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全动作很快。正好左琳从永嘉回来后找他汇报情况,他借着后天市政府茶话会的由头,就把郑怀山要求的事情安排了——
“后天市政府有一个茶话会,聘请了几位国内的专家学者给市政府做顾问,要搞一个正式的仪式。邀请发来了,你跟我一起参加吧。和这些专家也认识一下,对以后开展工作有好处。”
“好的。”左琳心思根本没在什么茶话会上面,她随口应承下来,转而指着放在魏全桌上的那份陆吉安的《执行异议书》,“魏局,陆吉安提出的异议是执行超标的。”
魏全在文件上签了字,又递回给左琳,“送合议庭,我会催他们加快合议流程。”
“那魏局您忙,我走了。”左琳点点头,拿着文件快步走了,心里明白,现在这个情况,永嘉在合议庭走一圈,也就是个样子摆设,最好的结果,就是执行局跟永嘉双方都讨不到好处。
这就是陆吉安用来拖延时间的办法,但是程序摆在那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也还是要按规矩办事。
左琳不会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里,却总会不由自主地把工作中的情绪延续到下班后的私人时间里来。
下班本来是约好了到她男朋友家去吃饭的,张大厨非要兴冲冲地展示新学的菜系,本来挺好个事儿,但左琳吃的愁眉不展,直到饭后张思鹏把她一路送到她自己家的小区,左琳还是没能从那个郁闷劲儿里缓过来。
月色下肩并肩手挽手的男女看上去珠联璧合恩恩爱爱,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清风里有说不出的花香和青草气息糅杂在一起,晚风拂面,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安然静谧。
左琳的工作有保密要求,张思鹏本来不想过多了解她的工作情况,可眼下女朋友半晚上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看了也实在心疼,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她:“一晚上了看你都挺沉闷,有心事?”
左琳强笑了一下,“下午又去了趟永嘉地产,还是无功而返,有点着急。”
张思鹏多少知道永嘉的事情,老总陆吉安是个老赖榜上响当当的人物,一听之下别说左琳,张思鹏都觉得脑仁儿疼,“又闹幺蛾子了?”
“总觉得他背后有什么厉害的人开始暗地里操控这一切了。”左琳不自觉地拧着秀气的眉毛,“以前陆吉安耍赖,用的都是撒泼打滚哭闹犯浑这些不入流的把戏,多数都是撑着那层硬气的皮在色厉内荏,但这次看,给我《执行异议书》的时候,他气定神闲的,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了。”
张思鹏叹口气,揉揉她的脑袋,“所以又是个难题。再这么愁下去,我女朋友怕是该开始脱发了。”
“去你的!”左琳气笑了,嗔怒地打了他一巴掌,甩甩头,“不说我了,你的论文怎么样了?”
“下周就提交证监会,三年潜心研究,该有成果了。”
左琳笑笑,“你也不用这么拼,我们俩以后的生活啊,能平淡安逸就好了,我不求大富大贵跌宕起伏。”
“安逸的前提是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张思鹏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你一个人安逸就好了,我们家庭分工明确——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左琳眨眨眼,“上次你可说你要负责貌美如花的。”
“我那还不是逗你高兴。”张思鹏说着自信地挑挑眉,“我不用负责已经貌美如花了。”
那神情怎么说呢……有点自信,还有点傲娇。小孩儿似的,逗的左琳倒是真的开怀地笑出声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贫呢?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敢保证永远貌美如花。”
“那我保证永远能赚钱养家啊!”张思鹏说:“行啦,总之从长远利益来看,调任特别执行处还是好的,至少可以证明,你单位领导是赏识你的。”
“赏识?”左琳想起过的焦头烂额的这几天,,头疼地叹口气,摇头道:“我觉得,我怕是被人算计了……根本没人想来,领导抓我倒霉差呢!”
“那永嘉的事情,你有新办法了吗?”
