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回到卧室的时候,小扑克已经睡着了,小小的一只缩在被子里,怀里抱着刚买的玩具熊,很开心的样子,在梦里都弯着嘴角,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江停掀开一边的被子,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不由自主地伸手去小摸扑克的头发。那头发蓬松柔软,和他爸爸一样。扑克迷迷糊糊梦呓了几声,像是要醒,江停忙收回手撑着脑袋,侧卧着看孩子安静的睡颜。
即使去除掉父亲的滤镜,扑克也是个十分漂亮的孩子,有七八分像当年的闻劭。如今安静下来细细地看着扑克,那些当年的记忆堵不住地往江停脑子里钻,看得久了,江停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他的柯柯回来了。
他至今记得初见闻劭那刻的惊艳,那个临水演奏的男孩放下琴对他微笑,那一笑在幼小的江停心里深深扎了跟,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江停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内心的震撼。因此江停有时候会想,难怪古人常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要是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们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吧。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小扑克正扒拉着江停的衣领睡得香甜,口水流了江停一领子。
江停无奈地笑了笑,怪不得一晚上都梦到被压在石头下了,原来胸口的确压了三十斤肉。他轻轻得想小扑克抱下去,小家伙却紧紧得勾着他的衣领,小嘴一张一合,流出一滴晶莹的口水,牵着丝挂在下巴上。
江停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钟,干脆把扑克叫醒起床。扑克睁开迷蒙的睡眼朝江停笑,撒着娇要daddy抱一会儿。
自己的儿子也只能宠着,江停其实不大抱得惯孩子,但扑克总有办法把自己调整成舒适的姿势,倒也和谐得很。
“扑克,早餐想吃什么?”江停笑着问。
“巧克力派,多放巧克力少放派!”
小扑克喜欢巧克力江停是知道的,在那些照片里只要扑克在吃东西,十次里七八次都是巧克力或者巧克力味的东西,因此昨天路过家门口小超市的时候,江停就准备好了巧克力派和巧克力酱。
江停记得那个人也喜欢巧克力,在囚禁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在他嘴里汲取到过巧克力的甜腻,以至离开后好多年,江停再没吃过巧克力。
“那先起床”江停起身把小扑克放在了床沿上给他穿衣服。穿着穿着便犯了难,连体衣怎么穿?昨天脱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要给扑克穿实在是超出了江停的业务范围。可是也没有其他适合小扑克穿的衣服,江停只好跟小家伙商量,“daddy去附近服装店给你买新衣服好吗?”
小扑克摇摇头,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小熊服,看到的人都说可爱,还没完成把daddy带回家的使命,头可掉,血可流,行头不能丢!
总之,在扑克口头指导下江停终于是历尽艰辛得帮扑克穿好了衣服,心里不由得默默感叹,这些年,那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吃完早饭,江停在手机上搜着可以带孩子去玩的地方,小扑克也把脑袋凑过来看,在水族馆和动物园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先去水族馆,明天再去动物园。
就这么疯玩了好几天,小扑克终于发烧了,小脸烧得红扑扑得,泪汪汪地瞧着江停喊难受。江停心里愧疚地很,他没带过孩子,结果一上手就把孩子弄生病了,只好心疼地给小家伙换冷敷的毛巾。
原本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小孩子玩太累的的缘故,也是常见情况,打针退烧针就没事了,结果小家伙烧了一夜第二天温度却更高了。江停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帮扑克办理了住院,住了两天院,小扑克却一天比一天严重。看着针管一次次戳进扑克细小的手腕,江停心里难受得厉害。
小扑克倒是很乖,打针吃药什么的一点都不哭闹,只是缠着江停跟他讲和爸爸的故事。
对江停来说,成年之后再次遇到闻劭的那段经历并不愉快,但讲给孩子听他也只能随口编些甜蜜的桥段。讲着讲着江停才突然发现那些编的出来的温馨其实曾经在他脑海里排演过无数遍,如果事情没有向后面那样发展,他们也许完全可以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
傍晚的时候,江停买饭回来,就见护士匆匆赶来,满脸焦急地询问,“闻烨耀小朋友的家长吗?小朋友情况很危急,需要马上抢救,您快签字吧。”
江停接过笔划了两下,脑袋一片空白,情况很危急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突然危急呢?扑克不是只是玩累了吗?
江停守在急救室门口,又是急又是悔,要是扑克真的出事,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对江停来说都是煎熬,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煎熬变得越来越强烈,他真希望躺进icu的是他自己。
冬天的夜晚有些寒凉,大厅的暖气开得不比病房里暖和,值夜班的护士冷得捂了个暖水袋。江停坐在椅子上急切地等着消息完全顾不上给自己加衣服。突然间,他感到肩上落下一条大衣,一缕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孔,他转身,果然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江停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对扑克的担心远超过了再见面时的尴尬,甚至有了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欣喜。
“我们的扑克会没事的,相信我。”闻劭帮江停拢了拢外套,继续说,“扑克有先天性心内膜炎,我联系了原来给扑克治过病的德国医生紧急配了药,已经送进去了,扑克一定会没事的。”
“先天性?”江停望着闻劭,心里越发愧疚,他恨自己没有在怀着小扑克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如果自己那时候能好好养胎,是不是小扑克就不会再受后来那些罪。
“别多想”闻劭显然看明白了江停的心思安慰道,“是基因缺陷,跟你没关系,已经基本治好了,偶尔复发都可以用药压下去。”
又差不多过了二十多分钟,icu的门才缓缓打开,小扑克躺在病床上,小脸通红通红的。
“还好药送得及时,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等到烧退了就好。”医生脸上很是欣慰,又嘱咐道,“醒了之后饮食要清淡些。”
江停忙跑过去扒在病床边看小扑克,留下闻劭跟医生客套。
短短几天跟小扑克的相处,江停就不断地回忆起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怪不得原来人们常说孩子是两个人时间的纽带一个人常常能透过孩子看到另一个人。江停忍不住想,这些年,闻劭又是怎么过的?
“我买了奶黄包,你吃些垫垫肚子”闻劭走过去掺起江停递过去一个保温食盒。
江停没接,闻劭也不强求,等到回到了病房,他兀自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拿出了一个包子塞到江停手上,“记得吃,你低血糖不能饿着。”说完他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我先出去了,就在楼下车里,有事情叫我。”
闻劭走了好一会儿,江停才咬了口包子。就连包子上都沾着闻劭的味道。他走到床边望向停车场,果然有辆黑色的suv打着双跳停在一排小轿车中间,十分显眼。
距离太远,江停看不清车里的人在干什么,但他无来由的感到心烦,干脆拉了窗帘,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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