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贵妇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胡云,劝道:“公器私用,擅自动兵,可是死罪……”
啪!
胡云甩开妇人,根本懒得解释:“我意已决!”
其实,他这般做,为儿子报仇,只占了一小半。
更重要的原因,是苏木带过来的那句话:‘他不来找我,我也必杀他,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如苏木那般人物,放出这话,即使为了脸面,也会不死不休,绝无丝毫和解的可能。
既然如此,与其等着‘与苏木闹矛盾的消息传出’,人嫌狗憎,被剥夺权势,慢性自杀……
还不如,趁着一朝权在手,闹他个天翻地覆!
失败,自然免不了一死,但若能反杀苏木,那就赚大了!
“我吸引那位苏真人注意,你们……自求多福吧!”
胡云深深看了贵妇人、自家苍老的儿子一眼,再无多言,大步离去。
……
不多时后。
胡云这个县尉,对县中军卒,发起了召集令。
“咱们这个县尉,平时吃喝嫖赌,从不管事,今天这是折腾什么,发什么疯呢?”
“谁知道呢?不过想来,准没好事!”
这些兵卒们,一个个口中抱怨着,不甘不愿地聚集。
由此可见,胡云此人,有多不得人心。
这也是他自己作的。
——作为县中的最高军事长官,胡云凭借着妻家的裙带关系,才坐上这个位置,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本人还贪污受贿,吃兵饷、喝兵血……
如此不知收敛,大肆敛财,已经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这般情况,也不是没人举报,可人家关系深厚,全无用处,甚至,举报者还遭到了惨烈的打击报复。
长久下来,哪个兵卒心中,能没有怨气?
“我倒是知道些内情。咱们这位胡县尉,昨天晚上,家中出了一件祸事……”
“哦,余叔,您详细说说!”
有人捧哏道。
不少人闻言,也饶有兴致地望来。
实在是:胡家倒霉,他们听着都高兴啊!
那余姓的中年兵卒,正想与袍泽们,一同分享这个好消息,可这时,前面传来一声敦促的谩骂,让他们不得不去集合了。
……
看着这些懒懒散散、不情不愿的大头兵。
胡云心下一叹:“如今要仰仗这些人,能行吗?唉,往日里,该对这些泥腿子们,好一些的……”
他心中后悔,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威逼利诱了。
啪!啪!
胡云拍拍手,让几个抬着箱子的仆役上前,言道:“先发兵饷,半年的量,这次是足额!”
大笔亮闪闪的银钱发下,让这些兵卒们,一个个喜笑颜开,高兴得紧。
纵然他们心中,都在腹诽‘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胡云敢给,他们就敢收,反正这是正当收入,怕啥?
发完兵饷。
胡云趁这些大头兵高兴,才说起正事:“朝廷有令,紧急行动,铲除卧牛山上的苏妖道,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他这是一边‘扯虎皮、做大旗’,一边画大饼。
胡云不得不如此。
若是他告知这些大头们实情,冲这些年他的行事作风,这些人不落井下石、抓住他立功就是好的,怎么还会帮忙?
这话一出。
一群兵卒,顿时热闹起来。
“胡县尉,说错了吧?苏真人怎么会是妖道?”
“听说,苏真人神通莫测,不好办啊!”
“大人可有手令?”
有脑子机灵的,眼珠子乱转,大声质问道。
……
面对这些质疑。
胡云面不改色,开口道:“苏妖道威胁巨大,故以,这是秘密行动,只有口令……”
“没手令?这怕不是私活吧?”
一个余姓兵卒冷笑道:“听说,昨天晚上,七夕诗会上,大人家的公子,对苏真人跪下磕头道歉……后来,大人家的公子,又……”
这个时代,消息传播比较慢。
但七夕诗会上,以及昨晚‘仙人坊’的事情,这些劲爆消息,却是不同,一晚上加半上午时间,足以让不少人知道了。
就比如:这些兵卒中,就有少数知道的。
可这余姓兵卒,话才说到一半。
“蛊惑军心,找死!”
