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思的宁王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抓耳挠腮,其他几人默默等着,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时间逐渐流逝,夏霖熙竟是最先沉不住气的,她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道:“宁王,不用如此纠结,若信得过我,我同你押注便好。季王弟和弟妹都听着,宁王在,我在,宁王亡,我亡。”
简短的几个字,铿锵有力。夏霖熙的脸上毫无戏谑,这不是玩笑,是她要保宁王的决心。
其余的四人听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宁王,双眸之中写满了震惊,望着夏霖熙久久无法回神。他与季王交集甚少,根本不知道她的品性如何,也不知道她值不值得信赖。
但夏霖熙侠义肝胆的个性声名远扬,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他旧时也受过夏霖熙的照料,所以在这些人当中,只有夏霖熙的话他愿意信。
李誉名坐在夏霖熙的边上,用哀怨的眼神剜了她一眼。连她都看得出来,几个皇子之间的较量不是小事,这些利益关系也绝非是用“血浓于水”这四个字就概括了事的。
就算季王今日亲自承诺,他日若是宁王挡了她的道,她该杀的还是得杀,哪会管今日的言语。
这时候七公主说这话不就是等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她怎么能够不生气!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说什么,但她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同她说教说教。
季王与徐江菡倒不像李誉名这般愤慨,其实,季王本身也没想拿宁王怎么样,只是皇帝那边难应付罢了,再不济想想法子糊弄过去就好,她完全没必要赶尽杀绝的。
于是她顺着夏霖熙的话,往下道:“宁王兄,你好你好都这般说了,你还是不肯信?”
“没有没有,”宁王连连摇头:“七公主的话我自然是深信不疑,好,那就这样,我们一言为定!”有了夏霖熙的承诺,宁王,终于摆脱了连日缠绕在心头的阴云,展颜露出了踏进王府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夏霖熙也笑笑:“若宁王还是有所担忧,我可以立一个字据与你。”
“不必不必。我已经承了七公主的情,怎还敢过多要求呢?”宁王起身,朝着夏霖熙拜了一拜。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夏霖熙绝不食言。你赶紧带着我们去找夏治吧,这俩爹娘昨天都担心的睡不着觉,不要再让她们担惊受怕了。”
宁王特意交代了自己的手下对季王府的小世子和气些,现在应该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有亏待他,觉得是万无一失的,嘴上一直劝着她们宽心宽心。
没想到来到藏人的地方的时候,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宁王同他的几个手下大眼瞪小眼:“小世子呢?”冷汗从他的脸上滴下,他分明答应了将小世子还给她们,节骨眼上人却不见了,不用想,季王等人一定会很愤怒吧……
几个看似凶悍实则粗枝大叶的手下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一直是把他锁在屋里,早上进去送饭的时候还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玩,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不见的!”
“混账!”宁王对准几个手下的脑袋,每个人都敲了一拳,斥道:“连个小孩都看不好!”
“王爷饶命!饶命!”
季王脸上不怒不喜,她并不了解宁王,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慌张是真心实意的,还是逢场作戏而已。她朝前迈了一步,站在宁王及其一众手下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宁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处宅院外头,全都是季王的人,就算宁王有手下护着,也插翅难逃。宁王内心慌乱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
他的手下们一个个地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徐江菡绕过众人,来到夏治待过的床榻旁,那里放着吃食和糕点,吃食是从醉逍遥里打包回来的,夏治根本没吃。而糕点也做得精致可爱,是小孩喜欢的模样,但同样糕点夏治也没有吃,只是被他掰过。
夏治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熟悉夏治的每一个习惯。夏治很聪明,但也有一些很可爱的笨拙,比如对于糕点,夏治还不知道怎么把它掰成两半,只会用拇指用力的抠下边角的一块,然后一点一点的把它掰碎。
