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时分，蜀王便带着腾蛇卫离开了。
叶明沁目送一行人离开后，又独自站了会儿，目光微暗。
前世外祖父也没能逃过萧衡的毒手，这世她已保下了叶家，自然也能保下外祖父。
不过，她总觉得，外祖父身上藏了秘密，外祖父与父亲，更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蜀王回蜀藩，于蜀王而言，是最好的。”容淮便在这时走过来，轻声开口。
叶明沁回头，微微错愕地看着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是那种会干涉他人的。
所以，他这句话是指……什么？
“县主聪慧无双，时常为淮所不及，”见她像是明白了过来，却又不敢说出来，容淮便再度开口，声音略平淡，“淮的意思，县主应当明白。”
“县主非寻常女子，自然不会做个寻常外孙女，既如此，县主……还是应当早做防备。”
防备……
叶明沁低声喃喃了句，心里早已猜到了，外祖父……恐有不臣之心。
他是让她提防外祖父。
可前世，外祖父若真有不臣之心，便不会不多带人手便杀进皇宫去了。
她一直以为，外祖父是以为元嘉帝杀了她们，才会弑君。
所以，在她死而复生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求助于外祖父。
“多谢容公子提醒，”叶明沁压下心中矛盾，朝他微笑道，“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只要他不对我动刀，我便不会率先向他挥刀。”
“不过，容公子放心，我心中有数，即便我顾念祖孙情，也不会什么防备都不做。”
外祖父应当确实是有不臣之心的。
父亲是个最宽厚的，唯独在对待“造反”一事上，最不能忍。
外祖父又是父亲的岳父，若非外祖父想造反，父亲不会与外祖父生出隔阂，当年……
当年的事，或许就是因为外祖父存了不臣之心，被父亲发现了，却又碍于外祖父是母亲的生父，自古忠孝难两全，从此，父亲与外祖父才再不往来。
回头，她必定要问个清楚！
“县主顾念亲情是好事，但人心终归贪婪，若他成了天子，叶家必然成为萧国世家之首，无人能及，久而久之，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元嘉帝。”见她已明白，容淮便说得更直白了些。
可话说完，容淮却又朝她作揖，歉疚道，“淮不忍见县主日后陷入两难之地，才口快了些，是淮不应该。”
这些话，本不该他来说。
毕竟，他和她除了有一层“知己”的关系，便只是个外人。
一个外人，不该掺和进她的家事中。
“容公子是好心，明沁从未怪过容公子。”叶明沁微笑摇头。
他说的这些话，她方才已想到了。
人心确实是贪婪的，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一朝得到了无上权力，日子一旦久了，自然也容不得有人分走权力。
哪怕，那人绝不会有二心。
外祖父……
其实若真说起来，她对外祖父的了解并不多，她所了解的，都是她年少时期的了。
那会儿她还小，外祖父若在她面前伪装，她自然看不出。
“明日……”容淮凤目抬起，盯着她看了许久，笑笑，“河中这儿的事已结束了，河中王的死，季珣那边也已认罪，县主明日可要回京？”
听到“季珣”时，叶明沁秀眉明显蹙了下，但到底没说什么，抬眸看他，微笑颔首，“明日也确实该回京了，容公子可要一起？”
在容淮开口之前，叶明沁便又道，“这阵子容公子助我良多，我却一直没机会请容公子吃一顿饭，回了京后，我倒是知道有家酒楼不错，容公子若有空闲，不妨一起？”
一番话，叶明沁几乎是快速地说完，说完后，耳根子泛红。
虽说她已同容淮对弈过几次，但对弈是雅事，并没人说什么，也没什么可羞涩的。
可私下请他用顿饭……
她平生长这么大，从未有过如此出格之举，一时恨不得咬了舌头。
“既是县主相邀，淮自当有空。”容淮听了，也有过一瞬的错愕，可随即却轻笑着应下了。
听到他应下，叶明沁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一时颇为尴尬。
容淮却仿佛半点也不知似的，笑笑，“县主所说的那家酒楼，可是明楼？”
嗯？
叶明沁想的确实是明楼，听了，脸上微热这才褪去了些，点头一笑，“正是，我虽未去过，但也听人提起过，听说，明楼的菜肴颇为精致可口，非寻常酒楼所能及。”
可其实，前世她是去过的，不过是同萧衡一道去罢了。
那会儿，她不仅仅是萧衡见不得光的金丝雀，还是一个随时女扮男装，为他出谋划策的谋士。
许多地方，她以女子之身不便去的，前世也都去过了。
“那淮倒是有口福了。”容淮一笑，凤目中似乎带了一丝有趣。
若是顾知新在这儿，必定要啐他一脸口水。
明楼本来就是他开的，要去明楼吃饭，居然还要人小姑娘请他，实在是不要脸到家了！
“……”叶明沁时常被他的笑容痴迷住，见了，当下别过头。
……
夜里，叶明沁一行人回到城门口时，数万灾民早已在这儿等着了。
白日里这些灾民为她鸣不平的一幕幕，还印在她脑海里，此刻见了，叶明沁心中满是动容，眼眶微热。
“诸位特意赶过来，我心中颇为感激，不过，诸位不必如此，自古邪不压正，我行得正坐得稳，自然不会有事，”叶明沁微笑开口，语调略带哽咽，“只是，还是多谢诸位了。”
“明日我便回京了，也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等回了京，你们若是有人要去京都，可去相府找我，我必定来相见。”
话昨日已说过了，叶明沁此刻并没什么好说的，说太多，反倒容易引起反感。
“也可去礼部尚书容府找我，”一旁的容淮听了，附和一句后，笑笑，“淮不才，但胜在对京都颇为熟稔，哪儿都知道些。”
数万灾民听了，越发觉得二人般配，但想到二人的身份，又不好说出来，怕好心办坏事。
毕竟，听说越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儿郎，越是注重规矩。
可他们没好意思说，不代表顾知新也不好意思，这几日顾知新被二人“冷落”许久，都快发霉了。
这会儿见了，顾知新撇撇嘴，想都不想地来了句，“要我看，阿淮你和清河县主既然这般有默契，要不回了京，你俩请冰人做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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