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后来被许多人追问过很多遍,周幼还是说不清,最开始的那一刻,她是因为什么喜欢上的他。
那天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五,阳光正好,天很蓝很蓝,日光有点刺眼。
后桌随礼又把新转来的杨漾漾气哭,周幼看不下去,便拉着对方下楼去小卖部。
最开始,她只是想买瓶橘子汽水的。
进门后,狭窄昏暗的空间里飘满呛人的烟草味,周幼下意识拿手挡住嘴鼻,好不容易挤进了排队的人群。
终于轮到她,少女伸长了手臂,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老板娘,小小声道:“要一瓶橘子汽水。”
对方正忙着整理货柜,听见这话头也没抬,“自己开冰柜拿吧。”
周幼把钱放到了收银台那一大盒子口香糖上,转身去墙角立着的冰柜那边。
拉开柜门,她踮着脚才拿到被藏在柜子上边最后一瓶橘子汽水。
刚要走人,却突然被小卖部那个中年老板叫住。
“站住,这小妮子,你是不是没给钱?”
因这句话,许多人纷纷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周幼顿时红了耳根,有些结巴道:“我、我给了、给过她的……”
她指着老板娘,满心以为对方会帮她解释。
然而老板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对着自己丈夫摇了摇头。
那阵子小卖部经常失窃,老板正愁着怎么把人揪出来,刚好碰到周幼这么个安静的小姑娘,他有心杀鸡儆猴,于是便冲她吼了声:“年纪小小不学好,偷东西都敢偷到老子头上!”
少女被吓得手一抖,一下没拿住那瓶冰镇过的汽水。
幸好身后有一只手及时将它捞住。
周幼红了眼,声音颤抖:“我真的给了,就放在那上边……”
她指向那盒口香糖,可原本放在那上边的五元钱却已经不翼而飞。
老板娘上前就要拽她,“还敢狡辩!进门前没看到吗,偷一罚十!”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刺到周幼身上,她百口莫辩,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她给过钱,我看到了。”
周幼错愕地转过头看去,才发现她那瓶橘子汽水已经到了少年手里。
他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不言不语,只是这么静静看着,就已经让她陷入那浅色瞳仁里的黑暗漩涡。
少年闲闲靠在沙发上,单手搭在膝盖上,手指间夹了一点猩红。
他似乎只是嫌这里太吵了,才出声帮她做了解释。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被平息,周幼却还没能回过神来,呆愣地杵在原地看着他。
岑宣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冷冷的:“还不走?”
周幼反应过来,脸上红得快要爆炸,撒腿就跑。
也许是那天跑得太快,心跳不断加速,才让她生了这场病。
一病就是六年。
后来因为同桌杨漾漾的关系,她和岑宣开始有了来往。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用那清冽的声音这样喊她:“喂,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在岑宣那里,她只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一个路人甲。
周幼一直都明白的。
她视死如归的表白,理所当然被拒绝了。
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烟霞满天的傍晚,岑宣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他不喜欢她,现在不喜欢,以后也永远不会喜欢。
他还说,不要再找借口接近他了,他烦。
周幼哭了一场,却还是继续陷进去了。
暗恋这回事,谁也说不清。
她仍一直跟在他身后远远看着他。
真实的岑宣其实并不是大家眼里光风霁月的高岭之花,温柔只是他戴上的一层面具罢了。
他也会逃课、打架、抽烟。
即使前一天跟一群人斗殴弄得手骨脱臼,第二天也能跟没事人一样走进考场,和每一次考试的结果一样,他又是年级第一。
他很爱睡懒觉,起床气很大。
他常常一脸睡不醒的样子,看人时眼神很无所谓。
这样的他,竟然也有把一个女孩放在心上的时候。
周幼当然知道那是谁。
裴之婧——高中部永远的年级老二,父母都在经商,家境富裕,她自幼学了好几门乐器,长相更是挑不出缺点的完美。
这样的女孩,又是和岑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会喜欢上她,周幼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但周幼仍然没有停止暗恋。
“就像故意去按发炎的智齿,从疼痛中获得莫名的快感。”
对于她而言,岑宣就是自己的那颗智齿。
母亲常常说她是块木头,周幼想,或许她上辈子还真的就是块木头。
她不善言谈,脾气也有点硬,没办法像杨漾漾那样,天天跟在喜欢的人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
她很笨,笨到明明花了连续几个月才折好一瓶纸星星,最后也没敢交给岑宣。
连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她也只敢注册了小号发给他。
高中三年,周幼一直以他为目标,认真上课、刻苦学习。
但她终究不是那块料,第一次高考,成绩并不尽人意。
所有人都劝她,算了,就这样吧。
可周幼不肯,她是个死心眼的人,高四一整年,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便是那个人——
她想,无论如何也要考到和岑宣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最后周幼也做到了。
虽然在任何人看来,这件事都是那么的没有意义。
岑宣早就如愿以偿,和他喜欢的女孩走到一起。
单方面的喜欢就不是爱情吗?
