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尼亚的情况本来已经趋于稳定,但昨晚叛军突然活跃起来,附近地区再次发生了政变。”
张东旭走在李辰彦身侧,一行人一面走向难民营,他一面对李辰彦沉声说明情况:“刚才我们接到了简讯,当地的暴力冲突十分严重,确认死亡的已经有950人左右,我们要来这边保证难民营秩序,以及人道组织成员们的人身安全。”
李辰彦越听下去,眉间便越紧,他啧了声,看着四处赶来的病人与其家属,纷纷涌向难民营内,着实拥挤。
先前还觉得,运输了两辆人道物资便已经够用,现在看来,兴许还要再送几趟。
李辰彦脸色微沉,侧首问张东旭:“难民营这边显然人手不足,巴尔尼亚政府说什么了没?”
“巴尔尼亚政府已经派医疗队过来了,但目前还在途中,现在还是忙碌时期。”张东旭似乎也有些恼,却也着实没有办法,只得轻声叹息,道,“我们只能等着了。”
这天气本就燥热,今天大清早便已经是烈日当空,难民营又拥挤忙碌的很,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轻松的事。
辞野还在医院里躺着,也不知道一夜过去,他醒没醒过来。
不过,现在不是多操心这些事情的时候。
念此,李辰彦抬手捏了捏眉骨,随后,他便转过身子,对队员们吩咐好了各自的工作,随即便下令解散,各忙各的去了。
李辰彦去了人道物资发放处,张东旭和刘峰仍旧是二人组,一同在难民营内维持秩序,防止当地居民间发生什么冲突。
忙碌的工作刚开始不多久,刘峰不经意抬首,便望见了有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他顿住,随着那身影与自己越发接近,他这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忙不迭放轻力道捅了一下身旁的张东旭,语气中有些惊讶:“张东旭你抬头看看,是我幻视了还是怎么着?”
“什么?”张东旭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再说什么,却还是抬首,随着他所示意的地方看了过去,随即也是浑身僵住。
见那人身材高挑,一身白褂不染尘埃,栗色长发被随意绾起,很是随性。
她戴着口罩,只露出双明眸,眼尾略微上翘,却不显媚意,反倒是那眸中沉稳不已。
从容不迫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昨日里的落魄憔悴。
“早啊。”时欢看见张东旭和刘峰二人,便不急不慢地走上前来,笑着打了声招呼,“早听说今天工作量大,你们竟然也来帮忙了啊。”
“时欢姐早。”张东旭应声,他点了点头,心下不禁有些迟疑,他总以为时欢是在逞强,但想了想,还是没能开口。
时欢倒是没注意张东旭欲言又止的模样,打了招呼,她便也没有多耗时间,直接就进入难民营开始忙碌了。
张东旭和刘峰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随后他们便交换了个眼神,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毕竟昨日时欢那般模样实在是令人心底发紧,爱人中弹入院,尚未苏醒,任是谁,怕都无法将状态迅速恢复过来。
因此,张东旭和刘峰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时欢是在硬撑的。
只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是他们两个人低估了时欢。
她如同往日一般,甚至比以往还要认真专注,在病床间忙碌着,果断而利索,办事毫不拖泥带水,安排好了一名病人,便能迅速投入到下一名病患中去。
时欢在工作期间展现了异常的冷静从容,很难想象她刚刚经历过一系列复杂的事情。
居然这么快就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不让工作受到自身情绪的影响。
——不论是什么职业,仅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敬佩的了。
时欢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担心着,她给手下的病人缝合好了伤口,确认没有大碍后,她便同病人家属嘱咐了相关注意事项,随后便起身准备接应下一名病人。
家属同她道谢,她颔首回应,脚步不见放慢,不肯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
今日的忙碌情况,简直和医疗队刚到巴尔尼亚的那天有一拼。
若是再忙上个两天一夜,时欢是真的怕自己会吃不消。
念此,她不禁在心底苦笑一声,状态虽好了不少,但也不见得就能再高强度工作那么长一段时间。
收回思绪,时欢拍了拍衣服上不知何时沾染的些许灰尘,她去了趟手术室,刚好看到程佳晚和一名医生将病人送去室内,时欢忙不迭上前去帮忙。
程佳晚看见时欢,似乎是有些讶异,但现在情况紧急,她便也没多问,三人径直开始了手术。
最后,时欢将伤口缝合好,确认一切无误后,便舒了口气,放下了手术刀。
将病人推出去安置好了位置,程佳晚也放松不少,她扯了扯口罩,看向身旁时欢,“我还以为你会在政府医院待着呢。”
“哪能啊。”时欢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聊胜于无,懒懒开口,“辞野既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我也没必要一直消沉着吧,多大点事,我要一直在外面等着,估计他都得嘲讽我。”
程佳晚唇角微弯,见时欢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心情不禁大好,“不过你昨晚在政府医院守了一晚上吧,辞队情况怎么样?”
