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见人影向她冲来。辰年本能地挥剑就砍,可她手臂早已经疲软无力,长剑被那人轻松挡住。
来人急声说道:“辰年,是我,阿策!”
辰年茫然抬头:“阿策?”
封君扬瞧她这般模样,心中闷痛,忙上前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是,我是阿策。”
辰年抖着手去抚他的面颊,半晌后才终肯相信,向着他傻傻一笑,身子一软,竟就在他怀里昏死了过去。她身上满是鲜血,突然这样昏死过去,顿把封君扬吓得魂飞魄散。他忙将手掌贴在辰年背心处,催发内力护住她的心脉,抱着她跃上坐骑,往宜平城飞驰而去。
此时已近晌午,宜平城外的贺泽大军不复存在。他们一夜经历了两场袭营,一真一假,本就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不想天快亮时,封君扬又带三千轻骑杀到。这一次,贺泽军心彻底被击溃,大军往南溃逃。
封君扬顾不上率军追击贺泽,只带着辰年疾驰入城,直奔城守府去寻朝阳子。朝阳子听封君扬的声音都变了调,又见他怀中的辰年浑身是血,也是吓了一跳,待探过辰年脉息,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横封君扬一眼,没好气地叫道:“你喊什么喊?没事也要被你吓出事来!”
封君扬闻言心神稍定,问他:“她的伤不碍事?”
辰年能平安回来,朝阳子心中也是极高兴,脾气比往日好了许多,“看脉象只是虚脱过去。等我再看看她身上的伤,才好确定她的情况。”他叫封君扬将辰年抱入室内,将她检查了一遍,数出三处刀伤,一处箭伤,基本都在背上,所幸都算轻浅,没有大碍。
“这丫头真是命大!”朝阳子替辰年包扎着伤口,又交代床边的封君扬,“不要叫她,让她好好睡。我回头给她开些补血安神的药来,等她醒了就喂她一碗。”
封君扬点头应下,目光却一直痴痴地落在辰年面上,不肯移开。
朝阳子瞧他这般,不禁叹了口气,提着药箱出了门去。
辰年一直昏睡到深夜,却是从噩梦中惊醒。封君扬就躺在她身侧,见状忙将她揽入怀里,沉声安慰道:“我在这里,辰年,我在这里。”
梦里的杀戮与死亡还那么清晰,黑暗软弱了她的意志,叫她无法区分梦境与现实。她手臂紧紧地环住封君扬的脖颈,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颤声低语:“阿策,我杀了好多的人,怎么杀也杀不完。小七,鲁大叔,他们都死了。他们杀了你,又用刀砍下我的头,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颅飞上了半空,然后坠落下来,离着地面越来越近。”
她渐渐讲不下去……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放弃了他,可等他冰冷而僵硬地躺在她的怀中,她才觉出无尽的悔意。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毫不畏死,可真的濒死一回,才知她也是怕的。那贴上她脖颈的刀锋是那样的冰冷,寒意刺骨。她像是被人沉入暗黑寒冷的湖底,恐惧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灌入她的口鼻,越是挣扎,越是往下沉去。
封君扬听得心若刀割,低下头不停地亲吻她的发顶与额头,柔声道:“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辰年,我们都还好生生地活着。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会一直好好地活着。”
那温热的唇瓣抚慰了她,带给她活生生的气息。他的身体是热的,他是活的。这一刻,辰年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一直在想着如何逃离他,她仰起头来,用唇去迎合他。两唇相触的一刻,封君扬身子微微一震,随即就含住了她的唇瓣。
她唇瓣微颤,动作慌乱而急切,大力地吮吸他的唇,探出舌尖来在他的齿间游走。封君扬先是愣愕,而后惊喜,手臂小心地避过她身上的伤处将她搂紧,低头回吻过去。
这吻激烈而缠绵,他用手扶住她的头,唇紧紧地压住她的唇瓣,容不得她半步退缩。不过她也没想后退,只贪婪无尽地索取。两人纠缠片刻,封君扬见辰年竟伸手来撕扯他的衣袍,这才惊醒,忙将她的手摁在自己胸膛,喘息着说道:“辰年,停下。你身上有伤。”
辰年不管不顾,抬头用唇封住他的话,将自己贴近他的心口,感受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仿佛只有这般,才能证明他是活的,而她,也是活的。
因着她身上有伤,封君扬给她擦身后并未给她穿衣,这样一副玲珑有致的身子在他怀里扭转厮磨,又是他心心念念了几年的人,封君扬只觉心旌摇曳,哪里还能按捺得住自己。
他索性放弃了抵抗,用唇舌回应她的热情。情热处,心里到底还比她多了些许理智,生怕压到她背上的伤口,用双手捧住她的腰臀,稍稍用力一转,将她翻至自己身上。
