看来是拒绝接见提图斯的。
“这话只能以哥哥的身份,以新郎的形式说的话恐怕不太合适,我的父亲会当场打死我的。”
提图斯任何时候都不放过幽默风趣的时机,他似乎并不是所谓的新郎,而是一个长不大的男孩子,自由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还需要犹豫吗?也许继续犹豫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姬凌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出了神,她都已经坐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感受到后悔的吗?
她犹豫了,在转动了无名指的戒指后犹豫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先暂时退下吧,我需要跟提图斯说上几句话,事情解决之后,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她打发了整个化妆师的团队,然后才在再三思索下打开了房门,迎接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你今天看起来真美,倒也不是说平时不美,只是因为今天美得有些独特。”
说话的时候,提图斯甚至都没有将目光打量在姬凌的身上,慢悠悠地步伐走向了临时搭建的可移动沙发。
“都想好了吗?在婚礼的殿堂上说些什么?毕竟这是人生当做另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只需要跟对的人在一起,那么就会收获整个后半生的幸福。无数女孩子从懵懵懂懂的时候开始就无数次在梦里幻想过这样的时刻。”
“想好了。”波段凌以自己刚刚得知的姬凌的身份回答着他,“我答应过你的,只需要在那场战斗过后,我就能给与你明确的答复。”
“但现在已经变了味了,你把这种婚礼当成了一种交易。你认为嫁给我是给我谈条件的有效筹码,所以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你可能不会选择我对吧。你会选择那个需要我下令才能被圣托里心救治的男孩。”
“没有的,如果硬要让我选择的话,其实我还是会选择跟你步入婚姻的殿堂的。你带给了我很多的感动,将我一直渴望的生活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我承认我向往跟你生活的方式,对此,我才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波段凌将手放在体前,不安的手指反复婆娑着洁白的婚纱。
“能够被你选择,我当然很高兴。”提图斯重申道,“但有件事我必须在这个跟你说清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凌晨五点的钟声在白银之厅的钟楼处荡漾,吟唱地钟鸣声宣誓着仪式的到来。
她的心蹦的紧紧的,就好像乐器的丝弦一样,怀着一股忐忑的心情,她低声问道:“是什么?”
“是叫楼辙对吧,我在跟他战斗的最后时刻,当他放弃自己原本可以贯穿我身体的一击时,我显示震撼他的选择,但同时我也预料到了这一刻的发生,虽然最终的结果有些出入,但是将我的能力泄露给楼辙的人,就是我本身。”
“你本身?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波段凌现在更慌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处在的洪流之中了。
“是的,我联系了在地面世界的柳先生,让他把圣托里心的情报转达给了楼辙,目的就是他能够通畅地来到我的跟前,我选择一对一的方式,也是为了排除对局中的不稳定性,我甚至预见了我的父亲会派出贝尔坦,好让楼辙能够在进攻圣托里心的同时做足了准备。战斗的结果你也是看到了,他应该是能够贯穿我的心脏的,但也就是在他意图贯穿我心脏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我知道我的哥哥那时候究竟为什么夭折了,是这场战斗给与了我答案。”
提图斯的手轻轻地抚摸过自己的左胸膛,“昆古尼尔,你知道昆古尼尔的吧。”
波段凌点了点头。
“赫尔墨斯克家族所拥有的三大利刃,其中之一的昆古尼尔就藏在我心脏瓣膜的位置,我的父亲为了找寻他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两个孩子,就连他手指上佩戴的德普昆尼尔,应该就是从我哥哥的身体中摘下了,因此,显然易见的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我了。”
在得知真相的过程中,提图斯握紧了拳头,随后在抬起头的瞬间对波段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很可能无法继续保护你了。爱的方式有很多种,结婚只不过是其中最平淡的方式,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牵累你的。那个男孩很好,我已经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信,那是一封加密过的信,只有用他的波导才能激活。这是因为我在战斗中用重力柩截取的一部分他的波导气息转移到书信上才达成的机关。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等到婚礼进行曲奏响的那一刻,他应该就会开着我的轿车来到连绵的台阶下等待着你。到时候你只需要跑,只需要往外跑就行。不要回头,一直往外跑就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波段凌的脸庞已经布满了鼻涕与泪滴。
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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