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盛怒之下,殿中一片沉寂。
此处值班房之中,不只有朱标和詹徽二人,还有许多负责帮着老爷子起草文书的翰林侍讲等人。
见太子爷竟然动手打了詹徽,惊恐之余齐齐跪下,深埋着头不敢发声。
就连詹徽,即便是脑袋上血流如注,也不敢有任何的声音发出。而且捂着头上的伤口,瑟瑟发抖。
“你也是读书人出身,身上有着秀才的功名,在国子监读了三四年的书才出来做官!”朱标怒气不减,愤然怒斥道,“读的都是大义凌然的圣人学问,怎么做事如此乖张暴虐!”
朱标拿着手里的文书,手上青筋乍现,继续怒斥道,“这些官员即便有罪,罪至于死吗?他么即便有错,错至于罪吗?”
“国家培养一个官员,谈何容易?凡事你不看因不看果,不看事情经过,单凭刑讯的口供就要抓人。你知道抓来那些人,他们会是如何的下场吗?”
“詹徽,你这酷吏,远超汉唐那些残忍之辈!”
见朱标如此愤怒,詹徽心中惊骇欲绝。他做官的诀窍之一就是奉上,不管上面说了什么,不但尽力去做,而且要投其所好,唯恐做小了。
他把握老爷子的心思,任何案子到他手中,都是惊天大案。可他却一时忘记了,大明朝除了老爷子之外,还有这个颇有贤名的太子爷。
平日这个太子爷,喜怒不形于色。但今天的雷霆震怒,让他心中说不出的惊恐。
如今太子爷憎了他,假以时日他詹徽这个督御史,会有什么好下场?
朱标已是痛心疾首,詹徽明显有几分拉着虎皮做大旗的嫌疑,给那些犯事的官员网罗罪名不说,还牵扯出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大明朝现在最缺的就是官,管理天下没有官员不行,治理天下更没有官不行。不是他朱标袒护当官的,而是现在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官员就是一笔财富。
而大明王朝开国到现在,杀的官已经不少了,能办事的官更少了,再杀下去,又有无数的空缺。
而且这其中,还会有许多无辜的人。
“呔,回孤的话,你是何居心?”朱标大声质问。
“太子爷!”詹徽颤声道,“臣.....臣是奉旨......”
“尔等酷吏,所作所为还要加在父皇身上?”朱标暴怒起来,飞起一脚直接垛在詹徽的腰上,怒道,“父皇知道你唯恐此案太小吗?父皇知道你抓了这些无辜的人吗?”
“尔等所作所为,明显是酷吏行径,用以晋身之行,居然还加在父皇身上!”
詹徽冷汗淋漓,“臣不敢,臣不敢!”
“不敢?”朱标冷笑,抖着手中的文书,“镇抚司的大牢已经人满为患了,你竟然还不罢手,莫须有之事冠以罪名,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就这时,外边忽然传来老爷子的大嗓门。
“咋了?”
“臣等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老爷子在奉天殿里头,都听到了朱标的吼声,急匆匆的趿拉着布鞋快步走来。
一进殿看到詹徽的惨状,顿时一愣。
再看看朱标,诧异的道,“你动手打的?”
朱标低声道,“是,儿臣怒气之下,动手了!”
“你.....”老爷子上上下下看了儿子好几眼,一时竟有些不可置信。
从小到大朱标都是标准的贤德储君,别说是动手了,就是生气都不挂在脸上。今天不但动手了,而且还打的是国家的大臣。
储君殴打国家大臣,不好说更不好听。而且自古以来,没有多少这样的先例。就算是名声极臭的隋炀帝,都不曾如此。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君可以要臣死,但却不能辱没臣子。
“咳!咳!”老爷子干咳几声,环视殿内众人,开口道,“起居官何在?”
起居官,就是负责记录帝王平日言行起居注的史官,官虽小但知道的机密却多,常伴在君侧。
“臣在!”一翰林侍讲跪地叩首道。
“那个....”老爷子沉思下,继续开口道,“刚才这屋里,出啥事了?”
“方才,太子爷......”
“嗯!”对方话还没说话,就见老爷子脸微变,语调也变了。
起居官身子猛的一颤,随口叩首大声道,“方才殿中什么都没发生!”说着,再叩首,“那个,那个......刚才臣看到,詹大人进殿的时候,绊在了门槛上,头跌破了!”
“哦!”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又看看众人,“是吗?”
殿内外无论是臣子还是侍卫,乃至是宫人太监们纷纷点头称是。
这里面的人都是人精,皇上的用意谁还看不出来?今天莫说是太子爷打了詹徽,就算是当场杀了他,史书上也不会见到半点文字痕迹。
而他们更是心知肚明,这件事他们若是说出去,那颈上人头也该搬家了!
“啧,这么不小心!”老爷子对詹徽虚扶一把,“要紧吗?要不要咱让太医进来看看!”
“回陛下,不妨事!”詹徽面色惨白,声音发颤,“是臣自己不小心磕的,却不想惊扰了圣驾,臣罪该万死!”
“都出血了,还不妨事!”老爷子看看对方的伤口,随即道,“嗯,确是没有大碍,不过是皮外伤而已!”说着,笑笑,“咱当年打仗的时候,这样的伤,三五天就要来一次!”
说着,又看看詹徽,“来人!”
“奴婢在!”老爷子的贴身太监朴国昌上前,“陛下您吩咐!”
“赏詹徽内药库补药三斤,回头让太医院的人去给他看看!”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奴婢遵旨!”
“臣谢陛下隆恩!”詹徽再叩首道。
“以后当心点!”老爷子笑道,“绊这一跤,不耽误以后办公吧?”
“臣不敢因私废公!”詹徽大声道。
“好!”老爷子又点头,随即笑道,“你呀,就是这点好,忠心还知道办事!”
说着,老爷子再次环视一周,“都散了,都该干啥干啥去!”
话音落下,周围人等如蒙大赦,暗中长出一口气。
片刻之后,殿中只剩下朱家爷俩还有詹徽一人。
“说吧,咋回事?”人一走,老爷子脸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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