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凰握着北夙那冰凉的手,也不知为何,今天他的体温更加冰凉。望着北夙那苍白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完全失去血色的唇,北凰就硬不下心来拒绝他。
默默叹口气,坐回他身边。
北夙那青紫惨白的脸庞粲然一笑,像要糖吃的孩子吃到糖后露出无比满足的笑容。
他将北凰的手温柔的贴在脸上,北凰惊异的发现,他的脸庞真的好小。由衷感慨,上帝创造北夙时,给他的全是京华,多一分糟粕都吝啬给他。
北夙伤得很严重,只能趴着睡觉。北凰是经常受伤的人,对于这种严重的大面积外伤,她护理起来很有心得。怕伤口感染,导致北夙发烧,北凰给他上药的间隔时间就会很短。
上半夜,北夙迷迷糊糊睡着了,北凰给他上药时他顶多哀嚎几声,那是痛到极致后发出的呻吟声。
下半夜,他瞌睡睡饱了,人又特别精神起来。北凰再给他上药时,他就嗯嗯哼哼的胡乱呻吟。这叫声倒不像是痛的,因为有几分销魂的味道。
待北凰明白他为何那样叫时,北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羞红着脸怒道,“你自己上药。”
北夙粉委屈的望着她,“王妃,伤在背上,本王怎么给自己上药?”
“那,妾身叫奴婢进来伺候你——”北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北夙极力抗议。
“男女授受不亲,你让她们伺候本王,本王会难为情的。”
北凰无语,皇室子弟的衣食住行都是奴婢伺候着长大的。这家伙就是矫揉造作。
“那妾身叫无名,朝花进来。”北凰起身。
“他们两个习武之人,上药就跟要扒本王一层皮似得。被他们折腾几下本王恐怕小命不保。”北夙欲哭无泪,妥协道,“好啦好啦,本王不叫了,王妃,劳驾你伺候本王!”说完,乖乖的将枕头塞进嘴巴。
北凰又无奈的坐回去。
北凰有些诧异,北夙这病娇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禁没有感染发烧,而是精神也出奇的好,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翌日,太子北瑾带着贴身侍卫墨鱼一大早就来到了端王府。无名将太子径直带入南院寝殿,北瑾看到北夙狼狈的趴在床上,立刻箭步上前,关切的询问道,“北夙,可好些了?”
北夙看到北瑾,那张静如处~子的脸庞顷刻间又动若脱兔起来。“大哥,夙儿就知道你会来看我!”
北瑾无奈的摇头,伸出手掀开雪色被褥,看到北夙的后背那片血肉模糊的累累伤痕时,北瑾失声惊叫出来。“啊!”
北夙眼底飘过一抹不安,随即挤出粲然的笑,“不疼。父皇还是顾念着父子情分的,并未对夙儿下狠手。”
北瑾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北夙的伤,眼泪闪烁,“这么重的伤,你还说他顾念父子情分?”
北夙默然。
北瑾闭目,长长的哀叹一声,“大哥都听说了,你为救端王妃擅闯邕王府禁域,父皇绝不可能单单为此事罚你。父皇真正恼你的,是你不给他半分薄面,执意重启北凰军旧案。夙儿,你若不罢手,昨日这顿打,恐怕都是轻的,日后该是接踵而来的阴诡迫害,你可应付得过来?”
北夙璀璨的笑容消隐,眼眸里溢出淡淡的忧伤。“为北凰军翻案,虽然是困难重重。可是再困难,也比不过她在北疆独撑大局等候援军来的绝望和心酸。大哥,你不要再劝我,此事我心意已决。”
北瑾也知北夙性格倔强,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北瑾不仅没有劝阻北夙,反而支持他,道,“若有困难,尽管来找大哥。”
北夙眉眼噙笑,“夙儿知道了。”
北瑾脸色凝重,北夙选择的这条路,危机重重,而且更令人心忐忑不安的是,此事未必有结果,到时候镜花水月一场空就怕令北夙空余恨。
“可有信心?”北瑾忽然抓紧北夙的手激动的问。
他最怕的是,北夙时日不多,空忙碌一场令北夙心殇。
北夙将脸埋在枕头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听军隶说,当日传达父皇罪诏的人,是一位戴着面具的男人。可是北凰听了罪诏后,却并没有起疑心,而是将身体自觉的推进最后一支要命的箭里。可见,北凰是认识那个人的。”
北瑾眼底流露出巨大的惊愕,良久才失声叹道,“竟有这样的事?”
北夙侧头望着北瑾,“大哥,那位传召的人,夙儿找了他许久,都没有任何线索。大哥可知这是为何?”
北瑾目光有些闪烁,“你是怀疑父皇将他灭口了?”
北夙点头。
北夙脸上浮出一抹惨笑,“听说,她在弓尽粮绝的时候,将士们都曾劝过她退兵。可她说,北疆不保,青山何在?她要与北疆共存亡。她给将士们下得最后一道命令是:她孤身守城门三天,只要有一口命在,绝不让城门被敌人攻破。三日后,若是援军未来,将士们便带着她的尸体隐遁江湖。可是三日后,大燕的罪诏到了。”
北夙的手紧紧的抓着雪白的床单,眼底因为激愤血丝暴突。声音里藏着凄凉和义愤填膺的恼怒。
“大哥,这才是北凰死去的真相。”北夙的眼泪流落下来。“这么一个忠君爱国的将军,她怎么就被变成了投敌叛国的叛徒?这其中幕后有多少肮脏的交易,大哥你比谁都清楚?”
北瑾倏地站起来,颀长如玉的身子颤了颤。“你和北凰军隶一直有来往?是不是?”
北夙道,“不瞒大哥,从夙儿得知北疆变故以后,北凰军隶就一直在夙儿的掌控中。”
北瑾倏地显露笑颜,“如此最好。父皇已经拟旨,择日让孙将军挂帅,出征北疆。到时候,夙儿你就让北凰军投靠孙庭海,北凰军能够重上战场,想必也是她最后的心愿。”
北夙却激动道,“大哥,父皇虽赦免北凰军,可是并没有为他们昭雪。父皇的用意是要这几十名北凰军死在北疆战场里,从此大燕再无北凰军。这不是她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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