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春
大四下学期来临的时候,杨漾漾结束了自己的第一份实习工作。
她身上还保留着孩童的稚气与天真,即使花了快一年的时间还是适应不了职场上的尔虞我诈。
尤其是现如今上班族都习惯了996的工作时长,加班已经成为常态,生活节奏太快,杨漾漾常常觉得喘不过气,心力交瘁。
意外的是,当杨漾漾提出毕业后想休息一段时间的想法以后,杨爸爸和杨妈妈竟然没有反对,反而还表示很支持她。
原因倒也简单,那段日子杨漾漾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身体出现了不少小毛病,看得杨爸爸和杨妈妈十分心疼。
以往他们总是逼迫着女儿努力考公考编,但好几次看到她因为工作上的压力而心事重重以后,夫妻俩终于想开了——
无论孩子以后想从事哪方面的职业,只要她能真的过得快乐就好了。
比起杨漾漾的快乐,其他方面的事情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
再加上还有随致这么一个坚实的后盾,杨漾漾也就理直气壮地当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家里蹲。
她一边焦虑着,茫然着,一边尽情玩乐,试图寻找到人生真正的意义。
三月份的时候,杨漾漾着急忙慌赶完了毕业论文,突然间松懈下来,反而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那段时间随致再一次扩大了事业版图,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有太多时间陪着她玩闹。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杨漾漾偷偷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上一班开往云南昆明的飞机。
杨漾漾这一趟“离家出走”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去就是半个多月,把“独守空闺”的随致弄得焦头烂额,以为自己无意间又怎么惹得小祖宗不痛快了。
他好不容易解决完手头的工作,正准备飞过去亲自逮回不听话的小姑娘时,一打开门,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已经站在了门口,怀里还抱了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哥哥,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杨漾漾笑得眉眼弯弯,巴掌大的脸蛋红扑扑的,比她怀里抱着的那一束玫瑰还要来得娇艳。
或许情人间总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随致挑了挑眉,“需要我做什么?”
杨漾漾的想法很简单,她要开一家花店。
这样一来,不仅她自己在一年四季都能嗅到不同花朵的香气,还能把这些浪漫和快乐传递给更多的人。
打开门来做生意的事情,对于杨漾漾一个还未出象牙塔的学生来说还是很困难的,她根本一窍不通。
因此除了店面装修是她来指挥,其他繁琐的事情,例如店铺选址、各种证件的办理、甚至是进货来源都是由随致这个大忙人抽出时间来一手包办的。
开一家花店对于随致来说并不算复杂,原本让手下的人去跑几趟就能解决的事情,可因为是亲亲老婆最重视的、也是她人生的第一份事业,他把这事当做是头等大事,亲力亲为,面面俱到。
等大大小小的事情折腾下来,终于在四月份的时候,杨漾漾的第一家花店正式开业。
一开始店里的生意并不好,有时候一整天下来都没有营业额,冷冷清清的。不过杨漾漾心态很好,加上她很爱笑,就算有顾客进门来只看了看不打算购买,她还是笑脸相迎,耐心给对方介绍每种花的花语和含义。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花店老板是个脾气好的漂亮姑娘,来店里买花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花店的生意慢慢步入正轨以后,杨漾漾经常忙碌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准备关门,怕小媳妇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随致每晚结束工作后便开着车过来接她一起回家,两个人再一起吃吃夜宵聊聊天,偶尔也去压压马路。
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两人正沿着马路边说说笑笑往家里走,杨漾漾一抬头,无意间看见迎面而来一对头发花白、相互搀扶的老夫妻。
老爷爷身材佝偻,脸颊上没剩多少肉,面部凹凸不平,但牵着老伴的那双手仍是有力。
老奶奶脸颊上肉多一些,面目很慈祥,一手被老伴牵着,一手拎着一小袋荔枝。
擦肩而过的瞬间,杨漾漾听见老奶奶口齿不清的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老爷爷时不时很耐心地应着一个单音节。
这对老夫妻是最普通的模样,却也是杨漾漾心里头爱情的真正模样。
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来的冲动,杨漾漾拉着随致加快脚步往回跑,再次打开花店外的拉闸门,从店里挑了一束戴安娜粉玫瑰,匆匆忙忙又跑了出去,试图追上刚刚遇见的老爷爷和老奶奶。
老年人步伐很慢,杨漾漾和随致很快在一个卖馄饨的小摊看见了两位老人家。
第一次做这种有点唐突冒昧的事,杨漾漾自己没勇气,就把怀抱里的花束塞给随致,自己则躲到远远的马路对面看着。
路灯下,她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侧脸如冷玉雕琢而成,对着那对老夫妻不知说些什么,神情很是柔和。
很快,老奶奶便笑着接过随致递过去的花,老爷爷连连点着头,似乎是在道谢。
杨漾漾翘起嘴角,下一秒猝不及防撞上男人黑亮有力的目光。
隔着远远的距离,随致伸出手指了指杨漾漾这个方向,和两位老人家介绍着,笑容温柔清浅。
他很快送完花从马路那边大步朝她走来。
“爷爷奶奶说,祝我们早日抱上一个大胖小子。”
杨漾漾听到这话瞬间红了脸,“谁要跟你生孩子,哼。”
随致勾了勾唇角,哑声道:“哥哥背你回去?”
