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崔志杰一听提到大院那两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嗤笑一声,
“他们在大院有保姆伺候,吃得好穿得好,日子不知道多舒坦,还用得着我关心血型?我啊,就只配在董家过日子。”
“爸你怎么能不知道?”
崔红英听得又气又急。
这时候她爸竟然还只顾着嘲讽?
他难道真以为,如果他不是崔家儿子,还能过这种潇洒日子?
“你想知道你就去问。”
崔志杰早就饿了,不耐烦开口打断她,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你去问他们,他们难道还能不告诉你?指不定看你这个当孙女的一片孝心,还能从手里漏出来点好东西给你。”
“爸……”
崔红英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其实她爸没说错,只要她再回大院,去问问爷爷奶奶,她就能知道了。
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连大院都有些不想回。
甚至、甚至连还在江易卧室的手表都不敢去拿。
——
邵景之家住的是个极大的院子,有江易之前看的四合院几倍大。
江易有些好奇,这院子他们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大门和院墙看着古朴大气,倒是院内布置很是雅致,竟然还有个小池塘,江易经过看了一眼,里面竟然还真的有鱼。
路上遇见好几个人穿着一样衣服的人,看见邵景之都站住打招呼。
邵景之看起来有些心急,随意冲他们摆摆手,一步都没耽搁,径直带着江易去了正房。
门刚打开,江易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嗯?
江易想起邵景之说他奶奶不方便出门,忍不住嗅了嗅,低声念出几味药材的名字,道:
“这是治陈年旧伤的药啊。”
“你说什么?”
邵景之忽然站住,一脸震惊看着江易,随后想到什么,激动地追问道,
“你懂医术是不是?”
江易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不少人都知道她懂医术,就点点头:
“嗯,懂一些。”
“她也懂医术,你也懂医术,看来真有可能找对了人。”
邵景之自顾自击了下掌,竟然没忍住拽着江易,干脆改走为跑,直接推开内室的门,
“奶奶,我带江易回来了。”
已经是初秋的季节。
江易因为喝了灵泉水,不怎么怕冷,只穿了件白衬衫。
倒是邵家老太太,坐在单人沙发上,午后外面太阳还很暖的时候,腿上就盖着毛毯。
“你叫江易?”
老太太跟邵景之一样激动,看见江易立刻站起来,上前几步拉着江易的手。
只是刚仔细地看了看江易的容貌,老太太脸上就露出些疑惑来,她犹豫了下,道,
“好孩子,景之跟你说了吧?”
江易视线朝下,扫了眼老太太的腿。
先扶着她坐下,这才点头:
“嗯,他说,您家里,可能跟我母亲有些渊源。”
邵老太太这个年纪,又做了这么多年当家女主人,当然看出来,眼前这小姑娘虽然语气柔软,但却并没有先透露什么。
甚至,连她母亲的名字都还没说。
她想了想,就道:
“好孩子,你别怕,景之可能没跟你说清楚,我们要找的,其实是我们祖孙俩的救命恩人。”
江易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但她没插话,而是点点头等着邵老太太继续说。
邵老太太见状拍了拍江易的手。
她倒不怕会有人冒领救命之人,毕竟哪怕这么多年过去,恩人的样貌,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她脸上的神情又怀念又感激:
“当年我儿子儿媳带着景之远赴西南,在那里参加工作,那时候条件比现在还要艰苦,再加上景之年纪小,才7岁,到了那里很不适应气候,他爸妈工作忙也顾不上他,我就开了介绍信,去西南接他回来。”
“那时候是11月,京城都下雪了,我在火车上坐了好几天,又要照顾景之,就累病了,到京城下车之后一时没留意,竟然差点让景之被人抢走。”
老太太说到这里,明显有些后怕。
那年月交通通讯全都不方便,孩子要是被抢走,可真是找都找不回来。
“奶奶,我这不是好好的,都过去了。”
