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二个条件么……”缘觉顾忌地看一眼正听得全神贯注的沁瑶和阿寒,十分生硬地将话题给打住,摆摆手道,“无非是些邪魔外道,不提也罢。”说完重又端起茶盅,轻轻吹了吹茶汤上漂浮的茶叶,眼皮再也不肯抬起来。
沁瑶的心正好被吊到一半,没防备听到缘觉这么一说,登时傻眼了。
阿寒难得也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怔怔道:“缘觉方丈,第二个条件是什么,您为啥不肯说了。”
“去去去。”清虚子一瞧见缘觉的神情,便知其中有猫腻,依照这秃驴的尿性,若两个徒弟继续在房里呆着,势必不肯再往下说了,便厚着老脸要将沁瑶两个赶出去,“你们到外头呆着去,等师父和方丈说完话再进来。”
“哪有您这样的?”沁瑶一懵,虽被师父赶到门口,仍不死心用手扒住门框,试图说服师父,“不让咱们把话听完,怎么能弄清楚玉尸的底细,又怎么帮着找玉尸?”
清虚子简单粗暴回道:“听不听这后面的条件,都不妨碍你们帮着找玉尸。”砰一声,将门关上。
阿寒倒也不恼,老老实实站在门前,看样子打算耐心地等师父和缘觉说完话再重新进去。
沁瑶却猫着腰溜到窗台下,舔破窗纸一个,将耳朵贴近,听缘觉到底要跟师父说什么。
谁知她刚贴上,“啪——”地一声,窗内飞来一颗花生米,准确无误地砸在她耳朵上,
“哎哟。”沁瑶吃痛,委屈地杵在原地揉了会耳朵,悻悻然走开,坐到廊前台阶上去了。
院里那个跟缘觉一道来的小沙弥见此情景,先是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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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效跟蒋三郎从卢国公府出来,刚要上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转头看去,就见一人一骑正疾驰而来,虽不是在宽阔的官道,这人却骑得极快,浑不顾及路旁百姓,显然一副王孙公子的作派。
蒋三郎一怔:“夏荻?”
夏荻到了蔺效跟前,一勒缰绳下了马,先不急着说话,用复杂的目光看了蔺效好一会,这才压抑着怒火道:“十一哥,我方才去澜王府找你,你府上人说你来了蒋三哥这,我来不为别的,就想问问你,刘青可是你身边的人打伤的?”
蔺效冷冷道:“是。”
夏荻没想到蔺效承认得这么痛快,心底的疑惑越发清晰,怒声道:“你该知道刘青是我身边最得意的人,不知他做了何事,你要如此不留情面,直接断他手足?”
蔺效面无表情道:“手足断了还能再长上,但若再有下回,我会令人挑断他手筋脚筋,让他自此成为一个废人。”
夏荻脑中一空,盯着蔺效看了好一会,方缓缓道:“你是为了瞿沁瑶,对吗?”
蔺效上回因幻境之事,本就对夏荻有心结,这时听他竟然敢直呼沁瑶的闺名,心中戾气陡生,再无顾忌:“对!长安城你谁都可以招惹,独她不行!往后无论是你,还是你身边的人,统统都离她远点,听懂了吗?”
蒋三郎这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蔺效和夏荻之间剑拔弩张,有心劝解,却又觉得实在无从劝起,他知道蔺效喜欢瞿小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她异常珍视、处处呵护,断不能容忍旁人觊觎。
而夏荻行起事来百无禁忌,虽未见得对瞿小姐是真心,难保不会做出调笑谑浪乃至轻薄她之事,而这对蔺效来说,无意于当胸一剑。
是以蔺效这番作为虽然毫不留情面,却也算得断绝夏荻念想一个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夏荻头一回见蔺效如此疾言厉色,惊得忘了接话,好一会才愤懑道:“凭什么?!你跟她并无婚约,有什么立场阻拦我跟她来往,再说了,你分明跟——”
他咬了咬牙,到底没将“夏芫”两个字吐出来,只怒道:“你分明早就有了别的婚配人选,两边父母俱有默契,就等着明年皇上指婚了,你心知肚明,为何还要霸着瞿沁瑶不放?”
蔺效冷冷看着夏荻,一字一句道:“除了瞿沁瑶,我谁都不会娶!趁早将你的花花肠子放到别人身上去,你若胆敢再去纠缠他,休怪我不顾及亲戚之间的情份。”
蒋三郎这时终于插得上话了,忙打哈哈道:“夏荻啊,你也知道你十一哥的性子,过去十七年光顾着习文学武,正眼都没瞧过长安城里的小娘子,这好不容易有个上了心的,你何苦掺和进来?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歇了这份心思吧,没准回头遇见个更合你心意的。”
夏荻冷笑:“蒋三哥,你这话说得稀奇,凭什么十一哥看中的我就得让?瞿小姐长得合我心意,性子也讨人喜欢,除了她,我还谁真就谁都不想要!”
