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叵测,如一把隐形利刃。刀刀割在身上、心里,不见血,只觉痛。可留下的疤,是终生也无法淡灭的。人极渺小,任凭时光雕刻,最后会出落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只能一个人,不回头,朝前走。而漫漫途中,所有的相遇又都是独一无二,不可重来,无法复制的。因这一些或寻常或奇诡的相遇,我们成为而今的自己。
这个道理,楚清歌明白。
也不知是凌晨几点的时候,楚清歌被噩梦惊醒。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她颤颤抖抖地伸手去开床头的台灯。黑暗中,她摸索了许久,近在咫尺的开关,却仿佛故意一般,令她始终无法触及。她不过是想要起床开灯,倒一杯水。挣扎许久,她终于放弃,重又躺进被窝。但再无法安睡。
梦境尚清晰。她孤身躺在老家院中的藤椅上,满目猩红树叶,血一般倾倒下来。宅院森严,寂静无人。阵阵鸦鸣,令她不寒而栗。分明是晴好的天气,却只见叶缝漏下刺目的光,映衬着无尽伤心。是,她很伤心。可她却不知为何,不知那伤心从何处来。
夜阑无眠的时刻,一个人的房间,空洞得令人心悸。忽然,她觉得自己如被隔离,仿佛霎时与这个世界毫不相干。黑暗中,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声响,温柔、有序,却又好落魄。所谓孤独,所谓寂寞,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是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想,要是身边有个人,该多好。
但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江与川打来电话的时候,楚清歌甚至是有些感恩戴德地按下手机的接听键。可是,他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么,免她困惑,免她不安,免她孤寂,只予她温柔与自由。因这恰到好处的一通电话,她终于可以清醒过来,免受这枯寂之夜的折磨。电话那头,江与川口齿不清地讲着什么。听上去,是醉酒的样子。
转念,她便不安起来。
深夜醉酒的江与川电话来扰,这样的事情,自他低潮期后,还是第一次。江与川稳重,不轻易醉酒。楚清歌知道,他醉,是因为三日前的事情。看了看时间,她穿衣去找江与川。
凌晨四点半,楚清歌开车出了小区,去找江与川。电话里,江与川言语模糊,但楚清歌听到了“在书店”三个字。
书店,是江与川自己开的。与其说那是一爿书店,倒不如讲它是一家书吧更准确些。除了卖书,也附带有一间小的餐厅,为客人提供一些饮品和西式简餐。
而今,愿意花三四十块钱买一杯咖啡也许喝几口就浪费掉的人远远比愿意花三四十块钱买一本书的人多。餐食方面的收入反倒占了书店收益的绝大部分。这一度令江与川非常意外,却是楚清歌意料之中的。
自然,开书店对江与川来讲,本也不为赢利。用他的话说,就是希望在匆急忙碌的工作间隙,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又愿意与人分享的安静去处。江与川很阔绰,背景复杂,在楚清歌心里,比起那长之又长的头衔,她更愿意用“有钱人”三个字来直截了当地形容他。
平日里,书店有专人打理,江与川实在忙碌,因此很少出现。开书店对他来讲并非难事,但想要如初衷,能常抽空去坐一坐,仍旧不容易。有一段时间,江与川忙碌,几乎不会出现在书店,偶尔现身,皆是与楚清歌有约。与楚清歌的来往,对江与川来说,十分艰难。但于楚清歌而言,又哪里容易?
三日前,江与川向她求婚。她拒绝了。她并非有心,她有自己的难处。可即便如此,楚清歌仍心中有愧,但更多的是痛。彼此都已不是少年,皆到了该嫁娶的年纪,这样年龄段阶的恋爱,男女双方的交往通常都已十分慎重,多数是奔着婚姻而去。起码,江与川是有意要娶楚清歌为妻的。
是,楚清歌优秀,一头短发,爽利又好看。她容貌气质皆上佳,高学历,有内涵,收入虽远不及江与川,但自己有房有车,较之于大多数人,生活状况已是非常理想。可即便如此,江与川虽年近四十,但外表、气质、品位、家世样样不俗,以他的条件,嫁给他,也绝不算是委屈楚清歌。
这一点,楚清歌自己也明白。
可是,人最不能掌控的,就是自己的那一颗心。有些东西,你不愿面对,不敢承认,可它们寸步不离,又时暗时明,会像梦魇一般笼罩你,直到有一天让你无法回避、无法自欺,只能俯首称臣,被俘虏,甚至被奴役。
就好比,楚清歌假装一身轻盈,与江与川来往三年,直到那日江与川向她求婚,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无法假装轻盈地过一生。那些看似无碍、实则在她心中无比沉重的过往,从来不曾放过她。车上,楚清歌一直在听陈洁仪翻唱的《浪子心声》。单曲循环,也是她无法避开的习惯之一了。
歌里唱道:
难分真与假,
人面多险诈。
几许有共享荣华,
檐畔水滴不分差。
无知井里蛙,
徒望添声价。
空得意目光如麻,
谁料金屋变败瓦。
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雷声风雨打,
何用多惊怕。
心公正白璧无瑕,
行善积德最乐也。
人比海里沙,
毋用多牵挂。
君可见漫天落霞,
名利息间似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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