徐江菡从这盘子里的残渣就可以看断定,这就是夏治的手笔。夏治确实在这个房间里待过,而且刚走不久,那些个糕点现在还是热乎着的。
宁王被季王盯得双腿发软,险些就要跪下了,徐江菡出声道:“他们应该没有说谎,夏治在这里待过,吃食和糕点我看过了也没有问题。只是夏治有防备之心,所以没有吃,只是掰了掰。我觉得现在一个比较大的可能性就是,夏治自己跑出去了。”
宁王以救命之恩的眼神感激的看着徐江菡,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昨日我们将他掳回来之后,他一直表现得很乖巧,也没有很害怕,我们以为他是个安静的孩子,会乖乖呆着的,所以也没有看得很严。他应该是趁我出门之后借机跑出去了。”
李誉名听罢翻了个白眼,难怪有的人注定做不了君主,连个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被莫名其妙地掳走,不害怕、很安静,也不哭,这个正常?他们还放心地吃肉喝酒、睡着大觉,李誉名简直无力吐槽了。
季王夫妇二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现在的情况与刚才不一样了。夏治在宁王手上,那是已知的风险,而夏治自己跑出去,则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若夏治昨日真落入了有心之人的手中,她们希望他灵活些,想尽办法偷跑,这样生还的可能性更大。但像宁王这般只是掳来与他谈条件的,她们倒希望他胆小迟钝些,乖乖待着就好。这样,她们一来,他们就可以重逢。
但是现在,事情朝着坏的那一面发展了。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不识路,没钱财,还饿着肚子,独自逃走了。
他入丛林,会遇到凶险的兽,他毫无反击之力。他入村落,孤身一人,会遇到居心不良的人,将他带去更远的地方,还有种种的意外与未知的凶险……徐江菡不敢再往下想了,心慌得更加厉害。
夏霖熙站在了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面前,看了看外面,沉稳道:“事已至此,赶紧发动兵力去找吧。小夏治很勇敢很聪明,现在一定在想尽办法找到我们,我们应该快点赶上他的脚步才是。”
“没错。”季王也道:“这一片不大,以他的速度肯定跑不远,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季王是对着徐江菡说的,她希望她宽心一些。
“但愿如此。”徐江菡垂下眼睛,轻轻的吐出了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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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夏治抓住了逃跑的时机,偷偷地从窗户里翻出去之后,由于脚够不到地上,从窗户檐上摔了下来,在泥地里打了好几个滚,好在奶娘早上给他穿得厚实,没摔疼,就是衣衫摔得脏兮兮的,连脸都灰扑扑的。
他索性将自己笨重的外衫脱掉,抓在手里,朝右边的岔路跑去,丢在一个小胡同里。他要让那些坏人去错误的路上找他。
扔完衣衫后,他马上往左边的路口跑去,接着他就盯上了一辆载货的驴车。这辆驴车稀松平常地停在闹市中,不引人注目,车夫还在铺子里头同里头的人交谈,也没在意这厢的动静。
夏治打量一圈后,迈动小短腿朝车尾一扑,他决定要爬上这辆驴车!他要躲在木箱之间的卡缝里,用大麻布遮住自己,等驴车远离这个地方之后,再溜下来,逃之夭夭。
他被绑架之后,匪徒将他的眼睛捂上,将他的嘴堵上,放在一辆马车上。他看不见外头,只知道马车颠啊颠、颠啊颠,走了很远,离开了他所熟悉的人和地。
娘亲告诉过他,若是在人生之中遇到困难,记住,自己才是最可信的那个人。若能靠着自己解决困难,就不要依靠别人。于是小夏治决定以自己之力找到回家的路!
夏治顺利地爬上了驴车,上去不久之后也听到了车夫出铺子的声音,他赶紧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一动不动地躲着。
木箱里的货物是车夫亲手搬运的,麻布也是他亲手盖好的,就在不久之前,所以他根本不会去检查。
夏治听到了期待之中的鞭驴声,驴车的车轮已经开始滚动起来。而掳走他的那几个人还没有发现他已经逃跑了,还没出来找他。
夏治觉得自己安全了,将自己蜷缩的身子躺平,紧绷的小嘴也放松了下来。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土渍,但因位置不够,他的手臂无法舒展,导致他不仅没擦干净,反而越擦越脏。
不管了,脸上有异物是次要的,他能够逃脱已是万幸。
毛驴被鞭子抽痛了,开始嘶叫,夏治觉得吵,便用小手将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大牛,路上小心点。”驴车已经朝前驶去一段距离,车夫的妻子在后头叮嘱。
“知道的,你快去看着铺子吧,我明日回来给你带信州的卷饼,买最好吃的那家!”
“你快去吧,再不出发就晚了。”
“知道了。”
驴车告别了闹市,毛驴也顺从了许多,不再嘶叫,夏治这才将他的小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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