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唐一白。
进入十一月,秋风陡然凉了。
云朵感冒了一次、流鼻血两次,自己胡乱治疗了一下,终于有所好转。
这天,她又接到了采访任务,不过不用出差,就在本市的体育大学校园内,那里要举行“全国体育工作者经验交流会”。
这种会议的新闻价值比较低,也就是在报纸上博个存在感,占的版面不会超过半块豆腐,因此,社里只派了云朵一个人去采访。
相对于会议内容,云朵对“体育大学”本身更感兴趣。这所学校堪称全国体校中的高帅富,即便是身处高校如云的B市,它的名气依然很大,因为它是B市四大帅哥高产校之一,另外三所分别是电影学院、戏剧学院和传媒大学。
云朵是传媒大学毕业的,电影学院和戏剧学院她都去参观过,这三所高校的男生帅得各有千秋,同时也有个共同点——文弱有余,强悍不足;精致有余,阳刚不足。
体育大学就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男生大都身材高大、体态矫健——好吧,虽然某些人过于矫健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身的阳光且阳刚气质,仿佛夏天里暴晒在正午阳光下的金色麦穗,健康、饱满、明朗、热烈。
云朵路过体育场时,看到一群男生正在篮球架下打球,他们赤着胳膊,汗水布满健硕的肌肉,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她仿佛听到了空气中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声音——这才是真男人!
真是一个可以纠正人类审美观的世界啊!云朵暗暗感叹。
她身处荷尔蒙爆炸后的蘑菇云中,正发着呆,不料对面打球的人力气太大,篮球高高地抛了出去,越过铁丝网,朝她砸过来。
云朵看见了,可惜她的反射神经在这样的突发状况前实在太弱,她呆傻地看着一个暗红色球体直袭面门,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要被一个篮球毁容了吗?她吓得闭上眼睛,不敢面对接下来的惨状。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受到篮球拍脸的痛苦,云朵以为自己刚才在做梦呢,小心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只手。
这只手很大,手指长长的,此刻正拦在她和篮球之间,手掌紧紧贴着球面。她转动眼睛,目光沿着白皙如玉的手指向上瞄,看到了干净整齐的指甲,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洗净的珍珠。
这个人帮她挡下了篮球。
意识到这一点,云朵彻底睁开眼睛:“谢谢你!”说完,她后退一步,偏了一下头,才看清这个助人为乐的人,顿时大吃一惊:“唐一白?”
“是我。才隔几天就不认识了?”唐一白笑了笑,掂了一下手中的篮球,改为五指托着,轻轻一动,篮球便在他的食指上飞速地转动起来,特别听话,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铁丝网对面的一个男生说道:“哥们儿,帮个忙!”说着,又歉意地看了一眼云朵:“刚才对不住,美女。”
“没事。”云朵摇摇头。
唐一白重新把篮球托在手上,退后一步,然后起跳,手一扬,篮球脱手,朝球篮飞去。
云朵知道他的意图,却不相信他能投中,要知道现在这个距离比三分线还要远,而且隔着一道铁丝网,能砸到篮板就不错了。
她的视线追随着篮球,看到它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后,轻松入网。
云朵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游泳运动员,对吧?”
“是啊,我是游泳运动员里最会打篮球的。”他大言不惭。
云朵没见过别的游泳运动员打篮球,对这种自夸的话也没有怀疑的依据。
她有些凌乱,又把唐一白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今天终于不穿运动服了,黑色印花长袖T恤、淡蓝色牛仔裤,加上白底带浅蓝花纹的运动鞋,肩上挎一个黑色单肩包,一身打扮很是低调,只不过他的身材太好,相貌又太出众,无论穿什么,效果都棒棒的。
云朵不解的是,唐一白今天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无框,镜片干净透亮,平添了几分斯文气质。
云朵戴过唐一白的泳镜,没有度数,不禁有些疑惑:“你是近视眼?”
唐一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镜:“平光的。”
“那为什么要戴呢?扮斯文?”