邵景之见状,连忙坐到老太太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脸上不羁的神色全都收起来,看得出来祖孙俩感情极好。
他劝完奶奶,抬头看着江易。
邵景之比江易大了将近七岁,跟周君擎一个年纪。
当年邵奶奶带着他在火车站遇见那女人的时候,邵景之早就已经记事了。
他看奶奶情绪不稳,就接过话头道:
“我来说吧,当时奶奶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我,下火车的人不少,我们刚跟着人群往外挤,就有一男一女靠近,女的抱住我就跑,那男人推了奶奶一把。”
“奶奶当时感冒头晕,一时没防备,竟然真的被他们得手了。”
老太太缓过神来,指着刚才被毛毯盖着的腿道:
“我这伤,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当时我摔倒在地起不来,眼睁睁看着景之被抢走,哭喊着有人抢孩子,有好心的同志帮忙去追,可那两人好像很有经验,在人群里左躲右闪。”
“我当时都要疯了,还以为再也找不到景之了,哪想到竟然有个大肚子的女同志,她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朝那抱着孩子的女人一按,那女人一个踉跄,景之就被她摔出去。”
江易闻言立刻抬起头来。
她想起贺老银匠曾说过,当年雪地里救的那个女人,醒来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东西,是能按出银针的。
就跟她防身用的一样。
“后来男人拖起那女人跑了,但万幸的是,景之没被他们带走,是那女同志救了景之,也救了我们一大家子。”
邵景之也跟着点头:
“对,是顾阿姨救了我,她还给奶奶把了脉,还说她马上要上车,叮嘱奶奶一定赶紧去看看腿,要不然会落下伤。这么多年,家里一直想找她,也让人去B市打听过,同名的有,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顾阿姨?”
江易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姓顾?”
“对,她叫顾言卿。”
邵景之说完紧紧盯着江易,不想错过她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
江易闻言,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却还是道:
“可是,我妈叫王元香啊。”
“王元香?”
老太太听到这个名字,也有些惊讶,但她很快道,
“可你也是B市的人,对吗?景之跟我说,你是从B市来京城玩的,今年正好18岁,是11月生人,你手里还有这个长命锁,我跟景之记得很清楚,还有当年顾言卿她,手里拿着的,也是去B市的火车票。”
“您说什么,去B市的火车票?”
江易愣了下,忍不住失声道,
“您说顾言卿,她在18年前的11月,去了B市?”
“对,是B市。”
邵老太太仔细打量着江易的神情,语气肯定道,
“其实当时她没让我看车票,是我怕以后见不到她,想着哪怕知道个地方也好,至少知道以后有可能去哪里找邵家的恩人。”
“孩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看得出来,她会出手帮忙救景之,也是因为心善,但她当时似乎并不想跟人多交流,这名字还是我们非得问的,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到了B市之后,她因为什么原因改了名字呢?”
邵老太太说完,目光殷切地看着江易。
显然,她还是觉得王元香很有可能就是顾言卿。
可真的会是这样吗?
江易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拿出家里人的照片。
但其实她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
因为上次贺老银匠也看过这张照片,他很肯定地说不是。
而且如果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时间线应该是,当年贺老银匠在雪地里救了那个叫顾言卿的女人,顾言卿在京城又停留了几天,随后买了去B市的火车票。
只是,顾言卿到了B市之后呢,又遇到了什么事?