房中烛火如豆,帐内春光旖旎。
他们唇舌勾连,肢体纠缠,仿若连根而生,相依相偎。她伏在他的身上扭动不停,却没了进一步的举动,好似这般已是足够。封君扬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只得将她的双腿强行分于自己体侧,挺身缓缓顶入她的体内。
她身体骤然一僵,似有意起身逃离,他却强硬地握住了她的腰肢,慢慢地挺身向上。缓慢,却又无比的坚定。一分分,一寸寸,在抵到尽头的那一刻,他不禁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抬手轻抚上她的背,哑声唤她的名字:“辰年,辰年……”
跨越了三年的分离与思念,经历了无数次的苦难与折磨,他终又能再次贴近她,与她亲密无间,灵肉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辰年僵滞的身子渐渐放松,容纳着他伏倒下来,在他的身上轻轻喘息。
封君扬压制住心中的躁动,只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抬起身体凑过去亲吻她。从额头到眉眼、鼻尖,再到脸颊,往来巡弋。那吻很轻,仿若羽毛拂过,所过之处酥麻微痒,叫她不由自主地低吟出声。而他却不为所动,只细细地吻着她,那样的认真,那样的虔诚,好似手中捧着的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他的唇舌却在她的脸上流连,温柔缠绵。强硬与温柔,欲望与情爱,在这一刻,他全都交付与她。甚至,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也掏出来,置于她的掌心。
他的唇缓缓往下,最后终于肯落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逗弄嬉戏,由轻到重,由温存到激烈。
辰年不耐地扭动腰肢,全没了往日的淡定从容。那刺激一时来得太过于强烈,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伸手摁住她的腰肢,低声央求:“辰年,停下。”
可辰年此刻神志早已迷乱,如何还能听得进去。她的手借机扶上他的手臂,反而寻到了支撑,一味地任性胡闹起来。
封君扬对她束手无策,快感如浪潮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把他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摔下,只几个波浪,就将他击溃,脑中仿似瞬间炸开,灵魂被逼出体外,只余下空白一片。
良久的失神之后,他才能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瞧着她犹自在他身上扭动,哭笑不得地展臂将她揽倒在身前,下颌轻轻地抵着她头顶,哑声道:“你故意使坏,是不是?嗯?”
辰年不答,双手缠上他的脖颈,侧头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激烈而强壮的心跳,还活着,真好,他们都还活着。
他停了一会儿,心里有难言的羞涩,又带着一丝心虚与忐忑,小声地问她:“你还没要够,是不是?”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答,却听她呼吸渐渐匀长起来,他不禁低头去看她,见她竟是伏在他身上重又沉沉睡去。他弯起嘴角,无奈苦笑,双手轻轻地将她拥住,借着昏暗的光线,痴痴地看她的睡颜。
她一直紧蹙的眉头已经放平,轻合的眼帘遮住了那一双美目,却显得睫毛更加浓密纤长,引得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来轻轻逗弄。她像是在睡梦中感到了痒,抬手挥开了他的手指,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寻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微微嘟着嘴,再次睡去。
封君扬看得哑然失笑,心像是被浸入蜜中,甜而喜悦。她那嘟起的唇瓣太过于诱人,惹得人想去亲吻,可他几次探头,都无法触到,只得遗憾地放弃了这一打算,将这个吻落在她的额头。
辰年这一觉睡得沉稳了许多,他的心跳一直响在她的耳边,叫她感到安心踏实。
静宇轩耳力出众,刚走进院中,就听见了屋内的喘息声。只是她自幼痴迷武学,从未涉及过男欢女爱,初一听见,竟是愣了一愣,然后便与身旁的朝阳子说道:“坏了,我那徒弟伤势准是又严重了。”
朝阳子被她说得一怔,急忙向前赶了几步,待听清里面的动静,身形不由得一僵,一张黑脸顿时涨成了紫红色。瞧着静宇轩那里竟然还要往前,忙就一把扯住了她,二话不说,拉着她转身就往外疾走。
静宇轩被他拉扯出院门,奇道:“你为何不进去瞧瞧那丫头?我听她那声音,好像很难受。”
朝阳子憋了半天,这才红着脸说道:“没事,姓封的小子在给她疗伤!”