他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而是摘下眼镜,直勾勾地盯着云朵。
他的眼睛是云朵见过的最好看的——薄薄的眼睑、深深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以及晶亮又黑白分明的眼珠。他不笑时,那双眼睛像两池安静的湖水;他注视你时,湖面便出现了幽深的漩涡,直把你的心神卷进去;他笑时,湖水便成了春水,碧波荡漾,潋滟无边;当他盯着你笑时,你会觉得自己变成了粉色的花瓣,飘飘悠悠坠入春水的柔波里,不由自主,不能自拔,只能随着波浪一起浮沉荡漾。
此刻,他的目光让她无处躲闪,心脏扑腾乱跳,最后只能红着脸低下头:“什么意思啊?”
“这就是解释。”唐一白收起笑容,戴好眼镜。
想了一下,云朵就明白了,这小子的意思是,他觉得自己长得太勾人,怕无意的目光成为乱飞的桃花,进而勾起相思无数,只好戴副眼镜遮挡一下,避免不必要的粉红误会发生。
还有比这更自恋的吗?
可是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云朵又觉得他这样自恋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挠了挠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于是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你为什么来我们学校?”
“哎?”云朵讶异地看着他,“你是这里的学生?”
他点头:“看起来不像?”
“也不是。我通常不会把运动员和学生联系到一起,所以……”
唐一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咳咳咳……”
虽然如此说,唐一白还是理解云朵的想法的,因为运动员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确实要用来训练,学习文化知识时就严重不足了,越是顶级的运动员,这样的情况越严重。
云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唐一白:“所以你今天是来上课的?”
“对。”
“国家队的运动员真的有时间上课吗?”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每个星期可以抽两个半天来上课。”唐一白耐心地向她解释,“前提是没有遇到比赛前的集训。你也知道,我三年没有参加比赛了,上课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听到这里,云朵不禁有些黯然。三年、三十六个月、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身为一个黄金期的运动员、一个有着顶级水平的选手,他只能看着队友集训、比赛,自己却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常规训练、上课,平淡的日子下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云朵只是想一想,就感觉心酸得不得了,而身为当事人的他,该有多难过啊!
唐一白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三年里,我每门课都是优,还拿了奖学金,所以我也是游泳运动员里成绩最好的。”
云朵被他逗笑了:“我发现你和别的运动员一点也不一样。”
唐一白低头笑了笑:“你和别的记者也不一样。”
云朵心想:当然不一样啦,我是新人嘛!
她摆弄着手里的相机:“你几点上课?”
唐一白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快了。不过迟一些也无所谓,我能去上课,老师已经很开心了。”
云朵有点窘——这样的话从你自己口里说出来真的好吗?
两人要去的方向是一样的,唐一白在路上看到奶茶店时,还停下来请云朵喝了杯热饮。
本来云朵打算喝奶茶的,但是唐一白淡淡地道出了四个字评价“垃圾食品”,于是云朵改喝了乌龙茶热饮,唐一白则要了一杯鲜榨的石榴汁。
鲜红的石榴汁像玛瑙一样艳丽迷人,长相俊美的唐一白品尝一口,像是吸血鬼在进食鲜血一般,有种动人心魄的美艳。
唐一白喝一口果汁,很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弄得云朵都想尝一尝了。
两人并肩走在种着银杏树的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云朵发现,她和大多数人一样,一提到唐一白那晦暗的三年,就忍不住为他感到可惜,长吁短叹,殊不知唐一白已经走了出来,那些日子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潮汐退却现白沙,乌云散尽碧空洗。他从苦涩的过去收获的东西,未必比失去的东西少。也正是那样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他,坚忍而乐观,成熟且强大。
云朵和唐一白是同龄人,她把自己和唐一白做比较,发觉至少在情商方面,唐一白甩她N条街。
算了,这样悲伤的事情不要去想了。
云朵一手握着乌龙茶,一手轻轻地敲着挂在胸前的相机:“那个……今天遇到你的事情,我可以写成新闻稿发在报纸上吗?”
“嗯。”唐一白咬着吸管,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我们交谈的内容也可以?”
他松开吸管:“可以。”
云朵得寸进尺:“那么……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无图无真相啊!”
“当然可以。”
云朵于是放下乌龙茶,摆弄相机给他拍了几张。
笔直的银杏树前,少年身形秀拔挺立,在嫩黄色的树叶映衬下,他的脸庞更显俊美不凡,只不过……
云朵突然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能不能先把果汁放下?”捧着饮料喝的新闻图片男主角一点都不庄重好吗?
