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司阙撑着轮椅扶手身, 在尤玉玑身侧坐下,动作自然地勾住她的腰,在她身后拥着她, 将脸贴在她的后颈,轻轻蹭了蹭。
“没有。”尤玉玑温声回一句。腰身被他勒得紧了些, 尤玉玑次推了推他的手, 这发现他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白纱布。
她捧司阙的手,将他的手反过来,只见他的掌心上丝丝血迹透过了纱布。尤玉玑眉心顷刻间蹙, 虑声询问:“你的手怎么了?”
“划伤了。”他随口应一句。
“怎么那么不小心?”
瞧着血迹染透了纱布,尤玉玑提声唤人进来,令流风将伤『药』和纱布拿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司阙手上的纱布解开。伤口处晕着血污, 连伤口也看得不太清楚。她接过镊,夹着蘸过『药』水的棉花轻轻去擦他掌心的伤口。湿漉漉的棉花刚碰了一下,她立刻询问:“疼不疼?”
“不疼。”
听着他的声音寻常, 尤玉玑抬眼望过去, 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她心里疑『惑』他不觉得疼,又继续他擦拭伤口。
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去, 伤口『露』出来。
“怎么这样深。”尤玉玑轻怨了一声。
他伤口总难愈合, 原先掌中的伤口还未消去, 竟又多了一伤。
上过『药』,尤玉玑拿着干净的纱布他包扎完, 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太不小心了。”
她望过来的眸噙着丝斥责:“瞧瞧你,本就病弱, 腿还伤着呢,又把手弄出一血口来,怎这样不善待自己?”
司阙很想他这一还不何为善待。
——不曾被善待, 也不曾善待过他人,亦不想善待自己。
可他没有这样,这样不讨人喜欢。他只浅浅地笑着,:“姐姐,我好倦,想睡一会儿。”
尤玉玑余下的话便都不出口。
“好,我扶你去趟一会儿。”她扶着司阙坐回轮椅,将他推进寝屋的里间,扶他躺在床榻上。
“姐姐不陪我吗?”司阙拉住尤玉玑的手腕。
“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尤玉玑弯腰,将被他盖好。
尤玉玑出寝屋,先吩咐景娘派人盯着西太后那边,马上就东太后的喜寿,她需要及时西太后会不会提前回京。然后她又喊来卓文,让他安排可靠的人出城去寻伊玉环。
当日她实在虚弱,无心管太多。这两日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当。如今朝廷明显想对毒楼下手。也不伊玉环当时可有认出那个人就毒楼楼主。若伊玉环认出来那人毒楼楼主,上报朝廷,就会问她这里。
景娘和卓文都出去办事,尤玉玑仍坐在花厅里,心事重重。
“夫人……”抱荷端着茶水和糕点过来,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与我的吗?”尤玉玑望向她。
抱荷立刻弯眼睛来,:“夫人一多日,却不自你了公主就病了!”
“病了?”
“嗯嗯!”抱荷使劲儿点头,“您了,公主就回了东厢房,听流风他昏『迷』了好几日,今天早上苏醒,然后就来了夫人房中抚琴。您巧不巧,公主一曲未了,您就回来了!”
“可真心有灵犀呀!”
——这句感慨在抱荷的心里,没敢出口。
尤玉玑想司阙脸『色』苍白地与她他好倦,他想睡。她转身,朝寝屋去。
抱荷站在原地,悄悄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幕被枕絮看见。枕絮不赞赏地摇摇头,又轻叹一声。她真不明白抱荷这般高兴为什么。她只担心这场不伦之恋夫人带来麻烦。更何况阙公主身体那样差,撒手人寰之后夫人该多难过啊……
枕絮又叹了口气。
尤玉玑悄声进里屋时,司阙已经睡着了。
司阙这回倒没谎。他真的很倦。那几日的不眠不休于他来,损耗实在太大。他前天晚上回王府,就一直断断续续睡今天上午。尤玉玑今日会回来,勉强了身。
尤玉玑见他睡着,在香炉里加了助眠的香料,她轻手轻脚向床榻。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躺下,转身窗下藤椅,拿了卷医来读。
近一年,她一直在读医。不不觉读了许多医,从晦涩难懂逐渐能看懂些。初时为了母亲,如今想着若能帮帮他,也好的。
尤玉玑抬眸望向床榻上的司阙。治病救人,先要病因。她必须要弄清楚他的身体为何会如此。
司阙几乎睡了一整个下午,暮『色』笼罩时,慢慢睁开眼睛。他望向身侧,见身侧空的,眼中浮现一抹恹戾。
“醒了?”
尤玉玑温柔的声音响,他眼中的恹戾一瞬间消失,他循声抬眸,『露』出一个干净乖顺的笑脸,唤一声“姐姐”。
尤玉玑放下手中的医,款步朝他过去。她软软的指尖抚过他脸上的一缕黑发,温柔地开口:“睡了一下午,我们出去一?”
“好,我听姐姐的。”
尤玉玑扶着司阙身在轮椅上坐好,帮他穿好衣不够,还拿了一件她的黛青斗篷披在他身上,抱了一条薄毯盖在他的腿上。
司阙垂着眼看着蹲在他面前为他整理薄毯的尤玉玑,忽然一阵恍惚。上次被别人这样照料什么时候?
