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之路没有什么好说的。
伴随着人心中那座苍白圣巢的垮塌，黑法老消失，现实中的异枝症和腐魂者们也都消失不见了。不过这并没有让这座城市的情况有一丁点的好转。
失去了橘红色的异枝，仅仅剩下苍白的尸体如同雕塑一般倒在城市的任何地方，带来的一种诡异的凝固感。仿佛一个加强版的庞贝古城，在火山爆发的那一刻，慌乱的人们只能看着自己被落下的火山灰所包裹，凝固。
只不过，这里爆发的不是火山，而是神明而已。
那是即使进化了数千年的后的人类，一样难以抵御的天灾。
林过云站在一座几乎高耸入云的高塔之上，俯瞰着这座巨大的，如同蜘蛛网一般的城市，信使明白，这是给那些正在看直播的人的警示，还稍微帮了些小忙。
如同摄像头一般，帮他拉远放大了视距，开出了一个广角镜头。
新“庞贝”城的大小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横跨数十万公里，蔓延了三分之一个星球，都在这样的苍白笼罩之中。
更多的小城受到了彻底的破坏，秩序崩塌，幸存者疯狂，将原本先进发达的城市化作了人间地狱，最后归于苍白……
“老实说，我还是没有实感，仅仅是找到黑法老，就解决了？”在信使开启传送门之后，林过云又回到了奈亚的黑域所在的城市里，距离“跳崖”还有一段距离，他就和信使闲聊到。
“化身和化身之间本身也是不同的，黑法老是主上最喜欢的化身之一，他本身也与主上有着很高的相似度。并不是那么抗拒被主上同化。”信使如此回答道。
“不抗拒……”林过云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信使，“对于化身来说，被同化到底意味着什么？既然黑法老并不抗拒被奈亚同化，甚至认同奈亚，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同化并不意味着吞噬。”信使居然给出了回答，“化身都有着独立的人格，不管是我们隶属于主上，还是脱离出去的时候，我们都是我们。不过在主上需要的时候，我们就会是主上。”
主机和下级机啊……
林过云点了点头，这个逻辑倒是不难理解，就像是上网课或者信息技术课的时候，作为学生，也拥有着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操作。但是在老师需要的时候，他随时可以使用主机权限，向下管辖学生的电脑，让这台电脑，变成他的电脑，只能做他想做的操作……
“至于为什么黑法老要逃离……或许，是想尝试一下自由的滋味吧。不过，显然，那滋味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所以他又选择了回来。”
林过云瞳孔稍微缩了一缩，刚刚张嘴想要说什么，信使就提前一步开口，把他要说的话给按了回去。
“不过不要以黑法老的标准去判断另外几位化身，黑法老是一个喜爱人类的神明，也不反感主上。他只是藏了起来，只要你完成试炼，找到了他，他就是认定你成功了。
“但其他的化身，对人类的态度，和对主上的态度，不太可能和他一样。你要是以黑法老作为参考，去面对他们的话，可能……会死得很惨。”
林过云眨巴眨巴了眼睛，信使这段话里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一瞬间他有一堆问题涌上了喉头，略微思索之后，问出了他觉得最异常的那个，“黑法老，也他娘的算喜欢人类的神明？您是在逗我吗？”
“你要看喜欢怎么定义了。”信使回答到，“黑法老曾经真的担任过一个王朝的法老，他多次征讨控制着埃及中部和三角洲地带的利比亚诸王；他征服了奥克西尔辛库斯；他征服了特特亨；他征服了哈特贝努；他征服了赫姆波利斯，建立库斯王朝，对部下宽怀大度，对臣民慈爱公正。他的王国歌舞升平，在他离开之后，整个王国很快就陷入了混乱，最后崩溃……
“这一次，他为人类选择的死法，也是最和蔼而无痛的。”
林过云回想起了异枝症的三个阶段，记忆丧失，人格丧失，和灵魂丧失，丧失了苦痛的记忆，自然不会痛苦。人格丧失之后也不会感觉到痛苦，黑法老为苍白圣巢的人选择的死法……
确实，这是一种几乎无痛的死法。但是我喜欢人类，所以给人类带来无痛安乐死，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不过林过云还是决定不再问了，他都能猜到接着问下去，信使会拿什么话来堵他：你们那位宗教信仰的上帝，不也没事毁灭两座看不惯的城市，和拿大洪水灭世，淹来只剩诺亚一家人吗？
我们可是实打实的邪神诶，做事都没有他过分。