唐一白像个乖宝宝一样配合着她。
他越是这样配合,云朵越觉得自己过分,拍好照片,嘿嘿笑道:“谢谢你!”
“不客气的。”
两人拿回各自的饮料继续喝着。
云朵却有些不放心:“我听说你们有规定,不能轻易接受采访。我这样做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唐一白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跟教练说一声就好,他脾气很好的。”
云朵知道他的教练是一个叫伍勇的大汉,一脸的犯罪气质,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汉子好脾气的样子。
她有些纳闷:“你为什么愿意冒着风险配合我呢?”
“因为你暗恋我呀。”
“噗——”云朵把嘴里的乌龙茶都喷了出来,也顾不上自己失态了,瞪着一双杏眼惊恐地看着他,“喂喂喂,我没有啊!”
唐一白咬着吸管,嘴角很勉强地向下压,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云朵有些急:“我真的没有。”
他终于忍不住了,唇角上扬,闷闷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看着云朵,眼波流转,满脸戏谑。
云朵:“……”什么都不用说了,又被调戏了。
云朵把自己在体育大学的所见所闻写成了两篇稿子,第一篇是体育工作者经验交流会的报道,第二篇是对唐一白的介绍,只是,第二篇的篇幅是第一篇的三倍。
她持着公正客观的态度去写这篇新闻稿,写出来的文字却像是脑残粉对偶像的溢美之词。云朵也很无奈,唐一白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人,比如“调戏记者”这一点就挺让人生气的,可她不能写啊!
她给唐一白的定位是“运动员中的学霸”。尽管去掉了“游泳”这一限定领域的词汇,但是放眼整个职业运动圈,唐一白也是当之无愧的学霸,毫无争议。
一个运动员,不逃课、不挂科,门门优秀,同时保证自己的主业不受影响,多励志啊!
写完稿子,云朵自恋地看了两遍,决定等这篇稿子发表后,她先送一份报纸给唐一白。
孙老师出去采访了,云朵只好和同事程美一起去吃午饭。
程美是中文系毕业,和云朵一样是应届毕业生,同时,她们也是采编中心今年录取的新人中仅有的两个姑娘。
报社给所有应届毕业生统一规定了最晚报到时间,云朵在毕业前疯狂玩了一阵后,踩着最后期限来上班,程美则是提前两个多月就来报到了,总之她比云朵拼多了。
因此,同样是新人,程美已经在《中国体坛报》待了半年多,比云朵资历深。她的工作岗位是编辑,而记者们写的稿子都要经编辑之手,比如云朵写的这两篇,先要送到编辑部,让编辑写推荐理由,然后开会选稿,新闻稿被选中后,编辑还要根据稿子的质量和版面需要,对稿子进行修改。
在纸媒注定走向没落的今天,新闻的采编工作却丝毫没有精简,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就是愿意在报社工作的人越来越少了。
云朵和程美都不打算在报社食堂吃,女孩子嘛,嘴比较挑剔。两个人出了报社的办公大楼,穿过两条小巷走进一条街,街边餐厅林立。云朵挽着程美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聊。程美告诉云朵,她在写推荐的时候把写唐一白的那篇稿子盛赞了一番,估计下一刊就能见报了。云朵很高兴,表示一定要请程美吃饭。她倒不是在乎那点稿费,只是特别希望这篇稿子能被选上,不给稿费都行。
云朵正和程美商量着吃什么,路过一家西餐厅,不经意间一扭头,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脸色苍白,眉眼温和,侧脸线条美好,此刻正坐在窗前,闲闲地翻着菜单,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闲适。
咦,这不是林梓吗?
云朵的记性很好,加上林梓给她的印象深刻,她仍记得这位气质冷艳的帅哥坐在街边小饭馆吃羊肉泡馍时的情景,与此刻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程美见云朵停下来,推了她一下,笑道:“看到帅哥走不动道了?”
“不是,不是。”云朵说着,抬手敲了敲窗玻璃,见林梓扭过头来,她咧嘴笑了。
林梓显然也认出了她,示意她们进来。
云朵就这样把程美拐进了西餐厅。
两个姑娘坐在林梓对面,云朵分别给二人介绍了下,然后问林梓:“你不会也在这附近上班吧?”