“毫无头绪,”左琳泄气地耸耸肩,“接着找新线索吧。”
………………
…………
“前些日子您让我查的,左琳的情况我也查清楚了。”灯火通明的别墅内,除了主人郑怀山,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一个马太在低声汇报:“她毕业后就去了中院,一直在民庭做执行法官,去特别执行处前在做《执行在路上》的专题片。父母退休,她还没结婚,但有一个男朋友。”
马太说到一半,却突然察觉到,郑怀山的注意力似乎根本没在他说话上。
他手边是一个陈旧的纸箱,那箱子马太也认识,里面装的都是他还在大学教课时候的一些旧物,大学校徽、工作证、教案和各种资料,零零总总的东西多而杂,已经很多年没见他再拿出来看过了。
郑怀山从里面找出了一个有些褪色了的旧相册,斯条慢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拭上面落下的灰尘,注意到马太在观察他的神色,抬抬手示意自己在听:“你接着说,她男朋友。”
“她男朋友叫张思鹏,”马太接着刚才立即往下说道:“在市政府证券处当副科长,很有业务能力,也很受领导赏识。”
“左琳的男朋友,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郑怀山把相册外皮的灰尘擦完了,说话的同时,随手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了烟缸里,慢慢地笑了一下,“张思鹏……呵。”
他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马太眉毛一跳,主子没说明的话是个什么打算,他心里大概是有数了。
郑怀山翻开相册,那是本收藏着他跟各级学生合影的大影集,他目光晦暗不清地一页页翻着,直到找到那张上面打着“2006级法律系毕业合影留念”集体照时,郑怀山的动作才停下来。
合影下面是一张他跟一名女生单独的合影。
——那是他跟当年最得意的门生左琳的唯一一张合照。
时至今日想一想,他还能轻而易举地回想起来,当初毕业典礼之后,照例占领学校各个角落摆各种Pose拍毕业照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求合影的女生刚走,就一个箭步抢上来挨在他身边一点不见外的左琳,“该我了!跟我们的男神老师照一张!”
当年的小丫头特别耿直,说要合照,就真直挺挺地在他身边站着,跟站军姿似的,严肃正经到连他都忍不住小声提醒她:“你这样找出来太僵了,别的女生都会挽着胳膊照。”
“所以……”左琳对着镜头,嘴唇都不见动一动,声音根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得避嫌。”
闪光灯照亮了往事,而那些记忆在八年后仍旧鲜活。
马太看着他盯着照片出神,忍不住哂笑着揶揄,“这些东西您可好多年没翻过了。今天见了左琳,就又翻出来睹物思人了。”
马太跟在郑怀山身边很多年了,办事妥帖脑子也够快,通常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个很得力的人。郑怀山跟他相处的时候,通常也不止是把他当个下属来看。被这么揶揄一句也不见生气,反而摇头感慨地叹了口气,竟是连点掩饰都没有地直接承认了,“八年了,我以为我已经把她忘了。但这次回来再见到她,我发现对她的感情一丝也没有减少,她还是我无可替代的最爱。看着她,我这可趋近老年态古井无波的心,倒好像是又年轻热烈起来了。”
他说着把照片放在茶几上,抬起头,带了点兴味盎然的意思,笑吟吟地问自己身边的小老头儿,“你觉得,我当年没有得到她,八年后的今天我能重新得到她吗?”
马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要郑老师想,我相信,没有您办不到的事。”
郑怀山想了想,忽然说:“那咱们打个赌吧。”
马太往那张照片上扫了一眼,不用问也知道他想赌什么了,“好,赌多少?”
郑怀山从茶几下面摸出一个一元硬币,放在桌上,两根手指慢慢地推到了马太面前,“一块钱,我赌我会输。”
“会输是指得不到左琳吗?那我只能赌你赢。”眉间总有些阴鸷的小老头儿轻松地耸耸肩,说完就在郑怀山的目光下,抬手把一块硬币拿起来装进口袋,老神在在挑眉道:“这一块钱归我了。”
郑怀山站起来,眸光炯炯地看着照片上还满脸青涩的左琳,半晌后,勾起的嘴角缓缓挑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好吧,那我就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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