静宇轩更是奇怪,道:“我怎么听着他动静也不对?”
朝阳子窘得说不出话来,正不知如何糊弄她,抬眼间就瞧见远处匆匆走来一队军士。当首那人黑衣亮甲,身材高大,正是奉命前来急援宜平的青州守将郑纶。朝阳子暗道一声“不好”,想也不想地就拦了上去。
郑纶稍稍有些意外,冷静地看朝阳子一眼:“道长可是有事?”
朝阳子难掩紧张,张了张口,竟是问郑纶道:“郑将军什么时候到的?”
郑纶答道:“刚到。”
朝阳子翻了翻眼睛,又结巴道:“赶路辛苦,怎的,怎的没坐下先歇歇?”
他言行这般古怪,郑纶不禁微微皱眉,可敬他身份,便就答道:“军情紧急,需先向王爷禀报军务。”他说着想越过朝阳子继续前行,不料朝阳子却又闪身拦在了路中央。郑纶心中生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长到底有何事?为何屡屡阻拦郑纶?”
朝阳子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一旁的静宇轩看得不耐,大声说道:“辰年那丫头受伤了,你家王爷正在给她疗伤,没空见你。”
郑纶浓眉一挑,疑惑地看向朝阳子:“谢姑娘受伤了?”
朝阳子老脸羞得黑红,忙把郑纶独自拉到一旁,强自镇定着说道:“没事,只是一些轻伤,正在熟睡。你家王爷担心她,一直在旁边守着。你现在就是寻他去说军情,想他也没心思听,不如先去别处待一会儿,等会儿再来。”
他这边小声说话,不想静宇轩耳力实在太好,把话听得清清楚楚,瞧朝阳子明摆着说瞎话,忍不住走上前来,戳穿他道:“你这黑道士着实奇怪,他们两人气息都乱成那样了,你却偏偏说无事,若他们两人都走火入魔,我倒要瞧你能不能救得回来。”
朝阳子再按捺不住,气得从地上蹦了起来,向静宇轩怒骂道:“你这四六不懂的蠢物,你今儿话怎的这样多?你给我闭嘴!不说话还能把你当成哑巴卖了?”
静宇轩被他骂得一愣,随即就恼羞成怒,二话不说挥掌便向朝阳子打去,怒道:“黑老道,你敢骂我,我毙了你!”
朝阳子岂会是她的对手,连招都不敢接,忙就施展轻功往外逃去,口中却是不肯示弱,只高声叫道:“我不是怕你,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飞掠而走,再顾不上郑纶。郑纶感情上便是再迟钝,到了此刻也明白了朝阳子为何拦他。他僵立在那里,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只觉心中愤懑难言,一时竟不知是进是退。
顺平那里听得消息,瘸着腿赶了过来,远远地瞧见郑纶面色,心中便是一惊。他前半夜的时候一直在屋外守着,自是知道了封君扬与辰年之间发生了什么。瞧见郑纶这般模样,顺平忙斥退了旁人,拖着伤腿走上前去,压低声音,语气严厉地与郑纶说道:“你莫要犯糊涂,她本就是王爷的人,和你毫无干系。”
过了好一会儿,郑纶才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色,淡淡问顺平道:“你的腿怎的伤了?”