他摇摇头:“我听说这里的鹅肝很正宗,所以来尝尝。”
又是尝尝……这位吃羊肉泡馍时让人瞠目结舌的画面,云朵记忆犹新,
云朵掩嘴轻咳一声,看向程美:“要不,我们也尝尝?”
程美有点犹豫。
鹅肝很贵的,两人都拿着最低工资,这一顿饭尝尝是过瘾了,可是剩下的半个月每天吃馒头就榨菜吗?
林梓听到此话,示意服务生再取两份菜单来。
程美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有些眼晕,而云朵也没强多少,一边翻一边很没出息地感叹:“这个好贵呀,这个也好贵呀……鹅肝这么贵,我吃个鸡肝好了……你们有煎鸡肝吗?”
服务生嘴角抽了抽:“没有。”
程美默默地翻着菜单,真的好想假装不认识这货。
林梓笑了一下,笑容轻浅,有种微风拂面不留痕迹的感觉。
他说道:“我请客,放心吃。”
真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啊!
云朵感激地看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太好吧?”白吃人家似的。
“没什么。你帮我要到祁睿峰的签名,我还没感谢你呢。”
原来祁睿峰的签名这么值钱啊?早知道不当记者了,当一个签名贩子多有前途!
林梓一边翻菜单,一边报菜名一样和服务生说了很多,翻到最后,他有些惊喜:“你们这里也有松露?”
“是的,先生。”
“原产地?”
“正宗的法国黑松露。”
“嗯!”林梓点点头,“煎鹅肝的时候加一些。”
“好的。”
林梓合上菜单还给服务生,看向云朵和程美:“你们点什么?”
“呃……”程美诧异地看着他,“你刚才点的不是我们三个人的?”
“哈……”云朵没忍住笑。
林梓倒是淡定:“我一个人可以吃下的。”
程美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热。
云朵知道林梓是有钱人,于是也不顾忌了,点了一份巧克力苹果蛋糕、一份奶油蘑菇汤、一份香煎鹅肝、一小份香橙鸭胸肉、一份芒果鲜虾沙拉,外加一杯桑葚汁。
点完后,她看着林梓:“我也能在鹅肝里加松露吗?”
“你加多少都可以。奶油蘑菇汤里也可以加一些。”
云朵吸了吸口水:“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好。”
他答得一本正经又干脆利落,云朵不禁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是标志性的傻笑——她没话说的时候就傻笑。
三人点完菜,林梓从身旁的座位上拿起一份报纸翻看,云朵一眼便看到了上面大大的“中国体坛报”五个字。
“你喜欢看我们的报纸呀?”她很高兴。
“嗯。”林梓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疑惑地看了一眼云朵,“你的稿子不多,都在不显眼的地方,最近几期干脆没有。”
“咳!”云朵被揭了短处,想挽回一些面子,“下一期就有了哦!”
他却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是吗?你很自信。”
什么意思?搞得好像她在吹牛一样。
云朵解释道:“我昨天在体育大学遇到唐一白了。唐一白,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他。”林梓收起报纸,“不过,我对他不感兴趣。”
云朵继续努力向他“推销”唐一白:“你对他不感兴趣,没准你妹妹对他感兴趣呢。他长得可帅了,身材也好。话说,你妹妹需要唐一白的签名吗?”签名可以换饭吃,这个认知已经深入云朵的心。
他摇摇头:“谢谢!不过,我妹妹对他也不感兴趣。”
云朵有点失望。
程美凑到云朵耳边轻声说道:“云朵,你现在特别像一个搞传销的。”
“呵呵呵……”云朵挠着头傻笑。
“但我对一件事情很感兴趣。”林梓说着,又翻开报纸,指着一处文字给她们看。
那是一则招聘启事,《中国体坛报》现招聘文字编辑若干名、网站视频编辑若干名、记者若干名。
“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云朵有些不解。
程美不了解林梓的情况,用正常思路猜到了关键:“你想应聘到我们报社?”