虽是嘴上问着,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低下身去。
杨漾漾也没扭捏,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
“啧。”男人一边握着她的脚腕处起了身,一边感慨:“太瘦了,风一吹都能把你吹跑。”
“胡说,我最近胖了四斤。”杨漾漾嘟着嘴,伸手揪住他的一缕头发,笑弯了眼:“猪八戒背媳妇咯。”
被她唤作猪八戒,随致也不气恼,狭长黑眸里盛满胭脂色春水,温柔到极点。
“猪八戒还得再多挣点钱,把媳妇养得白白胖胖,让她天天都能无忧无虑的。”
杨漾漾心里头像是打翻了蜂蜜罐一般,甜丝丝的,她语气认真道:“也不用很多钱,我吃得又不多……”
“媳妇。”
男人忽然放慢了脚步,低低喊了她一声。
“要不要嫁给我?”
随致这话来得突然,杨漾漾怔楞了好一会。
嫁给随致啊……
即使两人已经见过彼此的家长,也早就订了婚,但杨漾漾之前总觉得,结婚这件事情离他们两人还特别的遥远。
直到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未来自己和随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具体画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就像他们遇见的那对老夫妻一样,平平淡淡,牵手走过漫长的一生。
“好啊。”
杨漾漾伏在男人的肩膀上,脸贴着他的后脖颈。
那一块肌肤是温热的,很暖。
“不能反悔了。”
她笑,“我才不会反悔呢。”
没有多浪漫的场景和昂贵的礼物,更没有长篇大论的表白,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但已经完全足够。
在随致背着杨漾漾往家里走的一路上,两人就这么商量好了,等到夏天杨漾漾正式毕业的时候,他们就先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
未来当然还有很多时间,足够他带着心爱的小姑娘去做尽世间浪漫美好的事,可随致已经等不及了。
他迫不及待要让杨漾漾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面,等不及要彻彻底底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那个人。
chapter2夏
大学毕业这一天,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永生难忘的,对于杨漾漾来说更是如此。
从这一天起,她正式踏入社会,同时也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已婚者。
在结婚登记声明书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杨漾漾控制不住手抖,花了好半天才把那三个字写到纸上。
白纸黑字,工工整整,是她这辈子写自己名字写得最认真的一次。
两个人领完证牵着手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初夏的风拂面而来,挟裹着香樟树的气息,叫人心旷神怡。
随致侧过头来,笑意从眼角爬到眉梢,乌黑瞳仁流光溢彩的。
他扬了扬眉,“走吧,随太太。”
杨漾漾小心翼翼将两本结婚证放到包里,眼睛眯成漂亮的月牙形。
“好呀。”
从这一刻起,他们便是合法夫妻了。
虽然已经把杨漾漾拐来领完了证,但随致也没忘记要给心爱的小姑娘一个盛大的婚礼。
只是婚礼流程过于繁琐,筹备起来也需要花上不少时间,而双方家长对于两个孩子到底要办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还存在争议,因此这事一时半会也没能拍板定下。
杨漾漾也不着急,反正她这个随太太已经正式上岗了,策划婚礼的事情就交给两方家长慢慢来吧。
领完证的当天晚上,岑宣和周幼特意坐了飞机赶到清源,四个人难得聚到一块,两个男人都放开来喝了不少酒。
席间杨漾漾只顾着和周幼聊天,讨论着要订哪款婚纱,也没注意到随致究竟喝了多少。等她说话说得口干舌燥,转头一看,在场两个大男人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灯色下,随致那张精致冷白的脸红得厉害,连修长脖颈都染上一层浅浅的胭脂色。
察觉到杨漾漾的注视,男人散漫撩起眼皮,眼珠含了水一般潋滟生光,薄唇嫣红,带有几分不自知的勾人。
杨漾漾心脏猛跳,又一次被美色蛊惑,只能暗道一声妖孽。
“哥哥?”
