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黄粱酒喝了个底朝天,徐尘屿醉得很厉害,站都站不稳了,最后季松临拦腰打横,把他抱回屋,俯身轻轻放下。
后背着陆在柔软的被衾里,徐尘屿还勾着季松临的脖子,他往回一拽,直拽得季松临紧紧压住他,两人凑得极近,近得眼睫相碰,一扑一扑地跳跃着,就像胸膛中那颗生生不息的心脏。
醉酒的人嘴角还含着未消散的爱意,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在月光下,徐尘屿的脸更显白皙,肌肤如璞玉透亮。
此时此刻,季松临搂着徐尘屿的腰,徐尘屿勾住他的脖颈,一个俊朗,一个温润,仿佛过往所有的花好月圆都敌不过这个寻常的夜。
季松临深深吸气,克制着身体里的躁动和心跳,他勉强吊着理智,拍了拍攀附在肩膀的手,示意他:“你先放开我。”
徐尘屿不放。
“别闹了,乖。”
轻声细语哄人的效果尤其好,徐尘屿这才晕晕乎乎地松开手,挨上了枕头。
季松临烧了热水,替徐尘屿洗脸洗脚,最后打整好,连他也开始发晕了,他和他醉意盎然地躺倒在床上,相拥入眠。
徐尘屿很少喝酒,他几乎不沾酒精,没想到醉一次这么折腾,睡了十多分钟,他开始翻身胡闹,拽着季松临衣襟,不停问:“我是谁?”
季松临喊他名字,徐尘屿不依,他摇摇头,固执地问了一声:“我是谁?”
这人是真醉了,闹腾起来可爱得不行,季松临莞尔笑着,替他挪好被子,将傻小子环抱在怀里,保护在双臂之间:“快睡吧,晚安。”
醉得不省人事的傻小子还在嘟嘟囔囔,口齿不清地重复那一句:“我是谁.....”
也不知道徐尘屿还能不能听见,他枕着季松临携带的乌木香,在耳边的温柔呢喃中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徐尘屿似乎察觉到有人亲吻了他的额头,轻声唤了他一句:“你是我的小白杨。”
燕子啼鸣推着清晨到来,第一束阳光射进房间,照亮了两人相对而眠的脸庞。
季松临被光线晃醒了,他抬首一看,发现昨夜窗帘没拉严实,阳光就从缝隙撒进来,有点刺眼,他连忙伸出手掌,挡住攀延到徐尘屿眼睛处的光线,没碰到他,只是替他挡住了白亮。
季松临用另一只手拉窗帘,这个姿势有点费劲儿,他憋得脸色微红才将窗帘合上,房间内暂时陷入昏暗,时光变得静谧,他回首,看见了睡梦中的徐尘屿,于是安静地看了片刻,他发现他脸颊的小绒毛在光斑下浮动,洋溢着孩子气的可爱,季松临贪心地想霸占他所有神采。
季松临俯下身,他呼吸延着徐尘屿的脸庞滑落,轻柔地亲吻了他的眼睛,耳鬓厮磨地说:“早餐想吃什么?”
徐尘屿半梦半醒,他耍赖般翻了个身,拽起被子盖住脑袋,含糊不清地说困死了,还要再睡一会。
季松临不贪床,醒了就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他慢慢起身,动作很轻很轻,生怕惊动了阳光。
换下睡衣睡裤,季松临独自去卫生间洗漱,穿戴整齐后就出了门。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拎了三两袋塑料袋,里面装满新鲜的蔬菜、牛肉和鸡蛋,看这种分量,当真可以填满厨房的冰箱。
小区道路两旁种了腊梅,昨夜惊落冬雨,秀丽花瓣洋洋洒洒飘满庭芳,败落后残余的花香从厨房的缝隙钻进来。
徐尘屿是被饿醒的,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抬起眼睛,四处找寻,没见季松临身影,正想试着喊他,恍惚间闻见了厨房传来诱人的香。
徐尘屿骤然从床上爬起身,没穿衣服的人,露出了肌肉线条流畅的背脊,盘踞在其上的青紫和伤痕褪了不少,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他手忙脚乱地穿上睡衣,连衣领都没来及抚平就出了房门。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定季松临到底在不在小屋,徐尘屿几乎要跑起来,直到看见厨房有一抹身影,他才停下焦急的步伐,脸上盛放了微笑。
冬天的阳光很亮很暖,摇摇晃晃地照进厨房,溶成一团团散落耀眼的金芒,光线沿着季松临的白色板鞋打了个旋。
原来昨晚不是做梦,徐尘屿呼出一口气,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季松临走过去。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季松临听见了,他没回头,忙活着眼前的水煮菜,声音带着显然的笑意:“饿了吧?马上就能吃了。”
季松临依然穿着昨天那身黑衣黑裤站在灶台前捞青菜,腰上突然缠过来一双手,徐尘屿从身后抱着他,把下巴磕在他肩上。
季松临身子僵了下,夹住筷子的双手也不会动了,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怎么了?”