胡云已是拔刀,砍了过去。
那余姓兵卒,惊慌之下,却反应不慢,一闪躲开了去。
“胆敢顽抗官府?都给我上!”
胡云大怒。
“不要听他胡说,这狗官是为了私仇,想让咱们给他卖命……”
余姓兵卒却是大声反驳。
双方各执一词,其它士卒,陷入犹豫。
也就在这个时候——
胡云凭借着手中武器,以及武功更高,已是上前,将这余姓兵卒一刀枭首。
其它兵卒,为之一震。
他们没想到,这个贪财好色的草包县尉,竟然还有这般杀伐果断的一面。
“哼!”
胡云借着斩杀余姓兵卒之威,冷声道:“提醒各位一句,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虽然我家儿子,但杨知县之子……算了,这不是你们这群大头兵,该知道的。”
他故意模棱两可说道。
其它兵卒听了,却忍不住纷纷多想,毕竟,昨晚上的七夕诗会,受辱的可不只有胡匡一个,还有杨昭……
他们心中猜测,这多半是私活,是这胡县尉与杨知县的私活。
一边是官府,城中的文武最高长官,一边是那位不好惹的苏真人,这些大头兵们,可谓两难。
胡云根本没给他们犹豫的机会:“好了,准备出发,先随我去‘兵器司’取武器!”
……
兵器司。
“胡县尉啊,稀客,您们这是?”
“取兵器,三只千人队,全副铠甲、弓弩,以及……神弩炮!”
“啊这……胡县尉,可有手令?”
“没,私活儿,我和杨知县的,你懂吧?”
“这……不合规矩,我这可是要吃挂落的。”
咔!
胡云将宝刀,架在了主事的脖子上:“配合我,好处少不了你的;否则……死!”
“那……行吧!”
兵器司主事咕咚咽了口唾沫,举起手,回首喊道:“都别动手,给胡县尉开门!”
里面众多暗哨,以及蓄势待发的弩箭,再次潜伏下来。
……
不多时后。
胡云带着三千县兵,全副武装,离开了‘兵器司’。
至于程序不合法?
在胡云一行人多势众下,到了此时,‘兵器司’想管,也管不了啦!
随后。
胡云带着这三只千人队,杀气腾腾出城,向卧牛山而去。
……
胡云如此大张旗鼓行事,自然瞒不过城中各大家族。
……
胡家。
“真是岂有此理!”
杨慎行接到下面人传来的消息,询问自己是否与胡云合谋时,罕见地动了真怒:“我本计划着,逐步疏远胡家,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胡家反咬一口!”
“爹,怎么办?”
杨昭问道:“咱们要派人,去阻止胡县尉吗?”
“不必。”
杨慎行冷笑:“如今,那胡云,就像是一只逼急了的兔子,正待殊死一搏,派人去阻止,他也必不会听!”
“甚至,说不定,那个脸厚心黑的,还会将咱们派去之人,给咔嚓了。”
他沉吟了下,缓缓道:“静观其变吧!不过,也不能让胡家好过,给我派人,将胡家母子给扣押了。”
“若是胡云侥幸成功,此事则罢;不然,哼哼,咱们就用这个,去给苏真人交上一份投名状!”
“好。”
杨昭答应着,下去做事了,转身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窃喜。
——他终究还是没能放下昨晚之事,在他看来,胡云与苏木对上,是极好的,最好是:胡云能将苏木彻底消灭。
……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城中其它大家族中,他们不约而同做出了决定,静观其变,等待事情结果。
……
宁王府。
“爹爹,咱们出去踏青吧?”
“去哪儿踏青?”
“卧牛山。”
“我就知道。”
宁王抚额:“你想去踏青是假,想见你的苏郎才是真……可我的宝贝女儿,你看看这天气,如此酷烈正午,真的合适吗?”
“哦。”
李明月吐了吐舌头:“那过两天,等天气凉爽……不,明天一早,天气不热时,咱们再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宁王苦笑着,正想说些什么。
这时。
“王爷,大事不好。”
有下人前来禀报:“方才得到消息:胡县尉率领三支千人队,并以铠甲、弓弩、神弩炮,出城去了……看那方向,目标似乎是卧牛山!”