“是的。”他一派轻松的模样,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响指,看起来心情不错。
云朵惊奇道:“你……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开玩笑的,他一个金融天才,和体育报纸能产生的联系大概只有广告招商了,突然要进报社工作,他这是被什么妖风刮了?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土豪不好吗?
程美比云朵淡定,主要是她不知道林梓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把面前的不锈钢餐叉吃掉冷静一下。
她问林梓:“你想应聘哪个职位?”
“记者。”
云朵还在用一种梦游似的眼神看林梓:“为什么要当记者?”
“股市不景气。”这是他的回答。
这是什么鬼理由啊?股市不景气就跑去当记者吗?两者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好不好?你哪怕天天吃喝玩乐也比当记者强啊,反正你钱多又吃不穷!记者能挣几个钱?
云朵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深呼吸几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相信我,记者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一个月的基本工资,都不够这一顿饭钱。”
林梓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当记者是为了挣钱?”
“呃……也对,没有人会为了挣钱而当记者,因为根本挣不到钱。”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她有种心酸的感觉?
他抱着手臂,懒懒地往椅背上靠,挑眉看着她们,姿态随意,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这大概就是气场吧!
他说道:“所以,我当记者,只是因为我想当记者了。反正我不缺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朵握着餐叉重重地往白瓷盘子里一戳,怒道:“帅哥,你这样说话很拉仇恨你知道吗?”
林梓有一项特殊技能,就是可以屏蔽掉任何人向他释放的任何情绪。
只见他不动如山,无视两位姑娘的白眼:“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帮我通过面试成为记者。”
云朵又想翻白眼了:“您的简历比我们主编的都漂亮吧?还需要我们两个蝼蚁帮忙?”
“简历太引人注目,会降低面试官对我的信任感。”
好贱的理由啊!
“所以……”林梓看着云朵,眼神特别真诚,“请你帮我,云朵。”
“帮一个金融天才转职成为打杂记者这种事情怎么听怎么丧尽天良,我是绝对不会干的。”在这种时刻,云朵决定捍卫自己的节操,不和他一起发疯。
林梓:“我们不是朋友吗?”
云朵:“我们绝交吧!”
林梓:“……”他摸了摸下巴,换上了糖衣炮弹策略:“事成之后我请你们吃大餐。”
云朵冷笑:“呵呵,姐是那种一顿吃的就能收买的人吗?”
他锁住了眉:“这样,还真是难办。”
一旁的程美悄悄地举起手来:“打扰一下,我可是一顿吃的就能收买的人哦!”
云朵窘然地看向她:“节操呢?”
“吃了。”
“……”
后来,林梓又加了几次筹码,当他把大餐数量加到“5”时,云朵的防线彻底崩溃,答应帮他。
云朵问他当记者是不是冲着祁睿峰去的,林梓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是。”
编辑部开完例会后,云朵被告知,她交的两篇稿子只通过了一篇,被打回来的那篇是关于唐一白的。
“为什么?”云朵很吃惊。
“因为没有新闻价值。”对方答道。
这样一句草草的回复让云朵更加疑惑,唐一白怎么没有新闻价值啦?难道是她写稿子的方式不对?
她也不好意思缠着人家问东问西,问程美吧,程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怀着非常郁闷的心情,等待孙老师的归来。
下午快下班时,孙老师回报社取东西,看到云朵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脸鼓成了包子,他不禁好奇道:“云朵,你又被刘主任批评了?”
“没有。孙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云朵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还把程美写的推荐词给他看了,作为自己那篇稿子还不错的证据。
孙老师听罢,不以为意地安慰她:“当记者的,谁没被毙过稿子,你不用放在心上。”
云朵却有些执拗:“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孙老师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旁,帮她分析:“云朵,首先这篇稿子没过的根本原因,是你高估了唐一白的地位。新闻是具有时效性的,新闻的效果也具有时效性。唐一白刚得游泳锦标赛冠军时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但是这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全国性的游泳比赛一年举办四次,游泳锦标赛只是其中之一,在这种级别的比赛中不管如何大放异彩,也就热一会儿。你认为偶遇唐一白就能成新闻,这个想法不对。第二,你搞错了重点。唐一白是个运动员,在成为巨星之前,他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只能和运动相关。比如,如果你挖掘到了三年前他被禁赛的根本原因,就可以成为重点。可是,你搞什么学霸、励志,这对运动员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如果祁睿峰是学霸,这个新闻倒是很有看头。唐一白目前还没出成绩,这点花边真不够看的。明白吗?”