“还没醒过来,等今天结束工作后我再去看看。”时欢眨眨眼,似乎有些无奈,“难民营今天这么忙,我估计要晚上才能过去了,他要是再不醒就太不给我面子了点儿。”
程佳晚闻言,随即便哑然失笑,拍了拍时欢的肩膀,道:“放心,等你晚上回去的时候,估计人早就醒了等着你呢。”
时欢略一扬眉,模样倒是自信,听到有病人家属呼唤,她便对程佳晚挥挥手,二人各忙各的去了。
由于被送来的病童多为营养不良,因此人道物资的数量迅速锐减,分发物资的工作人员捉摸着,估计明天上午要多运些物资过来。
时欢帮忙分发人道物资的时候,看到过道的这些病童们,他们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骨瘦嶙峋,他们的父母或者长辈坐在一旁,只得落下无力的泪水。
时欢缄默着,挨个分发着罐头与营养奶,耳边传来人们或真挚或麻木的道谢,她一一颔首应下。
望着这些孩子,时欢也有些无力,尽管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去挽救这些生命,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病人被送过来,每天都会有新的生命离开这世界。
她暗暗叹了口气,挨个分发完毕后,她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浑身一顿,忙不迭快步走向了某个方向,掀开帘子,迅速锁定了某处床榻。
昨天Marry一个下午都没见到她,会不会担心?
时欢眉间轻拢,她走上前去,发现Marry的母亲正收拾着水瓶,似乎是打算去接水。
Marry正熟睡着,她抬首见时欢来了,不禁愣了愣,开口似乎想问什么,然而顾及正睡着觉的Marry,她便只对时欢略一颔首,缓步离开了。
时欢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来,望见Marry安谧恬静的睡颜,她眸中泄露几分柔和。
小丫头难得睡着,还是别打扰她了。
这么想着,时欢便起身要离开,打算等Marry醒后再来找她,但Marry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唔了声,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打量几眼四周,在看到时欢的那一瞬间,她眼睛一亮,顿时喜笑颜开,唤她:“医生姐姐!”
时欢见她醒了,愣了愣,重新蹲下身子,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哦,我已经睡了一上午啦。”
“Marry有好好休息就好。”她笑了笑,揉揉小丫头的脑袋,“不过昨晚对不起啊,有些突发情况,哥哥姐姐都没能来陪你看日落。”
“没事啊。”Marry忙不迭摆了摆手,急慌慌问道,“对了姐姐,我听他们说,昨天有个军人中枪了,费了很大力气才抢救回来呢,会不会是哥哥?”
时欢想了想,最终还是笑叹着应声:“对,出了点意外,不过他已经没事了,Marry你不用担心。”
Marry闻言,便使劲点了点头,“姐姐你不要伤心,肯定没事的!”
“恩。”时欢有些忍俊不禁,敛眸轻声,“肯定没事的。”
忙碌了一天,时欢在难民营蹭了点吃的,随后便同医疗队的同事们道别,今天也打算在政府医院待上一个晚上。
坐车前往政府医院的途中,她阖眼小憩,只希望辞野已经醒了过来。
她如今什么也不想了。
就想抱抱他,没有他愿。
然而老天似乎不见得能听见时欢的心愿,待她来到辞野的病房前时,只撞上了刚给辞野检查完毕,走出病房的医生,她上前问了问情况,得知他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不过所幸,由于辞野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时欢已经可以进病房了。
目送医生离开后,时欢轻声叹息,反手关上病房的门,从旁边搬了个椅子,慢悠悠坐到床边。
呼吸器已经被拆下,辞野的面色好了不少,至少没有那么病态,此时仿佛只是在熟睡而已。
明知道他已经没事了,但时欢就是无法控制的开始发慌,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她轻声苦笑,随即便轻声叹息,伸手握住了辞野的。
他肌肤有些冰凉,好像和平时无异,但不知怎的,她就是有些难过。
她敛眸,低声道:“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声音极低极轻,不知道是同谁说的。
今天忙了一天,所有疲倦都在此时偿还了回来,时欢的眼皮开始沉重,她索性趴在床边开始酝酿睡意,不多久便进入了睡眠。
繁星明月挂上天边,四下静谧。
辞野感觉自己在黑夜里行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目光所及突然破碎了一处,泄露了几缕清亮的月光。
他走向那散着光芒之处,伸手挥开阴霾,好似寻到了些许清明。
清醒过来的那一瞬,辞野眉间轻拢,心口处传来隐隐阵痛,他轻啧了声,简单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似乎是病房内。
……也是,他中枪了。
由于刚苏醒过来,身子有些无力,他正欲起身,却在抬手间不经意握紧了那柔荑,旋即便怔住。
与此同时,床边趴着的人儿察觉到异样,低喃了一声,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时欢揉揉眼睛,她好像梦到辞野醒过来了,正要感慨一下此番美梦,她睁开双眼,刚好对上眼前人的视线。
猝不及防,撞进他眸中深邃,那沉寂破碎了一角,掀起波澜。
映着月色,盈上了清冽的光。
时欢怔住。
——梦中梦?
时欢尚且没有分辨出虚实,下一瞬,辞野便已经俯下身来,抬起她下颏,含住了她的唇。
温柔缱绻,化了一腔春水,冰雪消融。
感受到唇上的缠绵情意,时欢回过神来,眸中散开了光。
她蓦地落下泪来,心口酸涩与欣喜不止千百。
那些被她深埋的倦意与委屈,终于有了可栖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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