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徐尘屿也没醒来,厨房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店里还没来电,只能用液化灶。
今天的早餐是蔬菜粥,玉米粒,胡萝卜,新鲜香菇,花椰菜分类装碟,季松临手拿汤勺,站在灶台前熬粥。
昨夜仿若一场旖旎的梦,不停在季松临脑海中放映,他想起徐尘屿俊逸的脸,嘴角的小梨涡,腰身结实的肌肉,滑如凝脂的脚踝......他想着想着,心口那只不安分的小鹿横冲直撞,但同时,他又有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无论身和心,终得到了深深的契合。
推开房门,里面弥漫着潮湿黏腻的气息,夹杂着麝香味,贪睡的人侧着身子,用被子捂住脑袋。
季松临走过去,他轻手轻脚地拿开棉被:“起床啦,我做好了早餐。”
徐尘屿哼唧两声,半眯着眼:“我腰酸背痛,让我再睡会儿。”
藏在棉被下的人光洁溜溜,一眼瞥过去,从锁骨开始,往下全是红痕,那是欢爱后的印迹,看得季松临心跳加快,却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还好意思笑?”徐尘屿抬手,弹了他一个脑蹦:“是谁害我起不来的?”
“抱歉,我的错,”忙收敛笑容,季松临俯身过去,一手扶住徐尘屿的腰:“我给你揉揉。”
指尖才触摸到皮肤上,带起一连串鸡皮疙瘩,徐尘屿咯咯笑了两声,他忍不住挺了挺腰,一把攥住季松临的手:“好了,别揉了,我怕痒。”
厨房传出饭菜香,袅袅飘过来,季松临在他眉心落在一个轻吻:“饿不饿?”
徐尘屿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睡着的时候不觉得,醒过来还真有点饿了。”
伸手揽住他后背,季松临要把人拽起来:“我煮了粥,还煲了一锅鸡汤,先起来刷牙洗脸,马上就能吃了。”
季松临今天穿灰白格子衬衣,纯棉质感,摸上去很软,就像干燥的麦穗,他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清香,挺好闻的,徐尘屿将下巴磕在季松临肩上,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
就着这个姿势,徐尘屿说:“你换了新的沐浴露。”
毛绒绒的脑袋不停往季松临颈窝凑,痒得很,他缩着肩膀说:“柠檬味的。”
徐尘屿贪婪地嗅着他的香:“好闻,我喜欢这个味道。”
“你也去洗,洗完跟我一个味儿,”季松临不许他赖床了,拽着他胳膊,要将人拉起来。
“一个味道也没你身上好闻,“徐尘屿耍赖地拥着季松临:“不想动,再抱会儿。”
冬季的阳光不算刺眼,轻轻柔柔地穿过玻璃窗,徐尘屿眯起眼睛笑,弯成了小月牙,嘴角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他喜欢季松临的温度,喜欢他的怀抱,季松临也喜欢徐尘屿的味道,喜欢他的粘人。
季松临背靠墙壁,长腿蜷缩搭在床板上,手臂环抱着徐尘屿,他也非常享受这样的相拥,没有欲|望和旖旎,而是温柔的,亲昵的。
闭上眼睛,仿佛是个再美妙不过的梦,与爱人轻轻相碰,梦都有了甜味。
“您好,请问店主在吗?我们是供电部门的运维人员。”
一声洪亮的嗓音惊醒了清晨梦境,季松临放下长腿,徐尘屿睁开眼睛,表情闷闷的:“你打了保修电话。”
“十点多打的,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
“好了,快起床,”季松临瞧他可爱得紧,笑了笑,拿过棉衣给他裹严实,他一扬手表:“都十一点半了,吃完早餐还得搬东西。”
“哎,”徐尘屿恢复正经,他拽住他胳膊:“租房的事真的不要我帮忙么,至少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言语被季松临一个轻柔的吻堵回去了,停下时,季松临屈指刮了下他的鼻梁:“人呢,我收下了,钱,你留着。”
房门才带上,季松临又推开门缝:“你衣服脏了,记得穿我的。”
换上干净的衣服裤子,去堂院心洗漱好,徐尘屿转出后院,店里就来电了。
皮肤黝黑的供电师傅从楼梯上退下来,一边脱绝缘手套,一边说道:“电表箱没问题,只是空开烧坏了,我给你换了个新的。”
季松临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说着:“谢谢师傅,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是我该做的,”师傅扭开瓶盖,喝了口水,他见了满屋残烛,特意提醒道:“小伙子,冬季天干物燥的,你烧蜡烛可得注意安全,还有店里的电器,如果不用了,一定要关闭电源,这条街的线路太老了,一过载就会跳闸。”
季松临微笑着点头,谢过师傅后又留他吃早餐,那师傅把钳子和扳手装好,拉上工具包拉链:“我还要赶去下一家抢修,就不打扰你了。”
季松临又说了句谢谢,送走了供电师傅,转身时,就看见徐尘屿穿着薄毛衣,站在橱柜旁,摁了两下开关,一边笑嘻嘻说:“哎,亮了。”
“不是给你准备外套了么,你倒好,穿件毛衣就出来了,”季松临给他押回去,裹好了棉服,领着人去吃早餐。
徐尘屿拿着银勺在粥里搅来搅去,看起来甚难下口的模样。
“怎么了,早餐不合你口味?”