他一番话,把云朵说得茅塞顿开,她挠了挠头:“我知道了,就是因为唐一白名气不够大嘛。”
孙老师点点头,又道:“还有一点,程美给你写的推荐也有问题。她是写了不少赞美之词,可她比你还摸不着重点,你本来就跑偏了,她的推荐词把你推得更偏,这稿子能过才怪。”
云朵低头思索了一下:“孙老师,我知道怎么改它了。”
“喂喂喂,”孙老师吃惊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在教你改稿子。这篇稿子你不要改了,没用的,放在硬盘里留个纪念吧。”
云朵坚定地摇摇头:“我想试试。”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孙老师摇头叹道。突然,他又凑近一些,神神道道地看着她,一脸八卦之光:“我说,你不会真的暗恋唐一白吧?”
云朵现在真怕听到“暗恋”这两个字,用力摇头:“哪有?孙老师,你不要瞎猜。”
孙老师却了然地看着她:“我懂。”
云朵扶额——您懂什么呀?
当晚,云朵斗志昂扬,把稿子改好了。
她重新给这篇新闻稿定了位:记者在体大校园,偶遇在刚刚结束的全国游泳锦标赛上收获三金一银(重点)的唐一白,他表示自己对接下来的冬季游泳锦标赛很有信心且准备充分(重点)。问及训练状态,唐一白表示自己的训练状态很好(重点),还能抽时间来学校上课(轻描淡写)。据悉,唐一白是这所体育名校的大三学生,入学时文化课和专业成绩都是第一,三年来成绩优异(轻描淡写)。
好吧,唐一白名气不够大是硬伤,她只能抢救到这里了。
第二天,云朵把稿子拿给孙老师看,孙老师看罢感叹道:“这姑娘真有悟性。”
孙老师觉得这事比较有教育意义,对云朵是,对程美也是,于是他把稿子拿给编辑部某个资深编辑,资深编辑写完推荐词,让程美拿去和之前自己写的做对比,好好体会一下。
这一期的报纸已经定稿了,这篇稿子只能赶下一期的讨论会。
也是云朵运气好,到下一期时,综合版的版面比较宽松,稿量不多,她的稿子就过了。
哦呵呵……云朵捧着散发油墨香气的报纸,嘚瑟地笑。
她在微信上敲唐一白。
云朵:在吗?
云朵:关于你的报道已经见报了哦,我想送你一份报纸做纪念。
她的信息挂在那里,唐一白一直没回,到了中午,唐一白才有了消息。
唐一白正在吃午饭,坐在同一桌的是他的三个好基友——祁睿峰、明天和郑凌晔。
明天见唐一白低头看手机,便问:“一白哥,又被美女表白啦?”
另外两人听到此话,都很没节操地伸长脖子去瞟唐一白的手机。
“吃你们的。”唐一白低头回了一句,手机微微倾斜,不许他们看。
他看了一眼云朵信息发送的时间,回道:抱歉,刚才在训练。
云朵:嗯嗯。
唐一白在输入框里键入“其实我这边能买到你们的报纸”,要点击发送时,他又犹豫了,想了想,把这行字全删了,改为“你上班的地方在哪里?我明天出去上课,可以去找你”。
云朵:不用,不用。你那么忙,我去找你好啦。
唐一白:方便吗?
云朵:方便。记者就是四处流窜作案的,去哪里都方便。
唐一白:那麻烦你了。
云朵:你太客气啦!快吃饭吧!
唐一白:好。
第二天,云朵从体育大学的南门进入,唐一白从教学楼出来,两人在体育馆会合。
体育馆外的空地上有社团在举行活动,还有人踢毽子。
云朵和唐一白并肩坐在体育馆前的台阶上——台阶有好多级,他们坐得高高的。
唐一白穿着藏蓝色休闲长裤,双腿向下随意伸展,右腿叠在左腿上,两条腿看起来又长又直。
云朵学着他的样子伸腿,然后悲剧地发现在他的对比下她快成柯基了。
嘤嘤嘤,姐好歹也是身高一米六七的人好吗?
