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惊落晚秋 > 番外二 爱在罗马

从那不勒斯的中央火车站走出来,恰巧遇上了这座城市的落日余晖。

秋意正浓,茫茫黄昏,细碎的金光在一栋栋建筑物上划下明暗两半,鼻尖端着是和煦的晚风,有一股淡淡的海盐味。

“行李箱给我,”季松临站在出站口外侧,替徐尘屿挡住汹涌的人潮,顺便接过他手里的箱子。

徐尘屿胸前挂着柯达相机,他活动着酸胀的脖颈,问道:“我们怎么去酒店?”

“有巴士有地铁,还有出租车,”季松临抚上他后颈,力道适中地帮他揉着:“你想坐哪个?”

“我都行,你定。”一路上徐尘屿靠着季松临闷头大睡,好几个小时没换过姿势,现在脖颈酸得厉害。但季松临揉得不轻不重,刚刚好,酸痛感消失得差不多了,徐尘屿拍了拍后颈的手,低声说“可以了”。

律师事务所的业务上了轨道,季松临得了空,时节还是晚秋,选了徐尘屿工作不算太忙的时段,两人请了年假外出,他们到了意大利,那不勒斯是旅行的第一站。

两人选择乘坐巴士,分为上下两层,最顶层是露天的,仰头就能看见玫瑰色的夕阳。季松临和徐尘屿坐在最后一排,腿挨腿,肩并肩,像依附而生的一簇绿色植物。

高处视线宽广,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合着夜色,宛如一条璀璨的河。

“起风了,冷不冷?”季松临用手背碰了下徐尘屿的侧脸,有点凉。

“我还好,你呢?”徐尘屿逮住他的右手,用掌心暖着。

“我也还好,”季松临替他戴上卫衣帽子,肩膀挨得更近,又说了点别的话,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无聊又寻常,但看着彼此的脸,两人还是在异乡的夜空下笑弯了眉眼。

巴士上正巧遇到一个旅行团,导游正给旅客讲解那不勒斯的历史,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那时的希腊殖民称它为帕耳忒诺珀。

在希腊神话里,帕耳忒诺珀是一名海妖,她上半身是娇媚无暇的少女,下半身是一条波光摇曳鱼尾,她住在西西里岛附近的岛屿,那里遍布白骨和残骸,帕耳忒诺珀的歌声犹如天籁,她诱惑着水手触礁落海,是传说中美人鱼的原型。而那不勒斯是一座被称为诞生在美人鱼背脊上的城市。

帕耳忒诺珀。

这个名字在夜空中回荡,有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徐尘屿侧耳听着,他不说话的时候侧颜显得十分安静。

“你在想什么?”季松临凑过脑袋去看他。

“没什么,”徐尘屿嘴角的小括弧显出来:“导游挺会讲故事的,听入迷了。”

季松临这才注意到导游的模样,看起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的脸庞青春无敌。

徐尘屿的目光朝着那一头,不经意间忽略了身旁这人。突然间,他觉得卫衣一侧的衣摆被拽紧,季松临覆身过来,鼻尖抵住鼻尖,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带有风声的吻。

这个吻一触即分,清浅又温柔,就像两人的胸膛撞到一起时的那一下心跳。

眼眸半眯,薄薄的眼皮底下能感受到影影绰绰的光亮,待徐尘屿睁开眼睛,季松临偏头,嘴唇到了他的耳边:“徐先生别看小姑娘了,我会吃醋的。”

一句话逗笑了徐尘屿。

他笑起来确实很好看,季松临也确实爱看他笑,就如现在,他唇线上扬,小梨涡在他脸颊绽放,长而密的睫毛相碰,衬得卧蚕异常动人。

“笑什么?”季松临紧紧凝视着他。

“笑你,”徐尘屿微敛表情,末了评价一句:“幼稚。”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幼稚得过分可爱,不过他再没看别人,而是捉过季松临的手,手掌与手掌叠加,五指扣住五指,放去了膝头。

夜风吹拂,空气浮动着乌木独特的香气,他们仿佛坐上了一辆不会停歇的巴士,追逐着散落的群星。

酒店位于市中心,两旁种满了椰子树,墙壁上有色彩斑斓的涂鸦,覆上一层老旧的质感,有年轮的味道。

前台办理登记,拿了房卡,跟着人群乘坐电梯,房间在二十七楼,2706号。

落地窗,投影仪,小厨房,布艺沙发和地毯,正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铺上铺满了鲜艳曼丽的玫瑰花瓣,旁边的矮几上还放着三种品牌的安全|套。

“这是情侣房?”徐尘屿眼睛微眨。

“是夫妻房。”季松临放下行李,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徐尘屿,埋首在他颈窝,深深嗅他的气息。

徐尘屿一手抓住他胳膊,往侧偏头,不让季松临蹭他脖子,不满地质问道:“谁是夫谁是妻啊?”