徐尘屿没正面回答,而是抱得更紧了些:“没怎么,让我抱抱你。”
滚水折磨着青叶子,白雾气升腾不息,季松临偏头,用侧脸蹭了蹭徐尘屿脑袋:“青菜再煮会儿该烂了,快别抱得我这么紧。”
徐尘屿不肯放手,他满心满眼都是季松临,才不在意什么青菜。
季松临根本没办法动作,他又好笑又无奈:“你今天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昨夜美得像梦境,徐尘屿梦回黄昏,他梦见了他们并肩看落日,有了初吻,还许诺了余生80年的约定,他醒来不见季松临,真以为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直到抱住心心念念的人,他还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便只想抱得更紧,用力地确认这不是梦。
徐尘屿把脸庞埋进季松临颈窝里,深深地嗅了嗅他的气息,就着这个亲密姿势,闷声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季松临的睫毛微微颤动,被他这句话带的。
锅里的滚水咕噜咕噜冒出白雾蒸气,也管不了青菜烂没烂了,季松临扭转开关,关掉灶台的火,他转过身来,用双手夹高徐尘屿的脸庞,低头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下,离开的时候带出了“啵”声。
“梦里有这个吗?”
没有酒精助力,徐尘屿显然失去昨夜的大胆,他被突如其来的吻砸昏,直到亲吻结束也没想起来闭上双眼,他舔了下嘴唇,又摇摇头。
“……没有。”
茫然摇头的徐尘屿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人想骂脏话。
季松临又吻了他一下,这次是蜻蜓点水,带着爱护和珍惜,不过一两秒就分开了:“不是做梦,全都是真的。”
徐尘屿听着情意绵绵的话,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背摩挲着自己的唇,同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松临,这是.....这是他们之间的第四个吻。
傻乎乎的,季松临爱惨了他这副样子,宠溺地笑着,推他坐去饭桌上:“走了,先吃早餐。”
饭桌上放着煮好的虾仁粥,两杯牛奶和煎鸡蛋。
季松临的神色和动作认真得一丝不苟,他将热粥盛在小碗里,旁边配上青菜,煎鸡蛋放到边沿,摆出好看的形状。
徐尘屿的目光附着在他身上,勾勒着他英气的脸庞,又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始终追随着他,没有脱离一秒。
“看我能饱啊?”季松临没抬首,却是笑着说的:“不是饿了么?快吃。”
徐尘屿换了个姿势,歪着脑袋靠在手臂上,还是这么看着他,双眸里透露着珍之爱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直到季松临捣腾好自己那碗,他才在椅子上落座,他面前那碗粥比起给徐尘屿的这碗,卖相差多了,摆盘也不精致。
季松临舀了一勺热粥,他吹散热气,才喂到徐尘屿嘴边:“你还没喝过我熬的海鲜粥呢,尝尝。”
他喝了一口,听见厨师问:“好吃吗?”
上宾待遇,徐尘屿眯眼享受着,他回味着粥的味道,虾仁入口十分顺滑,不知道还加了什么佐料,吃起来没有任何腥味,只有鲜嫩,他咀嚼着,不住痴痴地笑起来:“好吃,很好吃。”
“笑什么?”季松临递过去纸巾,让他擦拭嘴角。
徐尘屿把玩着纸巾,在指尖卷绕出奇怪形状,轻微地叹了口气:“就是觉得能遇见你,运气真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中含着天真和孩子气。
“尘屿....”季松临心头暖暖的,他忽然喊他名字。
“什么?”徐尘屿抬首。
季松临有很多话想告诉他,比如,该说何其有幸的人是我,谢谢你选择走进我的唱片店。又比如,真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有风有阳光,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世界了。
可他张了张口,复而低头浅笑,终是摇摇头:“没什么,你要是喜欢喝粥,那我以后多煮几种口味。”季松临把青菜推到徐尘屿跟前:“你是病人,多吃一点清淡的。”
他的欲言又止,徐尘屿全部都看在眼里,那隐忍又澎湃的爱意被藏在平静下,他忍不住翘高了嘴角。
两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些,然后说回了家长里短。
徐尘屿挑着青菜,跟季松临闲聊:“外婆身体怎么样了?我闲着也没事,要不过会咱俩回趟家。”
他说得太自然,以至于季松临都没发现,徐尘屿嘴里无意识提到的“家”,季松临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牛奶杯,说:“老太太身体好着呢,她报了个老年大学,跟同学出去旅游了,现在人在贵州,玩得可开心了。”
说着打开了手机相册,转个边,递给徐尘屿看,黄果大瀑布下,沈夕澜站在一群老头儿老奶奶中间,笑得特别灿烂,活像弥漫了芬芳的山花。
徐尘屿滑动照片咂摸了会儿,想想也对,说:“老人嘛,是该四处走走。那等她回来,我们再看她。”
季松临笑着看徐尘屿吃早餐,他提议道:“你还有一个月假期,不如我们去台湾啊。”
“台湾?”徐尘屿挑眉,意外地重复了一遍:“什么时候去?”