司阙认真想了一会儿,答案没有。
“好啦。”尤玉玑站身,对他笑。
于,他也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
“若觉得冷,或不舒服及时与我。”尤玉玑接过枕絮递来的袖炉塞司阙手中,然后绕他身后,推着他往。
“姐姐对我真好。”司阙垂着长长的眼睫,嘴角挂着笑。
尤玉玑微笑着,随口:“你和莹莹一样嘴甜会哄人。”
可,他这一次没有谎。
尤玉玑推着司阙,刚出昙香映月,迎面看见了陈安之。陈安之身后跟了个女人。尤玉玑望了一眼那个女人,晓不王府里的人,可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公主身体不好,你推她出来做什么?若她着凉了可如何好?”陈安之看向尤玉玑,着斥责的语气。
尤玉玑没想与他解释,陈安之也不等尤玉玑解释,已经飞快换上一张笑脸,讨好地望向司阙,语气也温柔:“公主,你看我把谁你带来了。”
司阙早就看见了站在陈安之身后的女人——司菡,他名义上的妹妹。
“公主也,你们陈国的太跑了,皇爷爷盛怒之下,将你们司国的女眷都贬为奴籍。我本想帮你多救一些人,可实在不容易……好不容易遇了菡公主,花了好些力气,能拿她的身契,将她带过来。”
司菡自嘲地笑了一声,:“国已降,哪里还有什么公主。”
陈安之一时不怎么接话。因为这实话。也只身边人客套还会称呼一声公主,了面明面上,还哪敢称什么公主。
陈安之没接司菡的话,仍旧讨好地望着司阙,继续:“以妾的身份将菡公主收府中实在不得已。但你要信我,我真的为你而出手救人。对,菡公主我的妾,在府里绝不这样。我只想她能来多陪陪你,你们姐妹团聚,让你多多展颜。”
陈安之望着司阙的目光逐渐多了一层痴。
他想了很久,要什么法能得来美人芳心。阙公主曾经金枝玉叶,珍惜名贵之物见得多了,送珍宝未必能打动其芳心。更何况公主又那样一个不染尘杂的高贵人,怎会喜俗物?
他思来想去,于公主而言,心中所愿一身体健康,二国破之痛。前者,他不医,只能想法聘良医。良医已在路上。后者,他实在无能为力。于就想帮忙救公主的家人。
这次能把司菡从孙广亮手中弄出来,着实费了他好些心血。
旁人都以为他纨绔,和孙广亮那样的人交好日日厮混。其实他都为了救下司菡,讨阙公主欢心。
可他眼巴巴望着阙公主,却没有等他期待的感激一笑。
司阙垂着眼睛。他的眼睫很长,总能遮去那双眸里的绪。
陈安之期待的眸逐渐黯淡下去。这段时日的忍辱负重,没能换来公主展颜。他心里空落落的不滋味儿。短暂的失望之后,他又重新打精神,笑着:“我本来想打算将菡公主安排在云霄阁,和你作伴。只云霄阁如今修葺,只好把她先安顿在海棠居,等云霄阁修葺完毕,你们俩姐妹团聚。”
司阙终于开口了,他抬眼睛侧首望向身侧的尤玉玑,:“姐姐,我想回去了。”
尤玉玑将落在司菡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好,我带你回去。”
陈安之脸上的表顿时有些尴尬,他硬着头皮继续扯出笑脸:“那好,公主你好好休息。我亲自带着你妹妹去安顿。”
尤玉玑推着司阙往回,回昙香映月的庭院,司阙腿上的薄毯滑下去大半。尤玉玑停下来,绕前面为他整理。她没立刻身,仍旧蹲在他面前,仰脸来望着他,问出疑『惑』:“你与菡公主关系不好吗?”
“她总欺负我。”
尤玉玑讶然。
司阙盯着尤玉玑的眉眼,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他看着她先惊讶,然后眉心轻蹙染上一丝愠『色』。
“她怎么欺负你的?”尤玉玑追问。
“她骂我半死不活,骂我不男不女。她针扎我,泥巴往我身上扔,鞭打我。往我身上浇水想让我发烧。”
司阙深深望着尤玉玑,亲眼看着她眉眼间的愠『色』越来越浓。
原来有人可以告状这种感觉。
他慢慢翘唇角,温声:“姐姐,都过去了。”
尤玉玑收绪,站身,推着司阙往他住的东厢房去。
“姐姐,你不允我住你那里了。”
“不。越来越冷,去拿些你的棉衣。”尤玉玑垂眸温柔地望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耳垂上的柔麻让司阙瞬间脸『色』大变,极为不自然。
尤玉玑站在他身后,没发现。
直进了他的房间,司阙的脸『色』缓过来。
尤玉玑拉开司阙的衣橱,他挑棉衣。眼看着她要碰那层装着血红面具与玄衣的抽屉,司阙疾声:“姐姐!”
她要那个华横溢柔弱又心善乖顺的司阙,而不那个阴暗歹毒的毒楼楼主。
面具戴久了,他不敢让她他真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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