顺平仍探究地打量着他的面色,随意答道:“别提了,赶路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了,扭到了筋骨,亏得有神医在这儿,不然就得成个拐子了。”
“那还不下去老实歇着,省得日后再落条瘸腿。”郑纶说道。
顺平笑了一笑,玩笑道:“还得劳驾郑将军扶我回去,咱们兄弟可有些日子没凑到一块儿了,上次形势紧张,只匆匆见了两面,竟也没顾上好好说句话。”
他借着郑纶的扶持慢慢往前走,暗中却给那守在院门处的亲卫做了手势,命其绝不可再放任何人进去。那亲卫瞧了,却是忍不住觉得委屈,心道之前是你说不用拦这神医,咱们这才放那两人进院,眼下倒又都成咱们的不是了。
屋内,此刻也已是云雨停歇。封君扬终得到满足,拥着辰年躺倒在床上,手掌轻抚她微微汗湿的腰,细吻她的发顶。辰年那里困乏未消,又添疲惫,趴在他的身上,很快就又沉沉睡去。
瞧她睡熟了,封君扬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认命地爬起身来去给她擦身清洗。不过他也是连夜奔驰,疲乏至极,刚才又经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在床上时还不觉如何,待脚着了地,这才察觉双腿竟是有些发软。
他在床边坐了片刻,这才披衣起身出门。院中一片寂静,并无旁人。封君扬在廊下轻轻拍手,才有亲卫从院门处跑过来,低声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封君扬不见顺平身影,这才记起他伤到了腿,便就问道:“顺平的腿怎样了?可叫朝阳子给他看过了?”
“已是看过,说没有大事,休养几日就行了。”那亲卫恭声答了他这话,又道,“刚才朝阳子道长带着谢姑娘的师父过来了一趟。”
封君扬微微一怔:“什么时候?”
“约莫卯时三刻,两人只刚到院中,就又转身回去了。”
封君扬面上竟是有些尴尬,只“嗯”了一声表示知晓。那亲卫迟疑了一下,又将朝阳子在院外遇见郑纶的事情说了出来。封君扬听完面色微沉,问道:“郑纶现在顺平那里?”
亲卫应道:“是。”
封君扬沉默片刻,吩咐那亲卫派人去他早先的住处,寻两个稳妥的侍女过来伺候,自己则转身又回了房内。床榻上,辰年趴在那里睡得正香甜。他坐在床边,静静看她片刻,忍不住俯身下去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那两个侍女才被带到。封君扬嘱咐她们两个好生照看着辰年,门外又留了亲卫保护,这才往城守府前院而去。宋琰早已等在正厅里,瞧得封君扬进门,上前行了个大礼,请罪道:“末将有错,没能拦下谢寨主,叫她出城冒险,请王爷责罚。”
封君扬叫宋琰起身,淡淡道:“她那个脾气,便是我也拦不住,这不是你的过错。”
封君扬虽这样说,可宋琰心中却仍是有些忐忑。他站起身来,恭谨地将这些时日守宜平城的情况报告与封君扬听。正说着,亲卫在门外禀报郑纶来了。封君扬略略点头,先命宋琰去处理城防之事,这才命人传郑纶进来。
到了此刻,郑纶心绪已是平复,进门与封君扬见过了礼,沉声禀道:“属下带军追击贺泽残军至宛江,遭遇泰兴水军。贺泽被其所救,逃至船上。”
“泰兴水军现在何处?”封君扬问道。
郑纶答道:“泰兴水军救到贺泽之后,沿江退往上游,在距此约五十里的一处江中岛上停驻。属下已命人严密监视。”
封君扬又问:“可知是何人带军前来?”
“应是贺臻堂弟,贺进。”
封君扬这才略略点头,抬眼见郑纶还立在那里,便就说道:“坐下说话。”
郑纶应诺,走到一旁坐下,微微垂目,沉默不语。
封君扬看他两眼,默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郑纶,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感情亦是如此。这和身份、地位、权势毫无关系,只是因你来得晚了。”
郑纶听得愣住,待反应过来,忙站起身来单膝跪了下去,道:“恕属下愚钝,属下不懂王爷在说些什么。”
“你懂,你什么都明白。”封君扬走到郑纶身前,双手将他从地上托起,正色道,“郑纶,你我虽名为主仆,却情同兄弟。我不想因为一个女子,坏了你我二人情谊。除却她,这天下的淑女良媛,只要是你瞧中的,我都能帮你达成心愿。”
封君扬将话说得这样明白,郑纶再装不得傻,只得问他道:“王爷说的可是谢姑娘?”
