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一时半会殷昼答不上来。
他正在思考应该如何回答,便又听到面前的少女问道:“刚刚这话是我说得不妥,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你会说你和我想的你不同?你觉得在我心中,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殷昼反而更加答不上来。
他哪里知道自己在燕枝心里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是自己惯常瞒着她好多事情,在她面前总是那样纯良无力,也许在她心中,自己确实如同他想要展示出的那样,是一个精通医术的小白脸儿,纯洁善良,不染尘埃。
不过显然燕枝也没有要他自己一定要回答的意思。
她笑着说道:“你在我心中当然是最好的样子,我觉得你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会那么多我不会的小法术,又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
你比我涉猎还广,似乎什么我不明白的事情都能在你这里找到答案,你在我心中自然是很厉害的人。”
大约是觉得自己说这些还不够,燕枝停了一下,马上又补了一句:“我与你在一块,总是觉得很开心的。你要我说那些好听的话夸你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那我说不来,只是我知道,我同你在一块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
她笑了起来,面容很平和。
殷昼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忍不住问道:“那……那倘若我有事情瞒着你呢?也许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燕枝脸上的神情便十分的不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每个人都有很多属于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让别人知道,那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你有消息瞒着我,就说明我不适合知道那些消息,那不告诉我,瞒着我,也是理所应当的。这和你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你何必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白白给自己添了心理负担。”
燕枝的回答又再次大大地出乎了殷昼的意料。
他忍不住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有事情瞒着你,遮遮掩掩的,难不成你不会觉得我在利用你吗?”
“为什么要觉得你在利用我?人与人相交原本就不可能事事都那样纯粹,你若是觉得瞒着我一些不让我知道的事情就是在利用我,那我可把你利用个千八百遍了。”
燕枝在这方面想得极为通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譬如她在度雷劫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看过一本和自己与温静有关的话本子,知道了许许多多这这那那的事情,这种事情哪能告诉别人?
瞒着消息,不一定是为了骗人;
无法做到每一件事情都坦坦荡荡,那也未必就是为了利用别人。
燕枝想了想,伸手轻轻拍了拍殷昼的脸颊:“我倒是没提前想到这一点,你性情温柔,性格患得患失些也是应当的。
我与你说,你就记得一点就好,不必因为这样的小事拘泥自己。
总而言之,我愿意相信你,也愿意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那这样不就够了吗?”
燕枝对于许多人来说也许是个冷淡自持的人,但是与她相交久了,便能够发现她这冷淡自持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燕枝始终认为,人与人相处就是这样的。
因为人与人是不同的,那必然就会产生很多不同的地方,如果因为存在不同便要事事去猜忌、去怀疑,那就不可能交心。
今日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便怀疑他在背后要对自己图谋不轨;
明日觉得,他在这里利用自己,是不是对自己毫无真心。
一日复一日,充斥着的就只有猜忌和怀疑,那还怎么相交,那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也许永远不付出自己的信任和真心,确实不会受伤,可是这样如此的话,放眼望去满庭之下,没有一个与自己真心相交来往之人,这又是何等可悲之境地?
那身边来来往往所有人不过都是过客,天地之中皆为逆旅,无论春夏秋冬、风花雪月,这世间诸般风景美好只有自己一人独自行走观赏,那未免也太过孤苦。
燕枝不喜欢孤苦,她也不相信这世间所有人皆为恶人。
所以对于自己认为值得的人,燕枝并不吝啬给予自己的真诚与真挚。
她以真心交换,自然期望捧回真心,她觉得殷昼值得,便相信他事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看着面前少女温暖的眼眸,殷昼明白过来,她与这世俗中的大部分人总是不同的。
殷昼想起来最初遇见她的时候,也是在那样的痛苦绝望之中。
在黑暗里看见她这般不屈的精神里开出的灿烂花朵、在寂静死亡之中看见凤凰涅盘重生。
最初的希望皆是来自于她,从最开始的时候,便是燕枝给予了他重新来过的勇气,用一往无前的热烈与温暖,点亮了他这万年孤寂的游魂。
燕枝看着如同她的周身灵气一样冰凉,但她是大胆热烈的。
殷昼终于明白过来,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被她吸引的原因。
心中那些因为陆唯六杀人诛心的话而产生的摇摆和不确定,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殷昼不再有那样或者这样的担忧与难过,他抿了抿唇,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他平常都显得胸有成竹,燕枝总觉得他有时候像是长辈一样,难得有今天这样他在听自己说话的时候,乖巧的样子倒像是她挨训的小师弟。
燕枝心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乱了殷昼井井有条的发,笑嘻嘻地说道:“真是千年等一回,原来也有我能教你的道理。你只要听得进去,不要自己画地为牢,那我心里就心满意足了。”
殷昼由着少女在自己的头上作怪,任凭她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一团乱蓬蓬的。
燕枝看着他原本好好井井有条的头发,因为自己的禄山之爪变得这样乱蓬蓬的,像是鸡窝一般,心中不禁有些心虚,又立刻重新帮他把头上的头发盘好。
她经常照顾小时候的陆姣茵,常常为她绾发,很有经验,虽说殷昼是男子,她稍稍有些不适应男子的发式,但也很快就上手了。
殷昼就由着她折腾自己,末了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在我老家要是这样随便乱碰旁人的头发,可是要有惩罚的。”
燕枝觉得新鲜:“什么惩罚?”
殷昼笑而不语。
到了好些年之后,燕枝才终于知道他口中的惩罚究竟是什么,大叹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图谋不轨。
她还以为是自己蠢蠢欲动,原来自己才是那颗被拱的白菜。
不过这些皆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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