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故安鲜少会有这般喜意,整个东宫唯有林亦绾善乐曲,他明知是她在弹曲,偏生还要去问苏呈。
“殿下,不如先听听臣要说的事如何?”苏呈本是要问重阳那日的安排,奈何就是没有机会。
“今日才是初四,重阳一事不急,随孤一道去听曲吧!绾绾还不曾在东宫弹过曲,孤听闻她中阮弹的极好,只可惜没有亲见过。”裴故安愈发痴迷,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离了桌案。
“殿下……”
苏呈还想说什么,裴故安已然疾步出了宣明殿,苏呈愣在原地,殿下何时变的喜欢听曲了?
裴故安翻上宣明殿,在殿顶远望着君来殿,他一眼便瞧见了秋千上的林亦绾。就只是远远望着,他也觉得心中有一丝暖意。
“仔细瞧瞧,绾绾还是有几分儿时的模样。”裴故安喃喃自语,见了那位怀抱着中阮的美人,他便移不开眼睛。
林亦绾好似能感应到裴故安的目光,她抬眸远眺四周的环境,裴故安速即压低了身子,惟恐林亦绾发现了他。
若是林亦绾知道他在殿顶之上窥望她,以她的性子,怕是会对他更加不喜,既是无法让林亦绾喜欢,裴故安只求她不会讨厌自己。
“太子妃在看什么?那地方有什么人吗?”梁容乐也不知林亦绾在看什么,因而才有此一问。
“没什么,许是有鸟雀飞过,我看错了。”裴故安躲的快,林亦绾没能发现他。
苏呈一脸鄙夷的望着自家主子,好歹是北聿太子,这般偷偷摸摸的,着实不符合身份。
林亦绾与梁容乐坐着秋千,视线所及之处看不见裴故安的身影,而汐颜站在君来殿门外,刚好能瞧见裴故安的衣角,太子殿下竟会爬上宣明殿顶,偷偷望着小姐,她想着这事一定得告诉小姐才好。
裴故安何曾做过这等事,为了听一曲宫廷小调,竟攀上了殿顶,只为看林亦绾一眼,不得不说他家绾绾弹起中阮时,别有一番美人善艺的风情。
他有她一个便好,林亦绾弹起中阮,那般婉转低沉的旋律响起,他觉着她将仙乐宫的乐师都比了下去。
裴故安隐着身子,就这般看了许久,连他自个也不知,让他平静的是美人,还是那首宫廷小调。
裴故安的心随着君来殿外的女子而动,若是能一直守着她,他便知足了。
知足常乐,裴故安因有了林亦绾,才有那些许的喜意。
君来殿外的美人正忙着闲聊,哪知还有人正瞧着她,林亦绾与梁容乐颇有几分一见如故的味道,言笑间相互交换了乐器,琵琶与中阮极为相似,两人又是自小玩着乐器长大,虽说之后选了不同的长项,但这乐理天赋自是不差的。
两人才刚上手便会了,爱曲便也知其趣,两人相视一笑,以乐会友,各自原本的身份便也不重要了。
汐颜见小姐与仙乐宫的容乐女官相谈甚欢,她心里也如同抺了蜜似的欢喜,小姐遇了知音,虽说汐颜不懂乐理,但这耳朵不会骗人。
这般悠远柔和的曲调,最抚人心。
音曲渐远,东宫外的宫人听了,也忍不住停下脚步欣赏,她们日日忙着服侍各宫的主子,哪曾有过这般享受?
太子妃弹得一手好曲,仙乐宫的宫人路过时,也是忍不住倚墙听曲。
“清雅姐姐,你听这琵琶声,可是容乐女官在弹?”仙乐宫的宫女白芍循着声音而来,急切的拉过同伴,贴着红墙,巴不得穿墙而过才好。
“听着很像,只是还有中阮的音色,这是为何?”
