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二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
温似锦突然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陈沐瑶无才无德无貌,却依然能独宠十余年?
如果是真爱,可为什么在她满身脓疮之际,皇帝最担心的是她的容貌?
也许,他喜欢的,只是她这张与那人几分相似的脸。
他不敢爱太过相似的人,因为怕被天下人发现他的秘密。
陈沐瑶就刚好合适。
她与画像中人仅仅只是三分相似。
三分就已足够。
如果不去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可有些秘密,一旦被发现了,将会抽皮剥骨般带出无数个秘密,以及在那阴暗角落里生长着的无数虱子。
谁曾想,华丽高贵的锦衣之下,会生长着那么多令人恶心的虱子呢?
……
楚予宁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口了。
“不可能。”
他把画像取下来,收进了柜子里。
关门的刹那,温似锦发现他的手在抖。
手背骨上的青筋一根根十分明显。
温似锦知道,这件事情非同一般,她得把话题赶紧转移。
“其实我过来,是想问王爷,如何处置那个假公主?”
楚予宁移开眸光:“你想如何?”
他是个很能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即便刚才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温似锦:“我觉得,比起直接杀了她,还有一种更好的方式。”
北疆明明是来求和的,却送了个假公主来。
楚国完全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攻打北疆,如果北疆想避免战乱,少说也得割地赔款。
一个芝玉,可以换这么多东西,当然是值了。
既然芝玉冒充北疆公主,那就把她送回北疆去,直接打了北疆的脸,看看北疆会如何处置她这个假公主。
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吧。
楚予宁没怎么考虑:“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温似锦:“既然我提了一个这么有用的建议,那我可不可以向王爷讨一个人呢?”
楚予宁就知道,她来找他,肯定是存着什么算计心思。
“谁?”
温似锦:“你之前抓到的那个与假公主传递消息的人,可否让我去审他?”
自从昭狱见过一面,她这段时间,经常会梦见那个人的脸。
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她。
也许从他身上,就能得到她想知道的消息呢?
楚予宁算是同意了,“那个人,本王审了半个月,他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如果王妃有本事让他说话,你就去吧。”
他像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急着要离开了。
温似锦望着楚予宁离去的背影,她还是头一遭,看到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是因为她说了陈沐瑶与画像中人相似吗?
……
据温似锦所知,皇帝和楚予宁他娘,也就是老王妃,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彼此,皇帝只是饱受欺凌的无宠皇子,老王妃却选中了他,她教他射箭、骑马,教他治国策略。
他喊她一声“师父”,她竭尽所能,将他送上龙椅。
少年登基,要面对的困难,可想而知。
是老王妃为他扫平了皇权路上的所有荆棘。
最初的那几年,她的手段即便随口一提,都让人胆战心惊。
甚至在叛乱之际,南平王以她亲生儿子为人质,她选择了保全他的皇位,而不是自己的孩子。
就算是再忠心,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份上呢?
已经不仅仅是君臣、师徒了。
何况温似锦今日发现了这个秘密:皇帝对陈沐瑶的宠爱,只是他想寄托在老王妃身上的感情。
她对他而言,不仅仅是长辈、是师父,还是整个少年时期最大的依赖。
在这份依赖中,有些不应该存在的感情逐渐变得畸形。
但皇帝自己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差的不是八岁,还有人伦纲常。
这些不能付诸于口的秘密,只能永远藏于华丽锦衣之下,腐烂成一只只虱子。
而温似锦,无意识地揭开了这锦衣的一角。
她有些后悔,但为时已晚。
“小姐,小姐!”
兰心急匆匆地跑进来,打断了温似锦的思绪。
温似锦:“怎么了?”
兰心喘了一口气,“又……又出现了一具尸体,这次是没有四肢。”
温似锦的眼神沉下去,“看来是一出连环杀人案了。”
她问:“既然有头在,那就很容易查出身份,兰心,你打听到死者是谁了吗?”
兰心:“好像是一个嗜赌成性的混混,听说他为了赌钱,卖儿卖女,还把自己妻子卖到妓院去,这种男人死了也活该。”
她说着,还有几分义愤填膺的气势。
温似锦:“这种人的确是该死,可被砍断四肢扔在街头,凶手要么是和他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想引起恐慌,或者二者皆有。”
短短几天,就已经发生了两起这样的凶手案,吓得大家都不敢随便出门了。
温似锦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天色已黑,楚予宁还未回来,他在外面干什么呢?
算算时间,也该传来陈沐瑶的死讯了。
信鸽从外头飞进来,扑了扑翅膀,落在温似锦面前。
温似锦打开纸条,她的眼神渐渐冷冽。
“陈氏有孕,皇帝赦免了她的死罪,改为幽禁。”
幽禁……
她把纸条揉成一小团,扔进了香炉中。
兰心语气愤怒:“陈贵妃真是走运,皇上明明都要赐死她了,偏偏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唉!”
温似锦是绝对不会再给陈沐瑶翻身的机会,管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你觉得陈贵妃腹中孩子,是皇上的,还是罗岳的呢?”
兰心不明白温似锦是什么意思,但她看着温似锦逐渐黑化的表情,内心不由一颤。
“应该是皇上的吧……”
温似锦:“可我觉得不是。”
陈沐瑶想借怀孕翻身,那温似锦就让她的孩子,变成她和罗岳偷情的证据。
现在就让她多活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昭狱。
温似锦去见了那个犯人。
他的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血淋淋地无力垂下,整个人窝在了肮脏的角落里。
看样子,十八般酷刑都在他身上玩过几遍了,还是没能让他说话。
因为温似锦的到来,他才抬起了头。
他对着她笑起来。
这个笑容,和上次一样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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