他犹豫片刻,才低声说:“我不太喜欢吃花椰菜。”
这人还真是别扭得可爱,不是说除了鱼都不挑嘛。季松临将他面前的粥端过来,一点一点把里头的花椰菜挑出来,笑着埋汰他:“小孩子才挑食,你都多大的人了。”
虽然季松临嘴上指摘他,神色和动作却透露着宠溺,徐尘屿心下一软,说着不用这么麻烦,又连忙把碗抢回去,乖乖喝下了一口:“磁带和黑胶全部搬回四合院么?”
“路有点远,一来一回得四个小时,”季松临说:“而且我怕外婆多想,还没跟她讲这个事。”
澄亮鲜美的鸡汤呈在白瓷碗里,季松临特意把鸡胸肉剔下来,那块肉最嫩,也最鲜,他舀好了汤,把瓷碗放去徐尘屿面前,才开始舀自己那碗。
徐尘屿咬了一口鸡胸肉,挺鲜嫩的,他咽下去:“要不搬去我公寓,走南武路,最多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你那里还够放么,”季松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唱片。
“还有一间杂物房,里头只有一张小木床,保准儿够。”
想了想觉得方案可行,两人便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店里有七排架子,每张架子至少存放着100张黑胶,还有数不清的磁带,两人吃完早餐就开始搬东西,季松临的车不算宽敞,只能来回跑,后座和车厢每次都塞得满当当。
徐尘屿坐在副驾驶,他撑着头往外看:“今天天气不好,有点冷。”
季松临也偏头看了下:“可能要下雨了。”他抬手调车里的空调,不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路过巷口时,徐尘屿兴奋地拍了拍季松临的手,她指着苏阿姨的早餐店:“那家店的小笼包特别好吃,还有蒸饺,我每次路过都买两笼,咱们明天早上去吃。”
季松临双手把着方向盘,微笑着说好。
今天的最后一趟,两人搬得大汗淋漓,算了算,车子起码来回跑了四五次,一直忙活到下午七点。
黄昏吹来了柔软的风,天际中的云烟随之浮动。
公寓的大门还开着,客厅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黑胶,两人累得不行,头对头地倒下了,躺在一堆黑胶上歇息。
徐尘屿平躺在地上,扬高脖颈,双手无力的垂在两旁:“估计再搬两天就能搬完了。”
季松临也躺着喘气:“我请个搬家公司吧,一次就能打包带走。”
“哎别,”徐尘屿挪了下脑袋:“咱俩现在是无业游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
唱片店每一处东西都是季松临的心头宝,请搬家公司等于亲眼看别人拆了自个儿的珍宝,徐尘屿才舍不得呢,他宁肯自己多累点。
“咚”一声,不知道从哪掉下了一本相册,正巧砸在季松临脚边,惊起了纷纷尘埃。
“这是什么,”季松临拿起类似书籍的小碎花硬壳本:“好像是你小时候的相册。”
徐尘屿盯了相册片刻,他摸着下巴,说:“我知道了,肯定是我妈拿过来的。”
翻开第一张,软糯可爱的孩童躺在床上,嫩藕似的小腿露在外面踢蹬,一头毛茸茸的黑头发贴着头皮,季松临不由得笑弯了眼睛:“这是你几岁,胖乎乎的,不过你从小就这么白啊。”
“大概一岁半岁吧,“徐尘屿从他身后抱着他,下巴搭在季松临肩膀,他抻了抻白嫩的手臂:“我读初中那会儿觉得自己太白了,天天去操场打篮球,还想着能晒黑点呢,结果一个暑假下来也没什么用。”
“天生白的人晒不黑。”
“男人要那么白干嘛。”徐尘屿拉过季松临的手,羡慕地说:“我想要你这样的肤色。”
“白也行黑也行,都没关系,”季松临眉眼里带着甜甜的笑:“你怎么样都好。”
徐尘屿把玩着他的手指,听得美滋滋的。
翻相册的动作没停,第三页的徐尘屿大概七岁,站在望不到尽头的八达岭长城脚下,手里举着一个彩虹棒棒糖。
徐尘屿歪着脑袋:“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太记得了。”
照片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留住了旧时光,徐尘屿看着过去自己,萌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身为成人的自己翻开着从前的印迹,仿佛观摩了别人的人生。他突然觉得,他和季松临的合照实在太少,倏忽直起身,跑进了小暗房。
“你干什么去?”
“拿相机。”
等徐尘屿折回客厅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柯达,他走到季松临身边盘腿坐下:“过来点,我们拍张合照。”
“怎么突然想拍合照?”季松临虽然这么说着,身体却很配合,肩膀挨上了徐尘屿的。
咔擦,咔擦,咔擦。
一连摁了三张,徐尘屿把相机转回来调整参数,慢悠悠地说:“以后可以留着看,做纪念嘛。你想想,咱俩现在27,8岁,每年拍一张,拍到80岁,多有意思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盘着腿,额前一缕碎发翘起来,从季松临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他可爱又生动。
“刚刚参数不对,再来一次,”徐尘屿又一次举起相机,镜头倒转过来,对着两人。
季松临立马直起腰,他摆出标准的笑容,摁下快门那一秒,徐尘屿突然勾住他脖颈,凑过去,吻住了季松临的唇。
唇瓣柔软,仿若还能尝到那股柠檬香,咔擦一声,底片抓住了这一幕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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