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昨拉着身边的犬神跟九命猫,跟卖药郎一起进了蔷薇岛。
由于海坊主不肯再多透露岛上的信息,所以,他们在剩下两域中任选其一而入,也只是纯粹通过点兵点将点出来的结果。
事实上,傅小昨甚至怀疑——卖药郎自己对岛上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他很可能只是知道这是座物怪之岛,然后就这么傻白甜直冲冲地来了。
——
“药郎先生,你想要斩除物怪,这当然是好事,但也不能这么冲动的嘛。这次就算是第一次,我们就陪你犯傻一回,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情况的话,你还是谨慎地再三考虑一下比较好,你说对不对?”
“你是不是在想——'又不是我让你们跟进来的'——可是我跟犬神的命都是你救的,而九命猫的命是我救的,于是归根到底,我们三个的命都是你救的。呐,虽然不知道你们人类是怎样,我们妖怪可是很讲情义的,眼睁睁看着你这么不顾后果地一个人闯进岛里来,我们良心上怎么可能过得去呢?你说对不对?”
“总之,这次进来,你就当体验一把斩杀物怪的快感好了,我们斩完就溜。嗯,我们四个齐心协力,过一关应该总是可以的……妖狐,白狼,海坊主,他们三个只是SR,都可以单挑这个副本,你可是SSR,肯定没问题的!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们最好是可以和平闯关啊,能不打架就尽量不要打架了……你说对不对?”
……
两侧尽是蓊蓊郁郁的丛林草木,傅小昨埋头跟在卖药郎背后,一边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连一眼也不往四周瞄,一边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她这么叽叽咕咕地念了一路,除了一左一右跟在身后的犬神跟九命猫,在每句“对不对”之后会乖乖默默点点头,身前的卖药郎并没有给出过任何回应。
不过,傅小昨本来就也不是想要得到什么确切的回应,她这么唠唠叨叨,其实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从进岛以来,沿途就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除了他们行走之间窸窣的脚步声,四周连哪怕一丝丝包括鸟叫虫鸣在内、任何其余活物所发出的动静都没有——乃至连每一棵草木的每一片叶子,都是静止的,仿佛连风也不会在这里驻足。
某种情况来说,未知反倒成了最恐怖的事情。每走一步都要担心下一秒钟,不知哪个方向就要袭来物怪的一击。
于是,走着走着,原本四人并排前行的队伍,不知何时就已经渐渐走位成了三角形,傅小昨默默认怂地窝在了被三角方阵包围着的最里头。
要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更想向卖药郎提出来的是:能不能让她躲进箱子里去?
东拉西扯地独自尬唠了半天,她已经有些词穷了,这时想到箱子,就下意识抬眸过去看了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看去,傅小昨瞬时惊悚地把眼睛瞪得浑圆——身前的卖药郎不知什么时候竟默默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于是,在这步伐完全来不及收的当口,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药箱,眼看下一秒钟就要直直撞上自己的脑门。
“嗷——!”
她嘴上本能地惨叫出来,但其实倒并没有切实地撞上去。最后时刻,身后两只一妖一边拉住她的肩膀,把她惯性往前冲的身形给止住了。
整个妖后怕了一会儿,傅小昨见卖药郎在身前直直站着不动,心里又泛起些许不对劲,犹豫着小心翼翼地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去:“……药郎先生?怎么了?”
却见于身前数米外,一片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什么特别异常的灌木丛前,有个通体白色之物,挡住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第一只怪终于出现了吗!?
傅小昨心里下意识地闪过这个想法,但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东西只是一头石狮子。
虽然很奇怪,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但意识到暂时还不用战斗,傅小昨终归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身前的卖药郎可能也是想到了这点,此时便重新迈动脚步,朝那座石狮走近过去,直到停在据它一米远处。
傅小昨见他默默盯着那东西不言声,面上神色淡淡冷冷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于是在他背后又缩了会儿后,便忍不住好奇地上前去一些,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那块突兀出现的石像。
整头狮子的造型做工远远称不上精细,显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而从材质上看,相比起一般石狮由整大块岩石雕刻成型,这一座倒更像是用某种细沙粉状的材料堆叠而成,整体呈现出一种细腻匀称的灰白色。
傅小昨越打量越觉得怪异,正想再凑上前去一些,一道沉沉的声音便如钟鸣一般,从面前传过来:“哪里来的小矮子——滚出去!”
“……”
被这当头照面的人身攻击怼得一呆,直到犬神和九命猫挡到自己身前,傅小昨才慢了好几拍地反应过来——刚刚是这个玩意在说话吗?
这么想着,她又从身前两妖中间的空隙里,不确定地看过去,正好对上石狮面上空洞的瞳孔。这次,她清楚看见了对方嘴部的开阖:
“小矮子。”
——天啦噜!原来真是第一只怪!
在心里嚎完一嗓子,她才意识过来一个问题:自己刚刚,似乎、好像,接连受到了两吨嘲讽。
这么回过神来,傅小昨当即于嘴角处,挑起一抹狂狷邪魅的冷笑:“你——你已经死了。”
说完,她便一手拉着一个,揪着犬神跟九命猫,一起往后干脆利落地跳了一步,口中清声断喝:“关门!放药郎!”
卖药郎默默垂下眼眸,目光冰冰凉凉地注视着她。
想到什么,傅小昨又了然地啊了一声,从身后背着的小包裹里掏出个东西,一边朝他抛过去,一边抬高右臂,五指张开成掌,隔空对准他,神情坚毅,话音果决,掷地有声——
“封!印!解!除!去吧!卖药郎!”