封君扬盯着他,点头道:“正是辰年。”
郑纶说道:“属下早知谢姑娘是王爷的人,怎会对她起什么心思?那场婚礼全是为了糊弄贺泽,不作数的。王爷既然喜欢她,那就给她换个名字,收在身边就是了。”
听他这样回答,封君扬看他片刻,却是忽地笑了,应道:“好。”
他放下此事,与郑纶商议起军事来,直说到过了晌午,又留郑纶吃过了中饭,这才放他回了军中。
待他一走,封君扬回后院去看辰年,见她仍在沉睡不醒,心里不禁有些担忧,派人去将朝阳子请了来,皱眉问道:“道长,辰年怎的还醒不过来?”
朝阳子才挨过了静宇轩的揍,心里正窝着一团火,听封君扬这样问,忍不住暗骂道:她为何不醒,你竟然还有脸问我?
他转身出去,在外间案上提笔写下一张药方,转身交给封君扬,沉着脸说道:“按方抓药。”
封君扬出身富贵,涉猎甚广,也算略通一些医术,低头瞧了瞧那方子,见多是补肾益气、滋阴壮阳之物,不禁很是奇怪,抬眼看向朝阳子,问道:“辰年怎能用这些东西?”
朝阳子翻了翻白眼,冷声说道:“不是给她的,是给你的。”
他觉得封君扬怎么也得露出些尴尬之色,不想封君扬只是淡定地将那方子收了起来,然后又问他道:“她只要用那补气血的方子就成了?”
朝阳子对封君扬脸皮之厚,深表叹服,闻言应道:“只先用着那个,若是发热,我再给她另开方子。”
封君扬点了点头表示明了,想了想,又与朝阳子说道:“还得麻烦道长,再给她开服避孕的汤药。”
屋中并无旁人,朝阳子正在收拾自己的医箱,闻言动作一顿,转头冷冷瞥他。
封君扬瞧出他似是误会了,便就解释道:“我尚在孝期,她身份又还未明,若是有了孩子,反而不好。”
朝阳子问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纵欲?”
封君扬面上讪讪,低声道:“是我一时情切,没能控制住。以后不会这般了。”
朝阳子冷哼一声,这才又重新给他写了张方子,嘱咐道:“熬好了就给她服下,别耽搁了。我且告诉你,你莫要欺她娘家没人。她师父那个脾气,若是惹急了,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承天道之人,先毙了你,叫那天道再寻别人去!”
“承天道?”封君扬微微扬眉,问道,“承什么天道?”
“你少打岔!”朝阳子自觉失言,不敢接他这话,只横他一眼,继又说道,“而且还有道爷我,道爷不会平白看着她受你欺负。若她与你两情相悦,那我绝无二话。可你敢欺负她,道爷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叫你小子得不了好去!”
封君扬听完他这话,颇有些哭笑不得。如若往常,他自然不肯受朝阳子威胁,可朝阳子既与辰年亲厚,他少不得多给朝阳子几分敬重,闻言不卑不亢地应道:“我爱惜她还怕不够,怎会去欺负她?”
朝阳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拎着医箱出了门。
封君扬亲自把他送到门外,转身回来交代了心腹亲卫出去抓药。直到天色擦黑,那药才熬好,封君扬虽不忍心,却也只能把辰年唤醒,将她搂入怀中,药碗端到唇边,柔声哄道:“喝了药再睡,乖,听话。”
辰年睡得头脑晕沉,迷迷瞪瞪地把药喝完,这才惊觉出不对劲来。她惊愕地抬头看看封君扬,又再低头看自己,如此这般几次来回,倒是把封君扬瞧得乐了,笑道:“不是在梦中,是真的。”他说着,手指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颈下被她啃得红紫之处,戏谑道,“你自己看看,昨夜里可是你对我用强,不能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好一会儿,辰年面上的震惊之色才逐渐退去。事情突然成了这个模样,她既觉难堪又觉后悔,心中已是乱作一团,偏又不愿向封君扬示弱,只得用被子裹紧了自己,低垂下头,不言不语。
封君扬把药碗放置一旁,安静地看辰年片刻,伸出手去轻抚她的散发,低声道:“辰年,没有什么比生死更能照清人心,你心中是否还爱我,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不要说昨夜里你是神志不清,才会和我那般。那才是你的真心,被你强行压制的真心。”
辰年默得片刻,冷声说道:“封君扬,你出去,我想自己待着。”
这个时候,封君扬怎肯轻易离去,他非但没走,反而从床边换坐到脚踏上,凑近了她,道:“辰年,我们活在这世上,已是这般不容易,既然彼此相爱,为何还要相互折磨?”