她试探性伸手,想要拿走他的酒杯。
男人危险地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粗粝掌心揉弄着她的手指。
醉意上来,他说话的语速变得很是缓慢:“漾漾、我家的宝贝小羊……”
当着周幼的面,杨漾漾没好意思跟随致这么腻歪,于是狠了狠心拍开他的手,故作生气的模样:“不许喝啦!”
被小姑娘这么一凶,男人长睫微颤,抿着唇,神情有几分委屈。
他这张脸实在太能蛊惑人心,杨漾漾只看了一眼,一颗心砰砰直跳,耳根都开始发烫。
奇怪,明明她和随致相识多年,已经算得上“老夫老妻”,按理来说她看他这张脸早都该看腻了,但不知道怎么的,杨漾漾每一次还是会因他一个眼神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她很快移开眼,正想跟周幼继续刚刚的话题,却发现对面坐着的岑宣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正半靠在周幼身上哼哼唧唧。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同时叹了口气。
唉。
这两个大男人幼稚起来,还真让她们不省心。
准备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杨漾漾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于是只好去随致身上找他的钱包。
男人趴在桌上,眼眸半眯着,似醒非醒。
昏黄色灯光洒落在他的头顶,将乌黑发丝勾勒出浅浅的金线,更衬得肤色冷白如玉。
见到杨漾漾看过来,他便单手支着下颌,眼睫颤动着,眸光湿漉漉与她对视。
难得看见随致这样安静无害的模样,杨漾漾心头一软,恨不得马上抱住他。
她俯下身去,伸手探向他一侧的裤兜摸了摸。
裤兜有些深,她的手指往里边摸索了几下,无意间触碰到一点温热。
钱包没找到,最后只摸到一串冰凉凉的钥匙。
杨漾漾正准备换另一侧,手掌已经被他扣住。
她一愣,下意识抬起眼睫,与男人似笑非笑的视线在空中蓦地撞上。
随致眨了眨眼,瞳孔漆黑如墨,眸光黑亮有力,似是意识清明的模样,根本不像喝醉了。
“小、坏、蛋。”他舔了舔齿,笑起来有几分痞,“这么喜欢摸我?”
见杨漾漾怔住,随致哑声哄道:“回去再给你摸,乖。”
“……”杨漾漾总觉得,她好像被调戏了。
她才没想摸呢!
哼!
不过,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呢?