“你的腿真长。”她由衷地赞叹。
“唉。”唐一白叹了口气。
云朵觉得他这语气着实欠扁。
她从包里翻出叠好的报纸,找到关于他的那条新闻,递给他看,然后歉意地笑道:“可惜版面有限,你那么玉树临风的照片没有用到。”
“是吗?”唐一白应着,认真地看报道的内容。
云朵便坐在一旁看他。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碧空万里,艳阳高照。这样灿烂的背景下,他更显得英姿勃发,神采焕然。
他的神情很专注,眼眸微微垂着,配上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看起来严肃又认真,像个斯文俊秀的学者。
唐一白看完,收好报纸:“写得不错,谢谢。”
“过奖,过奖。”云朵笑眯眯地看着他,“唐一白,能再和我拍张合照吗?”
人,对于美丽的东西都有执念,不一定据为己有,但至少要留住眼前这片刻的美好。
唐一白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便挨坐在了一起。
唐一白坐直身体,双腿屈起,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脑袋微微偏向云朵。
云朵一手举着手机自拍,拍了好几次,总觉得不好。她揉揉自己的胳膊,有点无奈:“可能是我的胳膊太短了。”
“我来吧。”唐一白说着,取过她的手机。
他右手握着手机,左手便觉多余,放身后撑着台阶吧,又觉得姿势有点扭曲,于是他干脆左臂绕过云朵身后,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
手机的画面上,云朵被唐一白揽着,显得特别小鸟依人。
咳……她的脸微微发热。
唐一白微笑着看镜头时,云朵的目光却有些躲闪。
他拍好合照,把手机还给她。
云朵低头接过,说道:“那个……你还要上课吧?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起身。
“等一下,云朵。”唐一白轻轻按住她的胳膊,没怎么用力,她就起不来了。他抿了抿嘴,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英语四级考了多少分?”
“六百五十二分。”
唐一白张了张嘴,像是被这个数字惊到了,漂亮的眸子里流溢着别样的光彩:“你很厉害。”
“咳咳!”竟然被唐一白夸奖了,云朵很不好意思,“这有什么,术业有专攻嘛!我游泳肯定不如你。”说这种话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确切地说她根本不会游泳。
唐一白笑道:“那么,对于一个英语基础比较差的人,想过英语四级,你有什么看法?”
云朵一想就明白了:“想过四级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他点了点头,倒也坦诚。
“你为什么想考四级呢?四级没过又不影响毕业。”云朵很不理解。
“也不是一定要过,我只是想试试。”
云朵托着下巴,歪头看他:“唐一白,我一直挺好奇,你为什么愿意下功夫在学习上呢?体育生上学一般都只是混个学历吧?”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这样问?”唐一白奇怪地看她一眼,“既然能做好,我为什么不努力?”
云朵张了张嘴,他这种典型的精英意识让她有点惭愧。
想了想,她又问:“那你觉得,你学到的东西对你有用吗?”
“有的。”他点点头,“读书能让人变得睿智和冷静,能够开阔人的眼界。学历学历,就是一种学习的经历,不管有没有那一纸证明,这个经历都存在于你的人生中,你整个人肯定会因为它而改变。”
“那个,有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读那么多书,但是对自己的职业并没有帮助,是一种徒劳无益的行为?”
唐一白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和,像沉醉的春风。
他说道:“当然有,不过我觉得无所谓。读书是为了改变自己,游泳是为了挑战自己,这两者不冲突,所以没必要取一舍一。”
作为一个旁观者,云朵觉得唐一白太有觉悟了,这境界、这气度、这沉稳又坚定的意志、这无与伦比的行动力,真的不像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她突然发现他身上最可贵的地方并不是泳池中霸气十足的爆发力,而是现在这种性格特质。
她发自内心地赞美他:“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取得卓越不凡的成就。”
“谢谢,可是我连四级都没过。”唐一白说这话时有点忧伤,他总觉得大学四年里不把四级过了,是一种缺憾。
好吧,四级确实是多数大学生都能过的,唐一白说自己英语基础差也不是谦虚,他一个职业运动员如果连英语都能学得倍儿棒,才真是见鬼了。
云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道:“四级其实很好过的,你做几份真题,把握住出题思路就行。现在背单词也来不及了,还有一个月考试……不对,你不是还要参加冬季锦标赛吗?会不会影响训练?要不你明年再考?”