顾言卿跟她手里的长命锁,或者说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不是,不是她。”
看见江易拿出照片,祖孙俩都有些失态,抢上前一起看,却都摇头道,
“可怎么会呢,你手里这长命锁的图案,我们记得牢牢的,这么多年,从没有跟这个一样的,难道、难道你们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江易没说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直觉,邵家祖孙没有找错人。
而且今天过来,她也有了个大收获,那就是知道了当年那女人的名字。
江易忍住满心的疑惑,给邵老太太看了看腿。
确实是当年留下的伤,再加上邵老太太年纪大了,只要稍微变天就受不住。
江易开了个药浴的方子,嘱咐邵老太太先照着方子熬药泡几天,之后还得过来给她施针。
离开邵家,江易没让邵景之送,她自己慢慢走了好久,之前她一直没想好要不要问她妈,可今天她却有些忍不住了。
来京城之后,只要有时间,江易就会在晚饭后给家里打电话,也方便爸妈去接听,今天打电话时间却提前了。
“妈,包裹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姐,那录音机可好了,比之前你给我那个听着还清楚,就跟在耳边念的似的。”江飞扬很高兴,在旁边蹦起来抢话。
“你一边儿去。”
王元香握着电话忍不住道,
“你这孩子就是乱花钱,你弟那啥进口录音机,一看就贵,他抱着不撒手。咋的,用它听那英语,还能听出不一样来?你就惯着他吧。”
“还有那毛呢料子,哪是我跟你爸能穿的?你还买那么多,我听邻居说,那料子又贵又少,在百货公司抢都抢不到。”
江易给家里人花钱才不会心疼,一听还美滋滋的:
“怎么不能穿,妈你看见我画的图样没?你跟爸拿去找人照着量尺寸,就做毛呢外套,正好秋天穿,妈你皮肤这段时间养白了,我爸大高个儿,穿着肯定又时髦又好看。”
江爱国在旁边乐呵呵的:
“对,我闺女说得对。”
王元香也被逗笑了:
“对啥对,你爸就是个傻子,你说啥他就应啥,我跟你爸都这个年纪了,要啥时髦好看,你有钱多给自己买几身衣服,都是大姑娘了。”
一家四口,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半天。
她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江爱国王元香肯定不放心。
尤其想起闺女临走之前,还问了她们长命锁的事,王元香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
“小易,你啥时候回来啊?京城那头,是有啥事吗?”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妈,我想问问你。”
江易闻言抿抿唇,深吸口气,终于问道,
“你认识一个叫顾言卿的人吗?”
“你、你说什么?”
王元香本来还笑着,忽然整个人都愣住。
旁边笑眯眯的江爱国,也猛地站直。
夫妻俩视线对上,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震惊。
“爸妈你们干啥呢,咋不回答我姐的话?”
旁边江飞扬反应倒是快,看他爸妈只顾发呆不说话,就凑过来道:
“姐,你问的那顾言卿是谁啊,咱家亲戚吗?”
王元香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一把抢回电话:
“小易,你怎么会这么问,你、是谁去找你了吗,他们是看到你的长命锁了?”
隔着话筒,江易看不见她爸妈的表情。
可是只听语气,还有飞扬刚才的话,江易就能够想到,她爸妈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还有,她刚才只是说了个名字,根本没提长命锁。
可她妈却是第一反应,把顾言卿这个名字,跟长命锁联系在一起了。
江易深吸口气:
“妈,我在京城遇到一对姓邵的祖孙,他们说,18年前的11月……”
江易把邵家祖孙的事说了。
重点提及,那个叫顾言卿的女人,在当年的11月,也就是她出生的月份,坐火车来了B市。
“小易,那你有没有问她们……”
江爱国刚说了几个字,就被王元香挡住。
她背对着丈夫和儿子,闭了闭眼,再开口,却像是没听过顾言卿的名字一样,
“小易啊,妈晚上还要加班,你是在外头打的电话吧,早点回去住的地方,那妈就先挂电话了啊。”
“喂,喂喂喂?妈你怎么把电话给挂了,我还想跟我姐再说几句呢。”
江飞扬冲着电话又叫了几句。
直到听到“嘟嘟”的声音,不得不放下话筒,赶紧去追他爸妈。
刚跑到那两人身后,正好听到他爸低声道:
“你刚才怎么不让我问问闺女?”
“你想问什么?”
王元香语气难得显得有几分尖锐,
“闺女不是说了,那祖孙俩只是看见了长命锁,并没有看见、看见顾言卿,你就算问了,除了让闺女多想,还能怎么样?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之前说过啥?”
江爱国听得怔住。
他当然记得。
只是,他也始终弄不懂:
“是啊,问了也找不到人,可你说,这么多年了,这人到底去哪儿了?当年不是说,不是说……”
王元香不敢接丈夫的话。
眼看丈夫不再追问,她摸了摸汗湿的额头,长出一口气。
心里打定主意,看来以后要时不时提醒丈夫,要不然就冲着他对闺女的疼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说出去了。
她不是有心想瞒着丈夫,只是事关重大。
想到刚才闺女提到的名字,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王元香一时神色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喃喃道:
“是啊,我也以为、以为她找来了。”
江飞扬脚步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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