算了,就当他发酒疯了。
杨漾漾很快甩了甩头,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
顺利从男人另一侧的裤兜里找到黑色皮质钱包,杨漾漾起身走向前台。
当她打开钱夹的瞬间,整个人明显呆滞了一下。
杨漾漾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居然在随致的钱夹里看到这张照片——
眉眼青涩的少女表情十分严肃,身体微微倾向一旁眸光深冷的少年。
那是随致的高中毕业合照,也是他们两人的第一张合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男人偷偷将大合照里的他们俩剪了下来,小心翼翼夹在钱包里层。
杨漾漾轻轻将这张不到一寸的照片抽了出来,借着光亮仔细看了看。
即使被小心保存着,但因为时间久远,照片难免有些褪色,背面也有明显的折痕。
杨漾漾一直以为当初随致把唯一的一张毕业合影送给她做纪念,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又自己悄悄存下来这一张。
她更不知道,这张合照一直被随致随身携带着,经年累月的被他当成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是随致心里那个最特别也最柔软的存在。
结完账回来时,男人已经趴在桌上快睡着了。
因着刚刚发现他的秘密,杨漾漾这会心头甜丝丝的,说话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哥哥,我们回家吧。”
她弯着腰,贴在男人耳边轻轻哄着:“天黑了,咱们该回去睡觉啦。”
听见小姑娘嗲里嗲气的声音,随致睁开眼,牵住她的手,慢吞吞站了起身。
大概是今晚真的喝得有点多了,向来千杯不醉的男人竟然醉成这样,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若不是杨漾漾扶着,只怕他下一秒就会摔到地板上。
“回家?”随致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语气却茫然得像是懵懂的孩童。
杨漾漾弯了弯嘴角,“回家。”
随致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要赶快回家的,我家崽崽怕黑,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杨漾漾这下真的肯定,男人是真的喝醉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随致喝醉酒的模样,原来他喝醉了不会发酒疯,而是会开启碎碎念模式。
一路上,男人似是自言自语般念叨着:“小羊不喜欢烟味,不能抽烟,她快来大姨妈了,情绪不稳定,这几天要多哄哄她……”
杨漾漾半是甜蜜半是臊的,一边搀着他往家里走,一边低声应着:“我知道啦,你小点声嘛……”
被别人听到,那多不好意思啊……
到了后面,随致终于念叨完了,杨漾漾以为总算能耳根清净了,堪堪松了口气,谁知道下一秒,男人突然喊了声“老婆”。
她心跳陡然慢了半拍,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不到杨漾漾的回应,随致有点委屈巴巴的,再一次喊道:“老婆……”
黑夜里,杨漾漾面红耳赤应道:“……嗯。”
这一开头,竟然没完没了。
接下来一整段路,男人都在喊着“老婆”,似乎怎么也叫不腻。
皎洁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而他们的故事,似乎也才刚刚开始……
chapter3秋
在杨漾漾和随致成为合法夫妻的第三年,他们的小家意外迎来了一个新成员。
那是九月里的某一天,杨漾漾如往常一样早早就到花店里忙碌着,正在包装花束的时候,闻见百合花的味道,忽然胃里一阵翻涌。
她急急忙忙起身跑到洗手间,干呕了好一会,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接下来一整天,她每隔一会就有种想呕吐的冲动,更是闻不了任何浓郁的花卉味道,只觉得这些香气让她头晕目眩的。
一开始,杨漾漾以为是自己吃的早点不卫生,还特意打了电话询问一起吃早餐的随致有没有出现不适的症状,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他一点问题也没有,她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谁知道隔天早上当杨漾漾起来的时候,那种干呕的症状居然变得更严重了。
她对着马桶抠了好半天喉咙,眼泪哗啦啦的。
随致听见这动静连忙过来,以为老婆是肠胃不舒服,紧蹙眉头二话不说就要拉她上医院。
在杨漾漾换衣服的间隙,男人的目光扫到洗漱台上那一包还未拆开的卫生巾,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眉心一跳,沉声问道:“崽崽,你这个月亲戚是不是还没来?”
杨漾漾刚披上外套,听见这话思考了好一会,“好像是、晚了好几天了……”
随致按了按眉心,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瞧见她还准备穿高跟鞋出门,吓得他连忙把人抱了起来,稳稳当当放到沙发上。
“等着,别乱动了。”男人翻箱倒柜才找到一双平底鞋,亲自为他这小祖宗穿好,然后才领着她下楼,开车上医院去。
各种检查项目做完后,他们终于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杨漾漾怀孕了。
当医生点头的那一瞬间,随致的大脑完全变成一片空白。
他们有孩子了?
男人有些不可置信,百感交集,说不清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是初为人父的欣喜,还是知道老婆即将面对孕育的辛苦后的心疼。
他愣了好一会,才颤着声音和医生说了“谢谢”。
对比起随致的慌乱,杨漾漾反而镇定了许多。
她摸了摸肚子,瞪大了眼睛问医生,孕妇都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医生笑眯眯跟两个小年轻说了许多孕期应该注意的事项,让他们按时过来做检查。听到随致说杨漾漾孕吐严重后,医生又告诉他们一些缓解孕吐反应的方法。
出了医院,随致整个人还有点呆呆的。
杨漾漾很少见到他这副模样,毕竟从两个人相识以来,他都像一个大哥哥那样,理智冷静又无所不能。
杨漾漾笑,“你要当爸爸啦。”
随致握紧她的手,沉声回应:“嗯。”
杨漾漾忍不住想跳起来,可惜被他紧紧牵着,她不敢太放肆。
“我要当妈妈啦!”