“清雅姐姐,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白芍刚入宫不久,这性子欢快,并不知宫中的可怕。
也就只有清雅会护着她,总归是亲姐妹,她自是会先护着妹妹。
“白芍,这墙里头是东宫的地界,你我若是闯了进去,可是要受掌刑的。”清雅进宫早,她比白芍懂规矩,既是宫女便该守言保身,如白芍这般欢快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皇宫,只是这世事不顺意,她也无力将她送出宫去。
白芍对清雅的话不以为意,她就不信去里头瞧一眼,还能丢了性命不成。
“清雅姐姐,我只是去看看容乐女宫和谁在一起,又不做什么恶事,他们还会罚我不成。”终究是资历浅,这般幼稚的话,竟也有人会说出口。
清雅本想叫住白芍,白芍早已跑到前面去了,她未能拉住她,只能快步追上去。
擅闯东宫,这罪责足以让白芍吃些苦头。
东宫闯进了一位不知深浅的宫女,自从出了上次二皇子擅闯的事后,东宫的防卫提升了数倍不止。
许是因为只是一个不懂武功,又没有威胁的小宫女,苏呈发现她后,并没有急着拦下她,他很好奇白芍闯入东宫的目的。
白芍跑在前头,先一步进了东宫,清雅在宫外犹豫了一瞬,还是匆匆跟了上去。
裴故安见有人闯了进来,正朝着君来殿而去,他心下一惊,格外紧着君来殿外的人儿。发现白芍与梁容乐相识,他才忍住没有暴露自己。
白芍寻着曲声小跑着,在发现梁容乐后,她喜不自胜,“容乐女官,原来你在这呀!我就知道是你在弹曲。”
梁容乐一怔,白芍还真不知事,东宫不比仙乐宫,哪能这般放肆。
“还请太子妃不要怪罪白芍,她刚进宫不久,不大懂规矩!”白芍是仙乐宫的人,梁容乐作为仙乐宫的女官,也该为她说几句好话。
林亦绾是个好相处的主,也不会轻易去处罚谁,眼前的宫女颇有几分灵性,许是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你是仙乐宫的宫女?”林亦绾问道。
“这位姐姐猜的不错,我是仙乐宫的宫女,姐姐你呢?是住在这里的吗?”白芍见林亦绾穿的素净,因而没有猜出她的身份。
清雅正好追上来,见自家妹妹在太子妃面前这般不知礼,她慌乱跪下哀求道:“还请太子妃责罚奴婢,是奴婢没有教导好白芍,她才会如此不知规矩。”
梁容乐也是无奈,仙乐宫的人怎么一个劲的往东宫来,好在太子妃不似长春宫的那位。
白芍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姐姐跪下请罪,她才知自己犯了错,便也被吓的跪了下来。
“罢了!又没生出什么事,你们都起来吧!我平素不喜责罚宫人,不过你们既是擅闯东宫,还是得罚些什么。”林亦绾话由一转,清雅皱眉暗叹着,妹妹身子骨弱,太子妃要罚,她也只能代妹妹受过了。
白芍见气氛不对,也是低着头不敢说话,即便林亦绾让两人起身,她们也没有动作。
梁容乐明白林亦绾的意思,她倒是不担心什么,既是知道她的用意,便也不担心自个宫里的人。
林亦绾见两人迟迟不起身,心知她们误会了自己的话,复又说道:“快些起来!我又没有要重罚你们,再这般跪着,倒是显得我多怒了。”
白芍与清雅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不解的起身,迷茫的说道:“谢太子妃宽恕!”
“你们既是仙乐宫的宫女,都会些什么?说与我听听!”林亦绾所说的“罚”,无非就是想知道两人的本事罢了!
清雅垂眸恭敬道:“回太子妃,奴婢擅长柳叶琴,奴婢学的杂,旁的乐器也都会一些。”
一旁白芍红着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声道:“我……奴婢会弹八角月琴。”
许是被太子妃的身份吓到,白芍一直不敢抬头,林亦绾展颜一笑,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柳叶琴与阮颇为相似,我原先弹的便是柳叶琴,只是习惯用中阮,便也没再碰它。你若是最擅此道,便先学个精通吧!至于旁的乐器,以后在学也是不迟。”
“谢太子妃提点,奴婢记下了。”
瞧见清雅的手指上缠着白布,许是学艺时所伤,林亦绾不由得想起了儿时的自己,妄想着什么都会一些。
清雅见太子妃和善,悬着的心才放下,白芍像犯了错的孩子,依靠着姐姐站着,也不敢多言。
“以后在宫中多注意些,今日是遇见了我,若是旁人便没了这般好的运气,以后记得谨言慎行,总不会有错的。”林亦绾细心同白芍说着,白芍顶着一张小脸奋力的点着头。
这小模样与汐颜耍无赖时还真像。
梁容乐幽幽望着太子妃,如这般待人的主子,在宫中少之又少,白芍也是运气好。
“太子妃不罚你们,你们也得记着今日的事,往后多多学艺,总会有出路,仙乐宫教柳琴与月琴的女官,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你们也该多多努力。”
梁容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谁都明白,清雅与白芍自然感恩戴德,林亦绾与梁容乐性子皆是温和,难怪会相谈甚欢。
那两个擅闯的宫女得了宽恕,便恭恭敬敬的离开,快步走出了东宫。
梁容乐感激的对林亦绾说道:“多谢太子妃饶了她们!按宫规这两人是要重罚的,仙乐宫的罚是掌刑五十,若是罚了,这姐妹俩在宫中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既是执琴的手,便该执琴,我哪舍得毁了仙乐宫日后的女官。”
林亦绾与梁容乐皆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有了仙乐宫,这宫中似乎又多了些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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