季松临起身,把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抬过来,他打开了一个购票网页,转了方向对着徐尘屿,上面写着焦安溥有一场演唱会,就在六天后。
徐尘屿叫了天,他惊喜得差点跳起来,笑弯了眼睛。
“安溥居然要开演唱会!”
最喜欢的歌手自从发布了最后一张专辑,已经七年没有发行新歌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等到她的演唱会。
“我前段时间刷微博的时候看见的,”季松临声音压低了,笑得异常温柔,他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说不定还能听到现场版的《宝贝》。”
徐尘屿的心思都去了网页上,他兴奋地滑动着鼠标,将网页上售票信息来回看了很多遍,售票截止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前,得赶紧买票,如果明天出发,坐飞机到台北大约需要3个小时左右,对了,通行证和签注过期了,还得重新补办......
他想事情的时候会垂下脑袋,露出后颈一截白,侧颜看起来英俊又安静。
季松临欣赏着他俊朗的面容,突然说:“我也有礼物。”
徐尘屿想事情想得入神,居然过了一小会儿才听到季松临的话,他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
终于把徐尘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他看见季松临把双手背去身后,以为他在藏东西,突然俯身过去,侧脸擦过季松临的肩膀,立即捉住季松临的双手,上下翻开着,连衣袖也没放过。
“我刚明明看见你藏东西了,怎么没有?”
季松临笑得神秘,学着徐尘屿昨夜的样子逗人:“你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干什么?”徐尘屿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偏偏不照做。
季松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神情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乖了,闭眼。”
那双眼睛通透而明亮,长长的睫毛包裹着深情,满含宠溺,徐尘屿被他的温柔哄骗,缴械投降,最后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桌子旁叮铃当啷地响,身旁人挪开椅子,走去了客厅,似乎拉上了窗帘,光线忽然变得昏暗,徐尘屿竖起耳朵,听了这热闹好一阵,心中愈发好奇:“可以了吗?我要睁眼了。”
季松临的声音远远传来,他笑着说还不行,末了,又佯装严厉地补充道不许偷看。
打算偷看的人只好坐直身子,按捺着好奇等待,百无聊赖地摇头晃脑,每隔半分钟就询问一次:“好了吗?可以了没?”
直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静止,季松临走到他身后:“可以起身了,当心左边的桌子。”
才站起来,徐尘屿就急不可待地回首,还没来及睁眼看,季松临就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我们先去客厅。”
“可是我看不见,没法走啊。”
“手给我,我牵着你。”
话音才落,右手就被季松临握住了,徐尘屿信守承诺,牢牢闭紧眼眸,他走路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却没有一丝慌张,只因为他指路的人叫做季松临。
脚掌似乎踩到了柔软的地毯,季松临在某处停下,两人盘腿而坐。
季松临嘟囔着这个位置应该差不多,便说:“睁眼吧。”
徐尘屿在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睛,他倏忽愣住,心里那头小鹿狠狠一撞,掌心不知自地攥紧,呼吸几乎停滞。
也许穷尽一生,徐尘屿也忘不了这个清晨,白色墙壁缀满大片大片的繁星,炫目光影缓慢流动,银河,宇宙,流星,尽数盛放在他眼前,壮美至极。仿佛伸一伸手,真的能抓到遥不可及的星星。
还有季松临这个人,他站在一米开外,眉目似水柔波,唇边带着春风和煦的笑,浑身上下溢满流光,仿佛裹着星辰的碎片。
“松临...你....”
徐尘屿心跳得跟舂米似的,“你”了半天,在这极度震撼的观感中失去语言,还能说什么呢?哪怕翻遍中外词典,人间词括,他也找不到确切的形容,只觉得眼眶居然有点发热。
季松临曾经为他讲过宇宙和星星的故事,不过徐尘屿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真的用投影仪为他送来漫屋星辰,从技术上来讲,只是借用光影重塑,造就全息布景,但从情感上来讲,这是一场望风披靡的爱情狩猎,杀得徐尘屿毫无招架之力。
徐尘屿呆傻地望着那模拟出来的星空下,在窒息中慌神了良久良久。
直到季松临的手搭上他双肩:“你说想把海岛的月亮送给我,可惜够不着,后来送了我一段海风。我现在还你一片星空,我也够不着,只好用这样的方式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徐尘屿愣愣地看着他,早已震撼得说不出话。
季松临倾过身子,与他四目以对:“徐先生,感谢你平安无事的回来,让我得以与你再度重逢。”
斑驳星影落去季松临的双眸,从此成为徐尘屿永生不灭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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