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身份
贺江沿着河搜寻了整整一个月。
他踩平了沿岸的野草，清空了河底的泥沙，甚至走遍了周围所有的村落，可是，叶春儿消失了。
倒是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孙若嫣，不幸落在他手中。
贺江没心思折腾她，于是让人将她送去军营，让人日日夜夜地作践她，直到死为止。
可饶是如此，他心里仍旧燃着熊熊烈焰，无法浇熄。
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痛，他开始厌食，失眠，酗酒……直至有一次，差点失足坠河淹死。
贺老夫人再也看不下去，把他拎回到安定侯府，来到祠堂。
祠堂里没有光，只燃着白惨惨的灯烛，幽暗阴冷，渗人的恨。
可贺江丝毫不惧，等仆从们悉数退出，他抬眼看向其中某个牌位，醉醺醺地笑起来：“从前，我恨极了她，明明生下我，却只想让我死，所以我一次都没来祭拜过她……现在想来，我确实该死！”
他该死，他多余，他不配活着！
他是个废物！
“张氏不是你的生母。”
贺老夫人也看着那尊牌位，淡声说道。
贺江起初没反应过来，仍旧摇摇晃晃，然后猛地瞪大眼睛：“您说什么？”
“你不是贺家的孩子，”贺老夫人看着他，眼中有怜悯，有感慨，亦有后悔，“当初你高烧昏迷，我斥责了张氏，她不服气，然后告诉我，你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生下来的是个女婴。
只是，女婴没办法帮她稳固地位，所以她用狸猫换了太子。”
一阵天旋地转，贺江难以忍受地伸手扶住桌案，勉强稳住身形：“那，那我……”
“你是张氏从养生堂里抱回来的孤儿。”
“那，真正的……贺小姐，是谁？”
嘴上虽然问着，可贺江已经猜到答案。
只是，他不敢相信。
“其实，我找了她很久，一直没找到……直到那次遭人暗算，遇到春儿，”贺老夫人顿了顿，神情微微缓和：“你厌恶她的长相，是因为她的五官里带着张氏的神韵，对吧？
其实春儿生得很好，既有张氏的柔婉，眉目间还带着你父亲的英气，嘴唇甚至有点儿像我，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
贺江再维持不住身形，踉跄着跪倒在地。
半晌，他才哽咽着问道：“她知道吗？”
“她知道。”
轻飘飘地三个字，击垮贺江的全部神智，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瘦削的背脊弯着，像是再也直不起来。
他在无声地惨叫。
“你知道，我曾把春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那时我还不确定她的身份，就命人去查，然后被她听到了……是她让我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你，她把贺这个姓，及其所带来的荣耀，全部都让给了你。”
“我不配。”
贺江呢喃。
“你是不配，”贺老夫人的声音陡然凌厉，旋即化作叹息：“可春儿觉得你配。
她把一切都给了你，甚至用她的命，换回你的命……她希望你活着，希望你代替她好好活着，你莫要再继续糟践她的心意！”
这晚，贺江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雪山上，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叶春儿带着笑的声音响在耳畔。
“雪积得太厚，好些草药被埋在地下，很难找到，条件有限，我只能用这样古老的办法救你，还好有效，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赶我走？”
贺江挑眉，故意板脸生气。
“不是……”叶春儿有些慌乱，想要解释，但见贺江促狭地笑起来，知道他在捉弄自己，便轻轻用拳头锤了锤他肩膀。
贺江顺势捉住她的手：“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能结为夫妻，你昨夜已经答应嫁给我，你必须喜欢我。”
叶春儿抖了抖，声音低了许多，愈发温柔：“好。”
“你要怎么喜欢我？”
贺江颇为幼稚，不依不饶地追问。
叶春儿“啊”了一声，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我不知道……”
贺江阴谋得逞，便极为无耻地告诉她：“你要对我好，只对我好，要永远都把我排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要爱我甚过爱你自己。”
“好，我会做到的。”
……
醒来的时候，贺江把脑袋埋在枕头中，哭得昏天暗地。
她做到了，可是他把她弄丢了。
天宽地广，人海茫茫，他要怎么才能把她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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