随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声音低低的:“……嗯。”
说话间,他低头看向身旁女孩仍然平坦的小腹,有些难以置信,自己捧在手掌心的小姑娘,肚子里已经孕育他们爱情的结晶了?
这事说来也奇怪,明明每一次他们都有做避孕措施的,怎么还会“中奖”呢?
就连医生都说,这种情况的几率特别小,或许是这个孩子与他们特别有缘吧。
倒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随致每每想到,杨漾漾在他眼里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他根本就舍不得让她吃生育小孩的苦头。
男人之前甚至一度决定这辈子不要小孩了,可谁知道,上帝就这么不声不响给他们塞了个大惊喜。
杨漾漾对此很是看得开,她本就喜欢小孩子,虽然知道怀孕会很辛苦,但想到能和心爱的人一同抚养一个小生命,那种幸福感远远大于她对生育的恐惧。
回家的一路,随致开车开得特别慢,每经过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到家后,他先是把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孕期注意事项打印出来,粘贴在家里许多个显眼的角落,然后才打电话告诉双方家长这个好消息。
至于杨漾漾,她一回家就被勒令必须老实待在床上躺着,就连吃个水果也是随致亲自送到床边来。
两方家长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都差点乐疯,杨妈妈更是连夜坐上飞机赶来清源,决定要从现在照顾杨漾漾到她出月子为止。
于是隔天一早,随致刚一打开门,就看见自己老妈和岳母提着大包小包坐在他们家门口,两双眼睛齐刷刷盯住他。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问道:“小羊呢?”
面对这么大阵仗,随致扶额道:“还在睡觉呢,妈,你们先进——”
话还没说完,宁芝和杨妈妈已经急匆匆跑向卧室,跟像看动物园的大熊猫似的把杨漾漾围住,两人说得不亦乐乎。
“肚皮尖尖的,感觉是男孩。”
“哎呦,让我摸摸看,儿媳妇睡得真沉,怀的准是个乖宝宝。”
“……”随致蹙着眉,忍不住开口提醒:“妈,让小羊多睡会吧,昨夜里吐得厉害,她都没怎么休息。”
“对对对!”杨妈妈起身,“现在最重要的是吃好休息好,我现在就去菜市场买只老母鸡。”
宁芝也跟着起来,“是啊,小羊太瘦了,咱们得抓紧给她好好补一补。”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风风火火又赶去菜市场了。
她俩这一来,小两口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随致先前买了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把宁芝和随礼接过去一起住,自打和杨漾漾结婚后,两人便重新买了套小公寓搬出来住着。
可这回两方的妈妈都要跟着过来照顾杨漾漾,便显得这套公寓有些挤了。
宁芝一琢磨,不如还是让夫妻俩住回原来那套房子,把随礼赶出去自己租房住。
于是,杨漾漾又搬到原来的家,开始了被两位妈妈当成一级国宝来伺候的生活。
怀孕的前几个月,因为孕吐反应严重,她没能去花店,好在随致找了人帮忙打理店铺,生意反而还越做越好了。
到了后面,杨漾漾渐渐适应了自己已经是个孕妇这回事,想再回去看店的时候,两个妈妈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她只能作罢。
虽然在整个孕期里,宁芝和杨妈妈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也正因为如此,杨漾漾被惯得越发喜欢无理取闹,加上孕期情绪不稳定,她便经常冲随致发火。
有时候杨漾漾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她总会突然想大哭大闹、大吼大叫,看什么都不顺眼,而随致便成为这个家里她唯一的出气筒。
有天因为看了一些痛斥男人在老婆孕期出轨的文章,杨漾漾开始胡思乱想,担心随致在外面沾花惹草。
这天晚上,随致刚忙完工作赶回家,洗完澡推开卧室门的一瞬,他家小祖宗拿起文件夹朝着他扔了过来。
锋利的塑料薄片擦过他的侧脸,迅速划开一道鲜红的血迹。
杨漾漾马上就后悔了,眼圈一红,眼泪“啪嗒”迅速往下掉。
“……哭什么?”