季松临低头吻住他弧度优美的脖颈,这一下用了蛮力,白皙的皮肤上立刻留下红痕,像一颗圆润鲜嫩的草莓,他坏笑一声,低语道:“昨晚在床上谁叫我老公来着?不是你?”

徐尘屿耳根忽地发红,回想起昨夜激烈的情|事,他一直试图让季松临成为下面那个,作为惩罚,季松临翻来覆去的折腾他,几乎到了天亮,所以他一上车就困得不行。这是事实,他没法反驳,但又不想让那人太过得意,他转过身一手掐过季松临下巴,装模作样的耍狠:“你再咬一口试试?”

这模样一点都不凶,反而有点可爱,季松临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叮咚响。

“Roomservice,Sir.Yourdinnerorderhasbeendelivered,”接着就听到了侍应生的敲门声。

“应该是晚餐到了,我去开门。”季松临恢复常色,放开人。

他走到门口与侍应生交谈两句,给了小费,便推着餐车走进来。餐车上的食品非常丰富,有披萨,炸鳕鱼,意面和点心。

“这么多啊?”徐尘屿收拾着餐桌,铺上一块淡绿色的桌布:“咱俩吃不完吧。”

“这些都是当地的特色菜,你尝尝,能吃多少吃多少,”季松临打开行李箱最上层,从里面翻出了一瓶酒,他起身走来,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洗干净放去桌上。

这瓶酒的包装很特别,外壳上印着一个地球仪,上面标注的字符像是来自其他国家的语言。

木质瓶塞一打开,酒香立刻充盈满屋。

“这么香,”徐尘屿凑过去嗅了嗅,跟平时的不太一样:“你酿了新的酒?”

没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季松临斟满两杯,推了其中一杯到徐尘屿眼前,才说:“不是我酿的,不过确实是我私藏的好酒,你先试试。”

徐尘屿抬起酒杯呷了一口,舌尖泛起一丝酸味,接着就品到了醇厚口感,季松临酿的酒偏向果酒,质地比较轻盈,这瓶酒却有着一种黄金岁月的滋味,齿间留下了绵延不绝的香气,很好喝,也很特别。

“怎么样?”季松临观察着他的表情。

徐尘屿裹住舌头细品了一圈,笑起来:“确实不错,你在哪买的?”

季松临晃了晃酒杯,双眸满是亮晶晶的笑意:“你知道泛美公路么?”

徐尘屿点头,等着他继续讲。

“泛美公路被称为世界上最长的一条路,几乎横穿了十七个国家,北起阿拉斯加,由北极圈内,向南一直延伸到火地群岛,全长48000公里,比赤道还长了7000公里。”

徐尘屿一手撑着额角,神色懒洋洋的,听得饶有趣味:“然后呢?”

他很喜欢听季松临讲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就像他会和他聊虚无的宇宙,聊一杯手磨咖啡的做法,或者是生活里最不起眼的无聊小事,徐尘屿总觉得这种时候的季松临非常有魅力,令他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大概是四年前,唱片店来过一个酿酒师,他的酒销往全世界,其中有一个批次刚好经过了一整条泛美公路,我们聊得蛮开心的,他就送了我一瓶,就是你现在喝的这瓶。”

眼睫微眨,心间颤动,徐尘屿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高悬的月亮:“你是说这瓶酒走过比赤道还要长的路。”

“嗯,”季松临笑了,手腕一抬,碰到了徐尘屿的杯子,撞出一声清脆的响:“这是浆黑啤酒,有一点酸味,你还喝得习惯吗?”

不愧是私藏,徐尘屿明明才喝了一口,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见他眉梢沾染笑意,眼尾泛起了一点潮红,季松临伸出手,动作轻柔又爱惜地碰了碰他的眼睛:“醉了?”

“嗯,”徐尘屿抬起如水的眼眸,笑起来:“醉了。”

这顿饭吃得很是惬意,夜间八点多,侍应生将残羹收走,房间再次变得静谧。现在离睡觉时间还早,季松临摆弄了一下投影仪,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放了很多影片,他问:“要不要看个电影再睡?”

