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望挑了下眉头。
他看眼挨着坐的两人,“同喜同喜,老徐还是比我厉害,这都当爹了。”
陈茜茜卡了一下,“但是,你这都要结婚了,能不能别打扰许愿了?”
明望慢慢顿住。
陈茜茜说:“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重逢后你们又走在一起她多开心啊。”
“这转头你就要结婚了,却还在打扰着她,你让她往后这么办?永远也忘不了你吗?”
“你说我跟谁结婚?”明望缓缓撩起眼皮看向陈茜茜。
她愣了下,“不是跟你们圈子里的那个,捞许愿出来的那个吗?她说你答应和她定亲了,还说等你们结婚会给许愿发请帖来着。”
明望拿在手里的杯子被捏紧,手背上青筋鼓起。
难怪了。
难怪那天晚上她哭得那么厉害。
后来消失不见,老城区的房间都搬空了,还在大年三十晚上将他拉黑删除。
原来家里给的陷阱在这里。
明望抬头看着陈茜茜,“她现在在哪里?”
陈茜茜鼓了下嘴巴没说。
“她在哪里?带我去看一下她行吗?”明望问。
陈茜茜摇头,声音低了下去,“你都要结婚了,还去看她干——”
“砰——”一声,杯子掉在地面上。明望突然扯了扯衣领,站起来大步走了过来要拉陈茜茜。
徐是钰忙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
“我要结婚,也只会是跟许愿。”明望盯着她,“带我去看她。”语气里是强势的命令。
陈茜茜听到这话愣住了,“那……”
他无奈:“是误会。温雅瞒着我见了她,并不是我的意思。”
陈茜茜抬头和徐是钰对视了一下。
这点徐是钰可以作证,“他在纽约定制的那枚戒指,里面刻的字是他和许愿的,所以你说的时候我也纳闷。”
他按着两人坐下,“来来来,好好说清楚。”
但话已经说到现在这个份上,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陈茜茜突然很生气,“既然你有这个打算,那为什么不开口跟她说?”
明望捏捏额头,“我说过了,不知道她是怎么理解的。天一亮人就没影了,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还将我给拉黑了。”
“你们两个真是……”陈茜茜无语了,“嘴长着就是开口说话的……哎呀,她要是知道你有这个意思,她该多高兴啊,多年妄想成真。”
明望却突然想起陈茜茜开口说的第一句,什么叫‘她喜欢你很多年了?’
他诈陈茜茜,“我知道。”
“你知道?”陈茜茜端起酒杯,猜想肯定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了。正要喝,被旁边的人一把抢了过去,手里放上一杯热水。
瞅了他一眼,她转头看明望,忽然就感叹,“十一年啊,当真是不容易。她16岁喜欢上你,如今27岁可以和你修成正果,兜兜转转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只是她爱你这么多年了,你们的感情不对称,今后在生活中会出现很多摩擦,你要包容她。”
陈茜茜后面几句,明望听见了,但第一二句话给他带来的情感冲击太大,以至于他一瞬间就怔住了。
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他的十八岁和她的十六岁是那么的相似。
不敢开口,又控制不住目光,总在人群里默默追逐着一个背影。
他不敢开口是因为她总忽视他,即使哪怕那么一次对上了,她也是冷冰冰看着人。
少年骄傲的自尊心使得他低不下头去死皮赖脸纠缠她,怕她厌恶。
他从没在她脸上和眼睛里看见一分一毫她在看他或是关注他的神色。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喜欢一个人,即使嘴巴里不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骗人的。
至少他就没看出来过。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给到年少的他来说也会是莫大的勇气。
那样他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他也不用在南城漫无目的等着。
以前不知道在等什么,可她回来后他就知道在等什么了。
他以为他的等待跨越了八年。
却原来她的等待也跨越了八年。
他捏着额头,想起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她依然没跟他提起过。
每次提到从前,她都转了话题。
他出差了很久,她也没有那么想他。
即使出了很大的事,她也不找他。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她不依赖他的。
可陈茜茜又是她最好的闺蜜,她不可能说谎,这话也是他诈出来的。
陈茜茜还想再说,徐是钰忽而拉她一下,在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拿起小蛋塞进她嘴里,眼神示意她看旁边。
男人坐在沙发上弓着身,手杵在双腿分开的膝盖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室内淡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包厢安静下来,沉默的,死寂的。
像是压抑着一场浓烈的暴风雨。
陈茜茜不再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明望忽然说:“我们的感情没有不对称。你……带我去看看她。”
她转头看向徐是钰,后者点头。
深夜的南城,春寒料峭。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行驶在路上。
徐是钰开着陈茜茜的宝马,忽而说:“你刚刚被明望那小子诈了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
“许同学很早就喜欢明望的事,估计她没跟明望讲过。”
陈茜茜瞪大眼,一脸不敢相信。
徐是钰轻笑了一声,“你不觉得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又倔又犟还死不沟通吗?”