“嗯?”
宁王皱起眉头,沉凝了一下,才道:“看来,胡家这是被逼急了啊!”
他这还没怎么着。
李明月就大惊失色:“爹爹,您快帮帮苏郎!”
“明月,勿要心急。”
宁王摆摆手。
他并不认为,苏木无法应对胡云一行,仅凭昨日所见苏木的手段,就可知道:苏木即使打不过,也可以轻松逃掉。
这些事情,李明月静下心,想想就知道,此时没看出来,也只是因为关心则乱而已。
不过。
宁王此刻,却没有点醒女儿,而是问道:“明月,你当真……非要救那苏木不可?”
“非救不可。”
李明月语气肯定。
“好。”
宁王神色沉凝,缓缓点头。
他站起身,进去里间,不多时,重新出来,手中拿着一卷明黄色卷轴。
“爹爹,这怎么像是圣旨?”李明月惊讶问道。
“什么叫像?这就是圣旨。”
宁王捻着胡须,缓缓言道:“这是我离京之时,官家给我的圣旨,若是事情紧急,可自请为西宁节度使,节制城中一切军政大事。”
“你拿着它,去救你的苏郎,那些士卒看到圣旨,必然再不敢动手,甚至哗变!”
“哎,谢谢爹爹!”
李明月接过圣旨,欢喜出门去了。
“这丫头……”
宁王看着李明月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笑着微微摇头。
他倒是不担心,自家女儿的安全,有暗星守护,还有昨夜苏木赠送的‘姻缘玉佩’,自保还是无虞的。
——‘姻缘玉佩’之事,昨夜李明月回府后,宁王自是让人检验试探过的。
“王爷,这会不会犯忌讳,引起官家的忌惮?”
这时,一个面色白皙,声音稍显尖锐的中年人出现,显然是个太监。
那份圣旨,其实是在胡人侵略之时,将宁王绑死在西宁城所用的。
换句话说:不是恩典,而是不怀好意。
“呵!”
宁王冷笑一声:“我不用这圣旨,我那大兄,就不忌惮我了吗?不用去管那些。”
“值此时刻,拿这圣旨,去增进明月与我那‘准女婿’的感情,顺便赚一个人情,还是值得的。”
“依老奴看,那位苏真人,已超脱了凡人之限,或许,未必能用到。”
“老余,这你可就猜错了。”
宁王笑道:“我那位‘准女婿’,或许无惧那些人的武力,但,多半会忌惮杀了他们的影响。”
“这也是那胡云的计谋……而我这圣旨此去,正好给他解围。”
……
胡云带着三千兵卒,一路急行军,很快就来到了卧牛山。
“大人,咱们真要对苏真人动手吗?”
“什么真人?那是妖道、匪类!”
胡云喝骂道:“保持这个距离,架起神弩炮,准备发射!”
他看过苏木情报,自然知道,苏木的法术范围,在三十丈左右,自然要避开。
咔嚓嚓!
十门泛着金属光泽的巨炮,被推上前来。
这是投石机改进的‘神弩炮’,可发射石弹,一炮下去,即使是普通房屋,都要被轰出大洞。
在特殊地形,面对此物,哪怕是宗师,都要饮恨。
“准备,放!”
胡云一声令下。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些炮手面面相觑,无人充当出头鸟之下,皆是未动手。
“尔等可是要对抗朝廷?”
胡云气坏了,提着刀上前,狰笑言道:“我为监军,迟疑不动手者,就是叛逆,与朝廷为敌,斩立决!”
听闻这话。
这些炮手,才慢吞吞开始动作。
“三、二、一,放!”
随着胡云一声令下。
轰轰轰!
打雷般的声音响起,十枚石弹飙射而去,轰然撞上苏木的家园屏障。
咔嚓!
细微的声音中,这上百根篱笆,齐齐绽开一道细小的裂纹。
若是苏木在这里,必然能看到:在这一轮齐射中,家园篱笆的耐久度,降低了上百点之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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