“好啊,”徐尘屿洗好了澡,脖颈处搭着一块白毛巾,盘腿坐在地毯上。

挑选了三五部,季松临询问徐尘屿的意见,那人胡乱揉着头发,随意说了句:“第四部吧。”

“你怎么知道我想看第四部?”季松临朝他望过来,灯光下的双眸里映照着跳跃的光斑。

“啊?”徐尘屿同样没想到,好笑的说:“我盲选的。”

这就叫心有灵犀了吧。

窗帘拉严实,投影仪打开,昏暗明灭的光线占据了眼前所有的画面,这部片子叫《马语者》,一部上映多年的老电影,故事情节和《廊桥遗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是戏内,而在戏外,两人窝在世界一隅看电影的情景也和台湾那次重合,同样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陷入光影,观看一场奇幻人生。

季松临时不时会侧过身子,去看徐尘屿的样子,他弓着背,神色放松而专注。这个时候季松临会把肩膀让出来,给他作舒适的枕头,或者用牙签捻起一颗水晶葡萄,送到徐尘屿嘴边。

电影结束,矮几上的葡萄还剩最后一颗,徐尘屿看着电影中骑马离去的安妮,心情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遗憾。

“还要再看一部吗?”季松临问。

徐尘屿摇头,埋首进他的颈窝,并不说话,却像撒娇的猫儿似的抱着他不放。

静默片刻,徐尘屿缓声说:“其实我之前看过这部电影,还看过一个编剧写的影评。”

“影评写什么了?”季松临揽着他的肩膀,把下巴搁在他的发心。

“他说那个跟你有过深刻的,感同身受的人,没办法一起度过余生。”

soulmate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毕竟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即便有幸撞上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但太相似的人也很难走到一起。

“那你觉得呢?”季松临问他。

直起身子,徐尘屿仔细去看季松临的脸,很奇怪,电影烘托出来的愁绪在这一刻消散了,他尾音拖长地“嗯”了声,才说:“我觉得他错了,只有你才是正确的。”

真理或歪理,无所谓,你是世间所有一切的正确。

季松临扬眉,他没太听懂。

但徐尘屿好像不打算解释,而是拿走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嘴巴,俯身过来压倒季松临,舌尖闯进他的口腔,与他共享了一个又甜又湿的吻,含糊不清在他耳旁说:“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他们去了佛罗伦萨,顺着阿诺河往南走,到乌菲兹美术馆,参观了大半个文艺复兴的世界名著,《春》、《金丝雀圣母子》、《酒神巴洛克》......傍晚,他们就到米开朗基罗广场等待日落,周边小镇的很多年轻人都会来到这里,他们在街上喝酒,大笑,肆意又放纵。

意大利之旅的最后一站是科斯美汀圣母教堂。

余阳正无声坠落,拖拽出行人和建筑斜长的影子。

“咱们去哪?”徐尘屿问。

“随便逛逛吧,”季松临牵着他的手:“走到哪算哪。”

于是吹着风的傍晚就变成了漫无目的的游走,他们穿过街巷,穿过教堂,穿过落叶纷纷的树丛,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街角。季松临突然说:“我想起来一个地方,去看看。”

徐尘屿自然是答应他,拐过长廊,他们到了教堂的外墙一角,墙壁上有一个大理石雕刻,类似人脸,长着一张大口。

“真理之口?”徐尘屿笑起来。

“其实这是古罗马的一个井盖,”季松临解释说:“我听过一个传说,当地的人说,只要把手放进真理之口,然后在心里默念喜欢的人的名字,如果没有被咬,就证明你的喜欢真实又诚恳。”

这个典故徐尘屿当然知道,跟电影《罗马假日》里一模一样。

徐尘屿挑起一侧眉锋:“那你试试。”

“好,”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季松临把手伸进了真理之口,他看着徐尘屿,念出了他的名字。

“哎,”像是真的被咬到了,季松临叫了一声,猛地收回手。

徐尘屿立即蹙眉,歪过身子去看他:“没事吧,咬哪了我看——”

话音落了,因为他发现季松临的眉眼向下弯,带着狡黠的笑意,徐尘屿明白自己被骗了,刚想发作,余光中就瞥见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这是......”

季松临缓慢的打开盒子,露出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款式简单,中间镶有一颗细碎的钻石,是男戒。

“徐先生,我想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和你互道早安,”徐尘屿看着季松临在他身前半跪下一只腿,他眼底有着风吹不散的笑意:“所以,我们结婚吧。”

求婚的场景一点也不盛大,没有烟火,没有气球,甚至没有一束代表爱意的花,但徐尘屿还是感到了一刹那的晕眩,他迷失在了季松临独特的浪漫里,最后笑着说了声好。

回家的路变成了一步又一步的心动轨迹,黄昏里,有两个相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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