（注释一：毁灭两座城市指的是所多玛和蛾摩拉，创世纪18:20中写“耶和华说，所多玛和蛾摩拉的罪恶甚重，声闻于我。”【犹1:7】又如所多玛，蛾摩拉，和周围城邑的人，也照他们一味地行淫，随从逆性的情欲，就受永火的刑罚，作为鉴戒。最后：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与索多玛与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全平原，并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一时平原全地烟气上腾，如同烧窑一般。罗得的妻子不听天使的警告，顾念索多玛，在后边回头一看，就变成了一根盐柱。）
当然，他不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走到黑域了。
看着面前那个漆黑的深坑，林过云抿了抿嘴唇，翻了个白眼，然后跳了下去。
重复流程不再缀叙，总之林过云再被黑色果冻弹出来之后，就看到顶着季青临脸的奈亚站在了他面前。
“做得不错。”奈亚笑得还是那么倾国倾城，让人一阵恍惚……除了季青临本人，她又在心里骂了一声“寡廉鲜耻”。
“还有两个，不过，黑法老回归，另外两个家伙已经感觉到了。你要小心哦，小信徒。”
“哦。”林过云冷漠地回答道。这可真是有建设性的建议啊，面对两位神明化身，我敢不小心似的。
“眼睛，你要拿去吗？”林过云反问道。
“不用，等你把三颗眼睛都找齐的时候，我才会拿走它们，现在就先放在信使体内吧。”
“那……我们该聊聊，神明们的事情了吧？”
“好啊，”奈亚又往后坐下了，黑色的椅子凭空生起，她一手拖住了自己的侧脸，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林过云。虽然是在微笑着平视，这一瞬间，却如同神祇在天空俯视世人。而林过云更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刚刚见过的，黑法老的影子。
“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呢。”奈亚没有托腮的那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嗯，封印，果然还是要从封印开始。”
“不久前，嗯，对于人类来说是很久之前，上古时期，诸神是行走于尘世间的。人类和神混居，我们教育人类，教管人类，统治人类。我们是牧羊人，是老师，是君王，是神明。
“我还是蛮喜欢那个时代的，有趣的家伙很多，愚蠢的人和神也多，每天都充满了乐趣。不过，和你们现在一样，总归有人是不喜欢那个时代的。”
“伏羲。应该是这么个名字，他讨厌那个人神混居的时代，很讨厌，讨厌到了他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作为代价，也要把神明和人类分割开，将神封印起来的程度。”
传说中三皇五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比较重要的传说，比如造人的女娲，钻木起火的燧人氏，尝百草的神农……人皇伏羲，一直是其中比较隐身那个。
相传他和女娲一起造了人，是男人的模板，但造人的功绩是女娲的。相传他又有创立文字、八卦之类的行为，但又和风后相冲突；相传，他甚至一画开天，不过盘古肯定有反对意见。
不过，虽然没有一个确定的，专属于他的事件，但并不影响他位列于三皇五帝中的人皇的地位，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该被尊于这么高的位置之上。
其中肯定有理由，即使大家说不出来，但这个理由肯定在。
现在，林过云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了。
人皇伏羲……封印了所有神明。开始了属于凡人的世代，所以他是人皇。
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做到的？封印为什么又被解开了……
奈亚的回答，不仅没有解决林过云的疑惑，反而在一瞬间，让林过云脑海中又多了无数个疑惑。
“不会回答你了。”奈亚的手指先一步压在林过云的林过云嘴上，“去拿第二颗眼睛吧，想知道更多事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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