“年少时傲娇倔强不说不讲,白白错过这么多年。你真当明望是那种挑熟人下手的人么?要真是,他怎么不挑你,偏偏挑一个几年不见刚回南城的。”
“那是我们家愿愿漂亮,明望这个老色批看上她的美色了。”陈茜茜嘴硬反驳。
徐是钰笑了笑,“如果他们之间不存在这个问题,那么温雅也就没空子可以钻了。”
前方红灯,他停车转头看一副驾驶上的人,语气认真:“我们也不要有这样的问题,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沟通才能一起解决。”
陈茜茜翻了个白眼,“要我是那种憋着不讲的人,今天你们就逼不了我了。”
徐是钰摸摸鼻子。
确实是,她不是那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当初怀孕了她又不是没钱做手术,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因为事情有他一半的责任,所以才会被徐母撞破。
车子进了小区,在楼下停好,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打开房间门,客厅有她留下的灯光。徐是钰自来熟拿出两双一次性拖鞋。陈茜茜不管他们,先进卧室看了眼,许愿熟睡着。
她出来刚好跟明望对上,正要开口说话,被徐是钰拉了过去。
明望进了卧室,把门关了。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睡着的人。
有许久没见到她了,眼底的思念再也压抑不住。他低头想亲亲她,却见侧睡着的身子,枕边挨着眼角一小片深色。
心狠狠颤动一下,瞬间刺痛,他尝到了心疼的味道。
伸手给她脸颊上的发丝别回去。
头发已经小半长了,那时候他让她留长发,她就真的没再剪过了。
半晌后,提了提裤子在床前的地毯上坐下。手伸进被窝里拉着她的手。
或许是感受到熟悉的力度,她在睡梦中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明望拉着她手出来,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亲,舍不得放回去,又怕她冷到,便握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上。
这一待就是一夜。
陈茜茜除了中途实在冷不住了进去抱了床被子,出来的时候看了床上床边的人几眼,之后就没再进去过。
她和徐是钰就在沙发上渡过了一夜。
早晨六点,天还灰蒙蒙的,卧室的门就打开了。
沙发上的两人惊醒,明望路过他们,停了一瞬,“陈茜茜,谢谢你。”
陈茜茜打着哈欠,“愿愿是我最好的闺蜜,谈不上的。倒是你明望,她的机票在初六,也就是明天早上。”
“好。”他答应了,大步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肃肃,天边泛起亮光。
走到车旁,没有立即上车,靠着车门,捞出烟盒,从里面抖出一根。
低头放进嘴里,拿起打火机点火,丝丝缕缕的白雾从薄唇里飘出来,散在空气里。
早起忙碌的人们已经在小区里进进出出了。
明望抽着烟靠在车门上,眯着眼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烟还剩半截,他便掐灭了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黑色迈巴赫掉了个车直接开向南城江北的明家老宅。
路上他转去了明氏集团一趟,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
老宅里只有佣人在忙碌着。
明望进去,佣人们打着招呼,他没心情理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温雅那里,说你来明家老宅一趟。
温雅迷迷糊糊醒来,拿着电话反应了一会儿,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嘴角勾起,不急不缓起床洗漱。
八点左右,住在老宅的主人们一个个起床下楼。
明奶奶看见客厅里坐着好久没见的大孙子,呦呵一声走过去,“啥时候回来的?”
“奶奶。”明望喊了一声,又说:“刚回来。”
“没吃早饭吧?”明奶奶拉着他,“来吃早饭。”
明望摇头,严肃坐着,明奶奶这才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咋了?”
“爷爷呢?”
“还在楼上,有事吗?我去喊他。”
“不用。”他看向明奶奶,“说我们家会和温家定亲的事您知道吗?”