随致拿起纸巾随意擦了擦脸上的伤口,全然不把它当回事,关好门往床边走,一把抱住泪眼汪汪的小女人。
“我不疼的。”他轻轻给她擦着眼泪,“小傻瓜,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杨漾漾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生了,我好害怕呀……”
随致又心疼又想笑的,当初她还一本正经说自己不害怕,坚持要生下孩子,这会又吓成了这样。
他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好,咱不生了,这小坏蛋不生也罢,天天欺负我家小羊。”
这话瞬间又让怀里的小女人不开心了,“你不许说她,她才不是小坏蛋,她很乖的,你怎么可以不要她?”
随致只能顺着她,“好,小羊最乖,还有咱们家的小宝贝也乖乖的,我都要,我还要挣更多钱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男人就这么耐心哄着,直到把杨漾漾哄睡着了,把她放到床上躺好,帮她掖好被角以后,才想起去处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口。
这样的小闹剧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随致却从来不会不耐烦,他心里清楚,这段日子最辛苦的那个人始终是他的宝贝老婆。
如果可以,他宁可受这些苦头的人是他自己。
第二年初夏的时候,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声,随家的小宝贝随洋来到了这个世界。
孩子被抱出产房外的时候,长辈们都围了上来,连连夸赞这位小朋友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可俊了。
只有随致一脸焦急问护士:“我老婆怎么样了?”至于这个脸蛋皱巴巴的丑小孩,男人并不怎么关心。
当看到病床上虚弱得脸白嘴白的杨漾漾,那一刻,饶是随致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也差点当场哭了出来,他在心底暗自发誓,这辈子再不会让她吃这种苦头了。
大抵是因为见证了老婆孕期有多辛苦,随致对随洋要求十分严格,每回孩子惹祸了,都会被他毫不留情训斥一番。
一大一小同样是在床上吃薯片,随致会把儿子提起来教育好半天,而对杨漾漾,他则是宠溺笑着,帮她又打开了一包新的薯片。
随洋小朋友觉得这简直太不公平了,梗着脖子大声道:“爸爸,你偏心妈妈!”
随致伸手捏住儿子的肉脸,“爸爸整颗心都装的你妈妈,不偏向她还能偏向谁?”
随洋扭过脸,气呼呼跑掉了,就连生气的表情也和杨漾漾一模一样。
随致看着这一大一小,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chapter4冬
随着孩子逐渐长大,到了随洋小朋友该上小学的那一年,随致经过和杨漾漾商量决定后,把公司的重心逐渐转回了越城,一家人也跟着搬回这座江南小城。
在上一年级的这一年,随洋小朋友才知道了何为冬天,何为下雪。
作为一个先前从未亲眼见过雪的小土包子,他恨不得一整天都在雪地里打滚,就连晚上睡觉前,也要拉开窗帘,看着落地窗外的茫茫白雪入睡。
而在他房间的隔壁,随致搂着杨漾漾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杨漾漾喜欢上睡前缠着随致给自己讲故事。
男人的身体像发烫的小火炉一般,捂着杨漾漾的双手双脚,让她不会再手脚冰凉。
他的嗓音沙哑而温柔,轻声说着在海上那几年发生的事,或有趣的,或惊险的。
杨漾漾总是听得入迷,直到眼皮实在撑不住,才在他低沉的声线里进入梦乡。
某天随洋小朋友无意间发现了爸爸总是给妈妈讲睡前故事,于是屁颠屁颠跑回自己卧室拿来枕头,想要过来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却被随致冷脸拒绝了。
“爸爸只能带一个小朋友。”
随洋瞪大眼睛:“可是妈妈是大人,我才是小朋友!”
“咱们家有两个小朋友,”随致压着眉骨,神情极为认真,“你是小朋友,妈妈也是爸爸的小朋友。”
年少时,他便承诺过,只要他在,杨漾漾便可以一直不用懂事。
随洋小朋友听不明白,他只觉得很委屈,抱起枕头又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哼,爸爸这么大人还总是黏着妈妈,按他来看,爸爸才是那个小朋友!