不,周幼觉得,只要还能一直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她心里就足够欢喜了。
她的爱情不需要两情相悦,在不在一起,也没那么重要了。
上大学以后,周幼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五官慢慢长开,也学会了穿衣打扮,性格更是开朗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少女。
因为她的性格安静乖巧,做事又细心,加上读的是理科院校,男多女少,第一学期才上到一半,追她的人就冒出来不少。
周幼每次都以“有喜欢的人”为由拒绝了。
全世界也只有她自己清楚,真正的周幼从来没有长大过。
她一直停留在15岁那年,黑发少年走在她前边,清瘦的背影被夕阳余晖拉得很长很长,那个身影一直停留在她心里,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不愿意走出来。
即便如此,周幼也从没有想到过,她和岑宣后来居然还能有那么多的牵扯。
事情要从大一那个寒假说起。
那天晚上,周幼和往常一般在便利店打工。
冬夜里寒风呼啸,路上的行人并不多。没有顾客的时候,他们收银员很清闲,周幼拿着手机在微信群里和何壮他们几个有一句没一句瞎聊,准备等下班时间一到就打卡回家。
岑宣就是那么猝不及防闯进来的。
周幼记得,那一天他穿的是件牛仔外套,头发剪短了许多,整体打扮干净清爽,少年气息凛冽而蓬勃。
他微撩起眼皮,嗓音似兜头而下的冷雨:“拿个打火机。”
周幼知道,他没认出自己来。
明明知道打火机在哪,她却故意摸索了很久。
岑宣随意在柜子上扫了一圈,又拿了两罐啤酒。
他看起来像是又没睡好的样子,眉峰无意识蹙着,下巴上的胡茬很久没刮,和他往日俊朗清逸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颓废,周幼想,她大概是明白其中原因的。
是从别人那里辗转得知的,那时候岑宣已经毕业工作了快一年的时间,事业顺利的同时,奈何情场失意。
他和裴之婧是在高三毕业那个暑假走到一起的,但之后两个人一直都处在争吵不休的状态。
具体原因外人不得而知。
只听说在他们大四那年,裴之婧公然劈腿了一个学弟,据说对方长相有几分神似随致。
奇怪的是,在这事被揭穿后的不久,又有人偶遇岑宣和裴之婧面色如常一起外出散步。
周幼那会很替岑宣抱不平,又莫名有种绝望感。
她想,他是真的爱裴之婧爱到了骨子里。
即便如此,裴之婧还是要和他闹分手。
于是便有了这一晚,岑宣来买打火机,顺便带走两罐啤酒。
还有,她。
也许是鬼迷了心窍,周幼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她连包都忘了拿,就这么急匆匆追了上去。
那么冷的夜里,男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单手开了罐啤酒,仰头往嘴里灌。
大抵是因为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她才有勇气走到他面前,在他身旁坐下。
心脏右边就是她从年少时爱慕着的人,周幼心脏狂跳,好半天才开口。
她说:“你也在难过吗?”
岑宣没理她,或许是根本没有心情搭理,或许是觉得她莫名其妙。
周幼也不介意,反正他一直都喜欢无视她的。
“我很难过,我之所以难过是因为——”
她鼓起勇气抓起他的手,阻止他再继续喝下去,一字一句说道:“你这么难过,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岑宣的动作有一瞬间顿住,奇怪的是,他也没有把她当成疯子,也没有马上离开。
他只是换了一只手,再次开了一罐啤酒,凑到唇边慢慢抿了一口。
半明半昧中,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的没反应,对于周幼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于是她又靠过去一些。
夜风里,男人的身上有烟草的气息,其实有点呛,她并不喜欢。
但因为是他,她居然开始迷恋上那种味道。
在他掀眼看她的那一刻,周幼在心里做了一个莽撞大胆的决定。
车灯亮起刺入眼底的瞬间,她贴到岑宣的耳边,小声道:“今晚去我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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