辰年被他迫得无路可走,猛地从床上撑起身来,盯着他怒道:“我爱你,没错,我爱你。不管别人怎么瞧不起我,不管你怎么算计我,我就是没有出息,我自己犯贱,我就是喜欢你。封君扬,你得到这个答案,可是满意了?”
她努力地瞪大了眼,可即便是这样,眼中还是现了泪光。
封君扬含笑看她,温声道:“不满意,你总得嫁了我,再给我生上七八个孩儿,和我白头到老,我才能满意。”他伸手去抹她眼角的泪,声音柔和而坚定,“谢辰年,你嫁我,好不好?”
辰年怔怔地看他,他很少这般连名带姓地叫她,她不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哑声问他道:“封君扬,你要娶谁?”
封君扬弯唇微笑,答道:“谢辰年,封君扬要娶谢辰年,他不娶什么贺家嫡女,不娶什么王女遗孤,他只娶江北女匪——谢辰年,那个在飞龙陉中,劫了财又劫色的小女匪。”
辰年愣了片刻,强自咧嘴笑了笑,眼泪却是刷地一下子流了下来:“封君扬娶不了谢辰年了,他们两个已经走得太远,早就回不去了。”
“回得去!”封君扬用拇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淡淡说道,“只要方向对了,不管多远,我们总能再走回去。难道还有比生与死的距离更远吗?我们一步步地走,你若是觉得辛苦,那就站在原地等我,让我去寻你。”
话到一半,辰年已忍不住伏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封君扬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着她哭。直到门外有侍女轻声禀报说药已熬好,辰年这才吓得停住了哭,又觉丢人,索性缩回了被中,将自己蒙了个严实。
封君扬瞧着她笑了笑,起身去门口将那药汤端了回来,扯开被子,与辰年说道:“快些喝了,补气血的。”
辰年分明记得之前已喝了一碗,不由得奇道:“怎的又喝?刚不是才喝过吗?”
封君扬淡淡一笑:“既然怕吃药,以后就不要去逞英雄,受这么多伤,只喝这些,算是少的了。”
辰年不疑有他,接过碗去一口喝尽了那药,又道:“你当我愿意去拼命?你说顶多半月就回,结果二十天都没到,眼看着宜平要丢,我能怎么办?”
封君扬淡淡说道:“丢了就丢了,用得着你拿命去拼?你少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死了就死了,也算是为我而死,我怎么也得记你这个情,把你寨子里的那些人和流民全盘接下,好生安顿他们。”
辰年被他说中了心思,一时没话辩驳,只嘴硬道:“才不是。”
封君扬笑笑,并不与她争辩。
辰年也不想再提此事,便就询问封君扬眼下战事如何。封君扬简单地与她说了几句,听她又问鲁嵘峰与朱振等人的情况,便就答道:“倒是都逃回来了。”他停了停,看辰年一眼,忽地问她道,“温大牙与傻大呢?怎的不见他们两个。”
辰年猜他们两个该是遵照她的吩咐往北边逃了,坦然答道:“我临出城前给过他们两个交代,若是天亮还回不来,就叫他们两个先走。”
封君扬虽早已猜到,可听她这话,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便就问道:“你会不会也要跟着跑?”