明奶奶顿了一下,在他旁边坐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明望不说话了,靠向沙发后背。
不大一会儿,客厅进来一个身影。她熟练的换了拖鞋过来,看见沙发上的孙俩,笑着打招呼:“奶奶,明望早上好。”
“呦,咋今儿来这么早?过来坐。”明奶奶笑呵呵招呼着温雅。
明望则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神色深沉。
温雅在明奶奶旁边坐下,“明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望没应她,只是侧头看向窗外。
温雅难堪了一瞬,明奶奶拍了拍她的手。
过了十几分钟后,明老爷子也下来了,看见明望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明父在此时也进了门,“你要说什么快点,不然我上班来不及了。”话直对着明望。
明望淡淡笑了一下,拿起身边的文件,拍在桌子上,“从今天起,我正式退出明氏集团,明天会召开董事会。”
全家人一瞬愣住了。
明家大部分人都是从政的,只有明望接手了老爷子的商业。也是从小就被培养起来的继承人。
如果明望不干了,那公司就得明老爷子回去主持大局。
但现实却是,如今的明氏集团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明望将AI智能系统停止更新后,业绩直线下滑。
本以为只是开开玩笑的,毕竟那是他家的祖业。
可明望倒好,趁着过年期间跑国外去上市新公司去了。
如今他真要宣布退出明氏集团,那股市绝对暴跌,影响不可谓不大。
明老爷子翻着白眼一瞬在沙发上倒下。
“爸!”“老爷子!”“爷爷!”
客厅里杂七杂八声音纷纷响起。
一堆人围着明老爷子。
明望冷眼旁观着,片刻后从佣人手里接过水杯放在明老爷子手边。
明老爷子翻着白眼要挥手却使不上力,气道:“不孝子!”
“这是您们逼我的。”
“谁逼你了?!”明奶奶在旁边气道。
明望抬眼,从明父脸上滑过,后者别开眼睛。又从温雅脸上滑过,最后回到明老爷子的脸上。
语气淡淡,“不就是稀罕那点关系么,你们稀罕你们去爬。我自然该另起门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温雅说的。
温雅暗恨,那女人也太不懂事了,将事都捅到明望耳边。
明望站直身子,弹了弹衣领,抄着兜要走。
“站住!”背后传来气虚的一声。
明望站着,没转身。
“你要怎么办?你到底要怎么办?啊?”明老爷子吼着吼着咳了几声。
明望转身看他,“我早就说过,凭我自己也能将明氏撑起来,甚至带上更高的巅峰。但你们偏偏就要逼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比如娶她——”他将目光转向对面的女人。
温雅咬牙,“明望,没人逼你……”
“你闭嘴。”明望打断她的话,并不想听她多说。
“现在我如你们所愿,要娶她你们自己去娶,要攀高枝也是你们去攀。”说完转身要走。
“没有逼你。”明奶奶及时出声,“我虽然去找过她,但我没说。大院里传出明家和温家要结亲也不一定是你。”
“你别胡说!”明老爷子瞪明奶奶一眼,“咱家除了这逆子还有谁能娶小雅?一个都配不上!”
温雅在旁边冷眼看着,内心却止不住刺痛。
片刻后站起来,高傲看着明望,“你不愿娶,我也不愿嫁。不然以后成了一对怨偶看着也叫人笑话,我温雅还不至于到没人娶的——”
“我娶!”门口传来响亮的一声,打断她的话。
众人看过去,一身军绿色上衣,黑色工装裤,黑色军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是明景。
他大步走了进来,路过温雅的时候伸手一搂,看向客厅所有人,“温家和明家结亲的人是我两。我总该配得上温处长了吧?”
他低头看向眼眶红红的女人。
温雅没说话,也没反对,只是扭头眨了眨眼,将眼里的热气眨下去。
“你们……你们……”明老爷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望和明景擦肩而过,兄弟俩目光对上,谁也没多说转开了眼。
明望要从明氏集团退出一事在上层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
明氏集团除了酒店还有其他产业。明望接手后更是往地产、新媒体方面涉及。如今他一退出,各大投资商纷纷跟着撤资。
导致明氏一时之间陷入冰与火的境地。
而此时一家新的名为K&U科技的上市公司也在悄然之间揽下各大业务,叫业内的人纷纷侧目。
消息传到明老爷子的耳边时,他已经被气得麻木了。
他这个孙子留的这一手太狠了。
明奶奶在他旁边叹气,“你这么执着干嘛呢?你看如今你想要的明温两家结亲,这不还是照常的嘛。至于大孙子,随他吧,难得他那么喜欢一个人,就别为难他了。”
明老爷子转眼瞪着明奶奶。
明奶奶一撒手,哼了声站起来,“老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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