他挑衅地看着蔺效,半步都不肯退让。
蔺效怒极反笑,“你罔顾她的意愿强虏她,连尊重二字都谈不上,也配说喜欢?上回派的是刘青,下回还打算派谁?”
夏荻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语噎了半晌,方强辩道:“我不过想请她花朝节出来吃顿饭,没存心惹她不快,更没打算伤她!”
蒋三郎挑挑眉,夏二这性子当真霸道,请人吃饭是这么个请法?
蔺效声音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我不管你对沁瑶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从今日起,统统给我收回去!刘青的事不过略施小戒,往后你胆敢再冒犯她,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夏荻胸膛剧烈起伏,眸中仿佛生出了刺,死死盯住蔺效。
蒋三郎怕两人再争下去真会打起来,忙不动声色隔到两人中间,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苦为了些微小事伤了和气,此处人来人往的,莫落在旁人眼里,白白让人笑话。夏荻,你上回不是说得了一把龙涎弓要给我瞧么,不如今日便到你府上观摩观摩?”
夏荻没接话,好长时间才硬生生将目光从蔺效脸上移开,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上了马,怒气冲冲地一夹马腹,仍像来时那般绝尘而去。
蒋三郎走到蔺效身旁,看着夏荻远去的背影道:“夏二这些年在蜀地也养得太跋扈了些,看他这架势,恐怕对瞿小姐还没死心,你少不得多费些功夫。”
他知道这话不过白嘱咐,蔺效若诚心要护着谁,断没有护不住的道理,但他和瞿小姐毕竟尚未婚娶,再严防死守,难保不会有照看不到的时候,亏得瞿小姐也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至于时时让人放心不下。
蔺效冷冷地嗯了一声,一直盯着夏荻的身影消失在巷尾,这才道:“我先走了,方才跟你说的事,你多多留意,莫让那人逃出了长安城,坏了咱们的打算。”
“放心,盯着呢。”蒋三郎接话,转身又笑着拍拍他的肩,“看你这一大早容光焕发的,多半是昨日花朝节已将人哄到手了,走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蔺效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红着脸上了马,直奔青云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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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沁瑶百无聊赖地将院子里桃树上刚结的青涩小桃子都数了个遍,身后的门终于传来吱呀一声,清虚子跟缘觉从门内出来了。
她忙跑到师父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刚要开口,清虚子却道:“上回咱们从仓恒河出来时,漏了几样对付玉尸的东西,眼下需得即刻赶到仓恒河去。你跟阿寒带着罗盘,先去西市等地四处找找,玉尸最喜繁华喧嚣之地,若有可疑之处,切莫轻举妄动,等为师和缘觉方丈从五牛山回来再说。”
缘觉在一旁接话:“老衲座下几位弟子也会到东西两市处巡视,若有什么意外状况,你们不妨跟他们多商榷商榷。”
沁瑶愣了愣,忙道:“等等——”
跑到库房里拿了一瓶对付尸毒的丹丸,交给清虚子道:“师父,缘觉方丈,那玉尸行踪不定,说不定会突然杀回墓穴,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缘觉见状,略有所悟地看看清虚子,这孩子这般机灵乖巧,不怪老道打从心眼里疼她。
清虚子将丹丸收好,绷着脸嗯一声,不忘警告地看一眼阿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看好师妹!莫出乱子!
阿寒瞟了瞟师妹,觉得师父简直杞人忧天,头一回阳奉阴违地哦了一声,好让师父放心离去。
清虚子和缘觉走后,沁瑶又在库房里捣弄一番,找了些符纸和丹丸带上,本想换上道袍,但想起上回裴府之事,对裴敏怎么也放心不下,想着一会需得到裴府去拜访裴敏,做女装更方便行事,便作了罢。
收拾妥当,嘱咐福元看家,便跟阿寒出来了。
谁知一出来,便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马前,箭袖轻袍,腰间配剑,背影高挑而又挺拔。
那人本正负着手静静打量道观周围的风景,听到动静,转身看见沁瑶,眉眼顿时含了一层笑意,道:“阿瑶。”
沁瑶眼睁睁看着蔺效走近,脸上虽一阵阵发烫,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般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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