“之前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辰年默了一默,又道,“阿策,你该知我的脾气。我说要,便是争着抢着我也敢要。可我若说不要,那就是我真的不想要,绝不是向你故作姿态。”
封君扬低低地冷哼一声,问道:“那你现在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辰年咬了咬唇瓣,道:“我现在脑子极乱,你得叫我自己待几日,有些事情,我需得想清楚才行。”
封君扬不敢迫她过紧,只得应道:“好,我给你时间。”
他说完这话,出去给辰年端了一碗素粥回来,瞅着她吃下了,这才起身离去。辰年睡得太久,脑子越发晕沉,躺不得片刻,竟又昏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翌日清晨,才能强撑着坐起身来,穿衣下床。
外面天气虽有些寒冷,空气却是清新。辰年沿着府中小径走不多远,弯腰从地上拾了两枚石子来,扬手往身后打了过去。那石子正正地打在远处的一棵树上,一个暗卫从树后现身出来,颇有些尴尬地向她招呼道:“谢姑娘安好。”
辰年拍拍手上的尘土,道:“你若要想跟着我,就光明正大地跟着,咱们还能说两句话。”
暗卫哪敢真凑上去与她说话,闻言忙道:“小人这就退下。”
辰年点点头,又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我不喜欢他这样。”
暗卫恭声应下,小心地退了下去。
辰年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又转身过去,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朝阳子的住所。他一向起得早,此时正在院中打一套怪模怪样的拳法。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这才缓缓收了功,回头瞥坐在台阶上的辰年一眼,瞧她面色还好,便就只问道:“可有发热?”
辰年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答道:“没有。”
朝阳子放下心来,进屋拎了两个矮凳过来,自己坐了一个,另一个丢给辰年,问道:“大早上的,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辰年换到矮凳上坐下,答他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有些乱。”
朝阳子翻翻眼睛:“这心病我可治不了。”
辰年不由得被他说得笑了,静了片刻,却是忽地说道:“道长,我想再去信他一回,可好?”朝阳子不语,辰年又道,“那日以为自己必死之时,心中最想见的一个人却依旧是他。既然如此,我总得再去努力一下,便是依旧不成,日后想起了,也不会后悔。”
朝阳子瞥她一眼,叹道:“哪如远走高飞逍遥自在的好!”
“是啊,我也觉得走了许是更好。”辰年苦笑,“可不再去试一下,日后想起,难免会不甘心。”
朝阳子闻言点头:“也好。”
两人又说得几句闲话,话题便就转到了流民之事上,辰年道:“慧明大师以前说过待宜平形势稳定了,就先往盛都去为流民募集些善款,好做南下安置之用。我得去寻慧明大师,问他什么时候动身去盛都。”
朝阳子道:“昨日里见到他就说了此事,过不两日就要起程。”
慧明大师在盛都甚有声名,若是由他出面募集善款,没准能得那些豪绅巨贾相助,辰年听得心中欢喜,一时竟忘却了与封君扬之间的爱恨纠葛,只笑道:“这事还得去寻封君扬去,哄他再多出些银钱安置流民,这样一来,也免得一些人去了就卖儿鬻女。”
朝阳子面上却无多少喜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师父要跟着老和尚去。”
辰年一怔,随即就又笑了,道:“师父练武成痴,怕是还一心想着要练成五蕴神功,这才紧抓着慧明大师不放。正好崔习也在盛都,不如你们就随着大师一同过去,顺便把茂儿也给崔习送去。”
不想朝阳子却说不去,辰年知他是放不下自己,便就又劝道:“有道长在身边,好歹还能劝着师父些,道长还是跟着她一起去吧,也省得她在盛都惹出什么祸事来。至于我这里,封君扬对我确是真心实意,便是他对我不好,我也不会亏了自己。”
朝阳子听得她这般说,不觉没了主意。辰年又劝得几句,他终于应下了同静宇轩一起去盛都,却是正色与她说道:“你得应我一事,无论日后顺遂也好,艰险也好,你都要给我好好地活着。”
辰年点头应道:“道长放心,这话我早就应过了慧明大师的。”
朝阳子翻翻白眼,低声嘟囔道:“这老和尚,什么话都说在我前头了。”
辰年笑笑,又与他坐了一会儿,便就去寻封君扬说朝阳子等人要走之事。封君扬听完只是拿眼瞥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先是温大牙与傻大,现在又是你师父与朝阳子,接下来会是哪个?鲁嵘峰是我的人,朱振等人与你交情没那么深厚,这么算来倒是没的旁人了,不会该是你自己了吧?”
辰年静静看他片刻,这才说道:“阿策,我们需得尝试着相互信任才是。”
封君扬看她两眼,笑了笑:“好,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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