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去的巨轮,白启云陷入了沉默。
名为战争的巨兽踏过大地,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的稻妻。
即便樱花当今正开放,花香正浓,却唤不回当年在此的那些出征的将士。
“之前有关我的那个故事,其实还没有结束。”
少顷,铃木清水沉言道。
“在我落榜后,父母为了偿还之前为了筹备考试而借的外债,我们举家搬到了稻妻城附近的郊外,在那里大人们可以干的活计要比离岛多一些。”
“但即便如此,想要轻松地还上欠款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父亲与母亲没日没夜地劳作,却只能换来一点可怜的收入,其中的大部分都拿去还债了,我们家的生活依然没有起色。”
“终于,在这种无限度的劳累中,意外发生了。”
“我的母亲去世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全家人围在一个小小的火盆前取暖。
在劳累中病重的母亲躺在床上,用她那疲惫不堪的双目看向年幼的女儿,瞳孔中满是遗憾。
但清水知道,那不是因为此生过活的艰难而产生的情绪,而是担忧。
担忧她离去之后,这年幼的孩子该如何生活下去。
虽然现在还有父亲在世,但谁都知道,他陪伴不了女儿一生。
如果说清水之前能考上巫女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她曾不止一次地如此想着。
那样的话,女儿的后半生就有了着落,不必像她这样颠沛流离。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便不免流露出些许的遗憾。
‘清水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那是母亲留给年幼的女儿最后的嘱托。
最后的母爱在凌冽的冬日里,如同漫天的飞雪一般,掩埋在了大地之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战争带来的伤痛,但我想如果只是为了争取到一份更好的生活的话,那肯定算不上是错吧,但为何....”
少女的话语让白启云轻轻偏过头去,任由春风吹乱了他的发梢。
是啊,百姓所寻求的不过是安稳的生活,他们做的有错吗。
但他也很清楚,掀起战争的海祇岛也是这茫茫人海中的一份子,他们也在这漫漫人生路上追求着独属于自己的安宁。
付出如此惨痛的伤亡也要追求的东西,想必对他们来说也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那他们的行为对他们来说就是错的吗?
未必。
但就是彼此的美好的愿望才将这人世间拖向了无边的地狱,让人们充满了苦痛。
看着眼前正在发生,又必将不断重复上演的一幕,白启云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又该对这位少女说些什么。
毕竟来自异域它乡的他,实在是无法对这些承受苦难的人大放厥词。
唯有那一朵朵樱花在春风的吹拂下缓缓飘落,伴着吟游诗人的歌声,像是要缓解人们的苦痛一般,洒向大地。
————
天色已晚,一整天突如其来的事情让白启云没有了晚上多在离岛逛逛的想法。
或者说,他今天已经得到了远比吃吃喝喝的经历更加重要的东西。
天下虽大,但唯有人们的苦痛是紧密相连的。
看着眼前的少女,除了感叹与关怀之外,他的内心还有着一股庆幸。
庆幸着自己没有生在稻妻,没有生在那个黑暗的年代。
但这种想法无疑是卑劣的,是猥琐的。
所以他将这个想法藏在了心底,就像是儿时的日记一般,永远不会将它拿出。
鞋底踏在泥土上,沾染了些许的污秽。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却又给他一种难以明说的安心感。
少年与少女并肩走在山坡之上。
“白大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少顷,清水的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向着身侧的少年主动开口道。
原本朝气蓬勃的少女,此时在白启云的心中却变得像是一个破损的瓷娃娃。
在那看起来刚强的外表之下,恐怕掩藏的是一颗自卑的心。
就像是这壮大的武士铠甲将她包裹起来一样,也将她的心完全地封锁了起来。
这样的人主动对别人提出请求,恐怕是少有的将自己的心门打开的时候。
对于这样的人的请求,他觉得自己不能不去答应。
即便这个请求可能会有所风险。
于是他点了点头。
“好。”
似乎是没有想到少年答应的这么轻易,这边还在想该怎么请求白启云的铃木清水不免愣了一拍。
“诶?”
在少女后来的诉说下,白启云大致搞懂了情况。
原来是她的父亲因为还债而做了一些违规的买卖,现在被人抓进大牢里去了。
她本来是想看能不能赚些钱来补上受害人因为父亲而产生的资金空缺,想让父亲的刑期变短一些。
现在钱到手了50万摩拉,还有那位朱砂坊老板给的钱,完全够偿还对方的了。
但怎么联系到天领奉行的负责人还是个问题,所幸这个问题在白启云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后也变得不再困难。
两人商量了下,打算第二天一早便去天领奉行找人解决此事。
翌日,白启云带着铃木清水前往了天领奉行在离岛的分所。
虽然离岛目前多由勘定奉行掌控,但涉及到稻妻刑事这一方面还是得由天领奉行处理。
奉行所外门可罗雀。
白启云越过看门的武士,带着身后的少女大步跨入。
期间有人上来拦路询问,在他出示了身份证明后便告罪一声直接退了下去。
不得不说,办事的时候有官职确实舒服。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得再谢一次九条裟罗。
“额,这位大人前来意欲何为啊。”
在手下的通知下,奉行所的主管连忙迎了出来。
虽然白启云的官职跟他同级,但人家可是稻妻城内封的官,还是天领奉行直属,相当于中心官员,比他这个地方官要大上半级。
至于对方是不是稻妻本地人,那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别说今天来的是个璃月人,就是来条狗,只要有这个身份他也得在旁作陪。
“嗯,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小事想拜托您。”
白启云指了指身后的少女说道。
“听说最近府上抓了个叫做‘铃木秋一’的犯人,我这边想牵头解决一下此事,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以主管的眼力,一下子便发现了白启云身旁的少女。
很快他就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整套乱七八糟的故事,眼神中充斥着‘我懂了’的神色。
白启云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想歪了,但也懒得出声纠正。
“不麻烦,不麻烦,一件小事而已。”
铃木秋一什么的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八成只是哪个手下为了完成业绩抓回来的人,卖个人情也好。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带着两人从奉行所移步到了大牢之中。
“二位请,牢狱之中环境不是很好,还请二位多担待。”
不知不觉间,主管已经彻头彻尾地把清水当成了白启云的人,说话间也多带有一丝尊敬。
天领奉行的监狱环境其实并不差,最起码没有那些轻小说中描述的脏乱。
只是在一些地方能够看到些许的污渍,整体上来说除了老旧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白启云带着清水走在前面,让她自己辨认父亲的所在,那位主管则是跟在白启云的身旁,有说有笑地闲聊着鸣神岛最近发生的事。
不过白启云也没在鸣神岛呆多久,只得嗯嗯啊啊地敷衍着这位主管。
直到....目光与某位呆在牢房里的金发少女相汇。
额....