事实上,随致的确离不开他的妻子。
他曾以为,过了热恋期以后,自己和杨漾漾也会和其他情侣一般,进入如白开水一般的平淡期。
然而结婚后随致才发现,他错了。
原来当一个男人真的爱上一个女孩,每一天,他都会比前一天更爱她,爱得更热烈。
当然,夫妻俩在一起久了,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但每一次吵架,几乎都是杨漾漾单方面发脾气,也几乎都是随致主动低头求和。
随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一副好脾气的。每当被杨漾漾气到极点,他只要一低下头看见她委屈巴巴的表情,心便一下子软了下来。
算了,和她计较什么呢?
反正这一辈子,他都是要护着这个小傻子的。
让一让她、哄一哄她又何妨?
为此人字拖他们总是嘲笑随致,说他这是妻管严,没有任何家庭地位,怕老婆这点对于男人而言是很要命的。
随致听完压根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们那群打光棍的,哪里懂得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媳妇是件多快活的事。
宠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凶她、跟她抢夺家庭地位呢?
当然,只有在某件事情上,随致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从不管媳妇的意见。
比如某次杨漾漾穿了他最钟爱的黑色丝袜正准备出门,男人无意抬头,瞬间凤眸隐红,强硬地把她摁在门板上来了一回。
事后,杨漾漾看着被撕破的丝袜气得脑袋直冒烟。
她都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多少遍了,每一次随致还是那么急不可耐,好好脱不行,非得用撕的。
再比如某次,随致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小玩意折腾她,地板上都晕开一小滩他才肯罢休。
杨漾漾觉得他这人纯属是精力太过旺盛了,她寻思来寻思去,终于想到个法子——让随致亲自辅导随洋小朋友做作业。
谁知道还没两天,随洋小朋友就哭喊着不想让爸爸辅导了。
“爸爸老是说我笨,明明那道题妈妈也不会做!”他抽噎着,“那妈妈也是笨蛋,大笨蛋才生出小笨蛋的……”
杨漾漾黑着脸,恨不得马上把正在公司开会的随某人喊回家来跪键盘,毕竟哪有人给小学的孩子出物理题的?
她怀疑随致就是故意在刁难随洋小朋友。
然而让杨漾漾十分意外的是,随洋小朋友在被亲爸这么折腾摧残了半年多以后,他居然能够做对一整张初中物理试卷上的题目,还主动跟她提出想买《从零开始读懂量子力学》。
“你能看懂吗?”杨漾漾眼角抽搐,这书名她都看不懂,自己儿子真能看得懂?
随洋小朋友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妈妈,我看不懂会问爸爸,爸爸都懂的。”
杨漾漾有些吃味,没想到在孩子心目中,随致这个当爸爸的是那样无所不能,而她这个当妈妈的却是一个笨蛋。
于是这一天随致回家以后,迎接他的是自己乖乖老婆生闷气的后背。
他上了床,从身后环抱住杨漾漾,低声问道:“我又怎么惹你不开心了,祖宗?”
杨漾漾鼻子重重出气“哼”了声,用屁股对着他:“你们才是一家人,就我是个笨蛋。”
随致是何等聪明,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这小傻子在气什么。
胸腔里闷着笑,他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轻声哄着:“你怎么是笨蛋?我才是笨蛋。”
杨漾漾不吃这套,仍是气呼呼:“你聪明,洋洋也聪明,就我什么也不懂。”
随致嗤了声,“再聪明,家里还不是都得听你的?”
瘦长白皙的手指往下滑动,而后重重一捏,那滑腻的手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你怎么会是笨蛋?”男人低低笑着,“笨蛋哪有本事把我迷得死去活来的?”
“就知道说好听话哄我。”杨漾漾拍开男人那只粗粝大手,娇声斥道:“色胚!”
“只对你色。”随致舔了舔齿,恶意往上顶了顶。
那玩意隔着一层布料磨着她,杨漾漾彻底不想说话了。
她觉得随致这人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最后还是半推半就顺从了他,昏昏沉沉睡过去以前,杨漾漾迷迷糊糊听见耳边传来他低沉嘶哑的嗓音——
“冬天多灰我们亦放亮
一起坐坐谈谈来日动向
漠视外间低温这样唱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飘渺人生
我多么够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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