卖药郎看着手中接握住的退魔剑,秀丽眉眼间颇有几分意味不明。良久,才听他缓缓开口道:
“能不打架,就,尽量,不要打架,了。”
轻松过滤掉对方平无起伏的声线中,那股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意味,傅小昨一脸欣慰地点点头,对曰:“很好,难得你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但我刚刚还忘了补充一点:此一时彼一时,是可忍孰不可忍。”
闻言,半晌,青年没有再说话,只是面上颇莫测地微微摇了摇头。他上前一步,握着退魔剑的左手平举至眼前,淡冷眸光中再次透出些许孤绝之意。
朝着面前的狮像,他一字一句地定声道:“不该存在于人世之物,你的真与理,请一一道来吧。”
——
傅小昨深刻怀疑,自己这一行队伍,很有可能运气爆棚,选到了个简易模式的送分副本。
因为,经过卖药郎刚刚那么一问,这座石狮居然就毫无保留地,当真把自己的家底给掏了个精光。
原来,它起初只是被筑以镇守这片地域的石像,其后沾染上坚守本域的执念而堕妖,一直以来,都致力于阻止外来者擅入此间。
清楚看见退魔之剑的剑鞘上,三齿逐一闭上,傅小昨当即握拳在边上摇旗呐喊:“嗨呀!多么浅薄无知的形真理啊!药郎先生加油!一刀砍爆它!”
然而,那厢卖药郎面上却有几分深思,他盯着那座静立原地不逃不避的石像许久,才缓缓抬起右手,苍白指间牢牢握持上剑柄:“……以这份形真理,拔出退魔剑,将汝斩除。”
——几乎是在剑身触及石像的一刹那,整个狮像便轰的粉碎开来,万千灰白色的齑粉,就此纷纷扬扬铺洒了一地。
“哇啊!厉害厉害!”
傅小昨超级给面子,第一时间就在旁边啪啪啪拍起了肚皮(划掉)鼓起了掌,同时笑眯眯地看着他:“——果然跟着药郎先生走是正确的选择呢,退魔剑居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好不好玩?开不开心?”
默默看着地上的残迹,卖药郎神情中初初有几分怔愣,而后却是一派沉凝。
眼见那副样子,傅小昨不由一愣:“……有什么不对吗?”
对方没有答声,倒是她身边的九命猫带着点纳闷地开口嘟囔起来:“这么简单就完了?一动不动站着让人随便砍,也太容易对付点了吧……”
——是由于斩杀得过于顺利,所以才觉得奇怪吗?
可是傅小昨知道,一旦被找出形真理,退魔剑的威力对于物怪而言,的确是堪称秒杀级别的必杀招。
在之前某日里,小天平们偷偷摸摸把藏在箱中暗格里的退魔剑拿来,想要交给她保管。彼时出于奇怪,她努力跟它们进行了一番抽象唯心的交流,然后才基本确定下来——
正如她曾经所猜测的那样,卖药郎此前从未成功使用退魔剑斩杀过物怪,言则,在这个世界里,他要发挥退魔剑的威力,的确需要耗费“鬼火”。
也就是说,现在这座石像,应该是卖药郎斩杀的第一名物怪——事实上也正是抱着这一顾虑,她才会跟随一同入岛。
——那么,难道是首度成功使用了退魔剑,一时间惊喜得回不过神吗?
可是,眼下看着对方始终垂眸盯着地上的凝重神情,她心里又总有些怪异,隐隐觉得自己漏过了什么信息。
……等一等。
不对。
跟着一块儿盯着那堆齑粉半晌,傅小昨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从刚才以来,她似乎就陷入了一个误区——
在岛外的时候,黑羽秀树曾经暗示,这个岛上全都是物怪。所以,刚刚在见到这座石狮妖怪的时候,她心里也就下意识地就将其视为了“物怪”。
可是,从它自己刚刚所提供的“形真理”看来,这石像分明只是一只普通的妖怪,并无任何沾染上“执怨”的痕迹。乃至从头到尾,它虽然都坚决表示要阻止他们进入此域,但实际上,却始终没有采取过怀有实质恶意的行为。
这样考虑下来,傅小昨便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座石像不仅是一只普通的妖怪,而且应该还是属于最低等级别的一类妖怪——原本无生命的物品,仅仅因为机缘巧合地沾染上一分人世的因果而堕了妖,其后也只是为了那份因果而存在于世,甚至可能连完整独立的思维想法都没有。
——说白了,放在游戏里应该就是张N卡。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成了:分明不是物怪的妖怪,却又确实被只能斩杀物怪的退魔剑给斩除了……
想到这里,傅小昨已经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她正想朝身前某位大佬求助,便见对方的目光已从地面上石像的残痕中移开,转而抬起眼,看向了前方。
跟着看过去,便见卖药郎所看向的,赫然是先前被石像阻挡着的,那丛密密麻麻的灌木林。
对了——傅小昨突然再次回想起一点——那座石像之前说,它的职责是镇守此域,阻止外来者进入。
——阻止进入。
……及此,傅小昨微微瞪大了眼,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之前,他们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撞过一只怪,该不会是因为......其实还没有正式进副本……吧?
莫非这片灌木之隔,才是这一域真正的入口?
随着“铮”的一声清响,卖药郎归剑入鞘,原本凝着沉肃的眉眼间,已重新归复彻底的冷静:
“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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