毫无疑问,那正是前几日扬言要出发面见雷神的荧和派蒙,不知为何这两个家伙竟然躺在了大牢里。
而且,派蒙这个身高明明是可以从牢房里钻出来的吧,为什么会被关进去。
白启云突然停下了脚步,身旁的主管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没有出声发问。
“抱歉,这位大人,我能问问这两个人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吗。”
少顷,少年带着一丝心累的声音传入了主管的耳中,使其连忙唤来了手下询问有关这二人的事情。
荧尴尬地偏过了头,不敢跟少年对视。
反倒是狱中的派蒙精神头还是很足,见到白启云的到来立即就大呼小叫了起来。
“喂!做饭的!我们在这!”
知道了知道了,两个大活人他又不是看不见。
白启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感觉自己可能交友不慎。
少顷,主管听过了手下的消息后,脸色不是很好。
这两个人是勘定奉行送进来的,说是要关上半个月左右。
“额,白大人,这二位....是因为硬闯离岛守卫被抓捕进来的,刑期是半个月。”
虽然勘定奉行有点难缠,但那终究是外人。
本来天领奉行跟勘定奉行就不对付,那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下的命令,而这位可是跟自己最近的中心官员,孰轻孰重,主管心中自然拿捏的很是清楚。
“哦,原来如此,听起来不是很严重,那不知阁下可否通融一下?”
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索性就一起带回去吧。
至于那之后的事情,就等他收拾完派蒙在说。
“好说好说,白大人这边请,我马上就安排放人,不过是些续小事而已。”
主管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可是赤裸裸的人情啊,不收白不收。
随即便找来了几个人直接将面前的牢房打开,让手下去安排起了之后的事情。
毕竟进监狱的犯人都是登记在册的,这个是要之后上交给天领奉行总部查验的,马虎不得。
“做饭...唔...”
派蒙还没来得及继续大声喊叫便被一旁的荧捂住了嘴巴。
金发少女给白启云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等出去再说。
两人在天领奉行的人员带领下,先一步地出了奉行所。
“爸!”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了清水惊喜的声音,看来是找到了人。
依照监狱中的环境,铃木秋一自然是没有得到什么虐待,跟其余的犯人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他是男性犯人,所以被关在了大隔间里,此时还有几个狱友正无所事事地发着呆闲聊着。
“呦,这是哪家的女孩跑这来找爹了。”
“这里没有你爹,但是有你的好哥哥啊...哈哈哈。”
监狱里的犯人们自然是管不住嘴,一个个油腔滑调地占着铃木清水的便宜。
不过此时的她心神早已被那躺在一旁的身影所牵引了过去,根本不在乎这群混蛋的言语。
“清水?你怎么来这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铃木秋一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铁栅栏前看着自己年少的女儿。
身侧的几个负责看守的武士点了点头,直接将大门打开,把秋一领了出来。
“诶?这人我记得才进来几天吧,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离开的时候里面还有人在奇怪,不过在武士们那威严的目光之下,一个个都悻悻地把疑问都憋了回去。
没办法,监狱里狱警最大。
父女重逢固然感人,但铃木清水深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连忙将自己的父亲带到了白启云的身旁。
“多谢,白大哥。”
她伏在少年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少女的声音如同一阵微风,吹进了少年的耳中。
“嗯,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在此就留了,这两件事多亏了大人您的出手,之后我会在九条大人的面前多多提起您的。”
白启云对着身前的父女二人点了点头,随即又对一旁的主管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那笑容,别提有多虚伪了。
“诶呀,能帮上忙就是好事啊....”
对于虚伪的少年,主管同样报以最虚伪的笑容回应。
但就在这虚伪之中,却暗藏着彼此对‘利益’渴求的真挚。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监狱不是久留之地,处理完了清水的事情后,白启云便带着父女二人告辞了主管,与门外等候着的荧与派蒙汇合。
“这次的事真实是多谢你了,白大哥。”
等到脱离奉行所的范围,铃木清水郑重地向着面前的少年鞠了一躬。
若不是他的出手,恐怕自己父亲可能就得在监狱里待上一年了。
“这位恩人....多谢您的出手帮助。”
中年男人也明白了这件事是谁在出力,也跟着自家的女儿鞠了一躬。
对于两人的谢意,白启云并没有拒绝,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了下来。
毕竟这个时候,这父女二人最能拿得出手的谢礼便是自己的诚意了。
只有收下这份诚意,他们才能将自己从受人恩惠的惶恐中释放出来。
与铃木父女寒暄了几句后,白启云挥别了还有要事去忙的二人,将目光重新投在了一大一小两个几日未见的‘伙伴’的身上。
“现在,来说说您们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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