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中仿佛丢失了重要的东西,燕枝敲敲脑袋,神情有些懊恼。
那仙婢立即过来捂住她的嘴:“小姐,就算是奴婢求你了,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要是让仙子听到,小姐要吃苦头的。”
燕枝心中也确实深以为然。
凝光仙子身为母亲,自然疼宠自己的亲生儿子,什么人这么想不开,还要一直持续针对他。
自己不过是个养女,一回二回,凝光仙子恐怕还挂念着母女之情,三回四回,那恐怕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凝光仙子性情温和,可绝对不会容忍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伤害自己的亲生孩子。
燕枝这样想着,点了点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但等燕枝下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半身都是血,手中拿着一柄短刃,上头也沾着血液。
拿着短刃的手比燕枝上一次醒来的时候要大了不少,看起来是小姑娘长大了抽条了,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几年。
燕枝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就听到自己身下传来一个气若游丝却满是恶意的声音:“你这次杀不死我,你就等着母亲回来杀了你,我这院子里放了留影石,你必死无疑。”
燕枝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竟牢牢地踩着个人。
这人脸上都是血,燕枝只能看清他那一双眼,只觉得这眼生的好看,又觉得该死的眼熟。
脚下踩着的是个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如今被她用极其屈辱的姿势踩在脚下,浑身上下都是刀伤,尤其是脸上那一道伤痕从他的左脸一直横亘到下巴,十分吓人。
“你是谁?”燕枝下意识地问。
“你方才捅了我十几刀,如今来问我是谁?”
那少年像狼崽子一样勾着唇笑,森冷得没有一点儿温度,眼中全是暴虐。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涌出鲜血,想必是身上的刀伤伤及脏腑。
燕枝连忙将手里的短刃丢了,一边伸手去扶他,一边说道:“抱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是我的错,你先吃这些疗伤的丹药。”
她似乎很熟悉自己的东西究竟放在哪里,根本不用回想,一按储物镯便拿出来一大堆的疗伤丹药,一边小心翼翼地喂给少年人吃。
那少年人满眼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病,日日辱骂我、磋磨我,如今将我捅了十几刀,要致我于死地,又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让我吃疗伤的丹药?”
但很快他似乎就已经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他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母亲看到留影石。你就算现在来献殷勤也没用,母亲不是任你糊弄的傻子。”
燕枝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直觉自己不应当做这些的,可是看着面前这人的样子,她又不可自控地开始觉得心里恼火,仿佛有什么野兽要脱笼而出。
她压住自己心头的那些烦躁感,不理会少年人那些冷嘲热讽,而是取出丹药不由分说地喂给他吃。
少年人似乎察觉到燕枝身上的感觉变了又变,一时矛盾,有时候像是一个人,有时候又像是另外一个人——不过,至少现在自己面对的这个燕枝并无要害他的意思,他才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手忙脚乱给他敷止血药的燕枝,凉凉地说道:“你若是以后别莫名其妙发疯,今日的事情我可以不告诉母亲,留影石我能给你,你带上留影石快滚。”
燕枝在心中腹诽,就算把她殴打伤害他的留影石毁尸灭迹,她也已经把人捅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修真者的身体比常人坚韧许多,却也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恢复原样。
不用留影石,凝光仙子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他有意帮自己遮掩一二,到时候自己还是要倒血霉。
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什么非要来针对他?
燕枝在心中疯狂地责骂自己,而那少年人似乎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眸转过去看着西边渐渐黑沉的天幕,说道:“我是个什么怪物,母亲的心中一清二楚。我总是这里病痛那里伤重,就算没有人招惹我,我也总有一天会死,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是你的。”
燕枝觉得奇怪:“为什么?”
那少年人便抬起手来,给她看自己掌心逸散的气——那一团团的气不是修真者身上常见的五行之气,而是一丝丝扭曲着邪恶痛苦的黑气。
就算他什么也不做,那些黑气也在他的掌心翻涌,就像是一道道利刃一样,将他的掌心割得遍体鳞伤。
燕枝光是看都觉得眉头一抽,疼得厉害,却不知道痛在他身上,究竟有多痛。
“为什么会这样?”燕枝问。
那少年人就嘲讽地笑起来:“你常常骂我是混血的孽种,是人魔混血的不详废物,我应该早些死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燕枝就在电光火石之中反应过来,那些翻涌的黑气是魔气。
原来他……他真的是人魔混血。
燕枝心中有些复杂,只觉得面前的少年人有些可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少年就沉默下来,须臾才不耐烦地说道:“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你可以带上留影石滚了,不然等母亲回来,你一定会挨罚。”
他从身上掏出留影石,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燕枝的身上,不愿意再和她交谈。
燕枝下意识接过了留影石,却没有离开,反而是定定地看着年纪尚幼的他,像是没话找话一般,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个混血孽种,我哪里有名字。母亲知道我生在黑暗长眠的不祥之地,所有的名字对我来说都是诅咒,我终究会死,我要名字有什么用。”
燕枝却不知自己怎么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于是她忍不住说道:“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她说完,又觉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会说自己会不会死?
而少年人似乎也觉得荒谬可笑:“祸害遗千年,你怎么会死呢。”
他这话的厌恶毫不掩饰,燕枝也想起来为什么他对自己这般讨厌——在过往的这些年,她确实不曾再做出生吞晦珠这样的蠢事儿,可她确实一直在暗中嫉妒厌恶于他,常常趁凝光仙子不在的时候对他下黑手,故意折磨伤害他。
燕枝不敢弄死他而受罚,只敢故意欺辱践踏他,常常用难听恶毒的话辱骂他,或是偷偷将他打一顿。
耳光巴掌、拳打脚踢都是家常便饭,今日这一顿刀捅则是失控之后的暴怒。
燕枝想起来便觉得匪夷所思,这些事情实在恶毒离谱的过分,当真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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