“没事的,训练完看看书对我来说是一种放松。嗯,那么……”他不确定地看着她,“做题也算是吧?”
云朵被他逗笑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做题对我来说不算放松啦!如果你不累的话,每天训练完做一篇英语阅读,做完自己看答案。另外,抽时间完整地做一两套真题。听力现在练也来不及了,遇到不会的就看哪个选项顺眼选哪个。完形填空的话,你直接靠语感吧,错的地方多读两遍,不用太纠结为什么。翻译也不用练,把认识的单词挑出来自己造个句子。作文嘛,一样跟着感觉走,稍微练一下英语书法,卷面干净整洁就好了。”
她说了一大串,唐一白略微消化了一下,问道:“所以,我主要练阅读理解?”
“Bingo!你时间有限,只练这个就好。”云朵拍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考不过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知道,四六级是一种魔性十足的考试,一切皆有可能。”
唐一白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好。”
两人起身离开。
云朵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下台阶时一级一级蹦下去,并且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短腿,她还一下蹦了两级,结果不小心踩到台阶边缘,失足了。
眼看着她就要脸朝下着地,唐一白反应很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提,然后她双脚离地,被他拎起来了。
那一刻,云朵觉得自己像是风中摆动的一块腊肉。
还好,他很快把她放了下来。
之后,云朵陪唐一白去校园书店买了一套四级真题,唐一白又在云朵的推荐下安装了一个翻译软件在手机里。云朵答应帮唐一白辅导,她和他每天做同一篇阅读理解,唐一白搞不懂的地方就问她,毕竟这对云朵来说是相当轻松的一件事。
下午,唐一白回到国家游泳队训练基地,他的指导教练伍勇看到他时,对他说:“冬季锦标赛的赛前集训要开始了,老规矩,睡前半小时主动上交手机,不要等我去找你。哦,对了,你不是喜欢被采访吗?回头赛前新闻发布会你也参加吧!”伍勇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配上他那匪气十足的长相,看起来还挺瘆人的。
唐一白知道伍勇在挖苦他擅自配合云朵发新闻稿那件事,不禁摸了摸鼻子:“喜欢被采访的不是明天吗?”
“明天去的话,新闻发布会就不用结束了。”
“好,我去。”唐一白点点头,也不辩解了。
伍勇却警惕起来,臭小子答应得这么干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果然,唐一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过,伍总,手机的事……”
“呵呵……”伍勇再次冷笑,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手机的事免谈。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看明天,不管有没有集训他都要每天上交手机。你也想过那种日子吗?”
“不是,伍总,我最近要准备英语四级考试,需要用到手机上的翻译软件,还有可能用手机联络远程辅导。”
“唐一白,你够了,为了手机天天跟老子斗智斗勇,只是你找的理由越来越烂了。四级考试什么鬼,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越来越不老实,今天加练!”
“是真的。伍总您看,我试题都买好了。”唐一白说着,把证据拿出来给伍勇看。
伍勇扫了一眼那套题,又看向唐一白:“为了多玩会儿手机,你也是蛮拼的。”
唐一白无语了,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怎么这么脆弱呢?看来只好欺负一下祁睿峰了。
晚上,云朵洗澡时看到自己胳膊上有三道淡淡的瘀青,是被唐一白抓的——这家伙的力气好大啊!
洗完澡,云朵看到手机上有微信留言,打开一看,顿时震惊了——祁睿峰这么高冷的男子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祁睿峰:云朵。
云朵:QQ?啥事?
在国家游泳队训练基地宿舍楼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怒吼:“这个女人!唐一白,叫她蛋妹,快!”
唐一白握着手机,无视祁睿峰的诉求,回复她:我是唐一白。
云朵:骗人,唐一白自己有手机,我今天看到了。
唐一白:不骗人,我手机被教练收走了。
云朵:啊?摸摸头,不哭哦!
唐一白哭笑不得,给她回了个省略号。
云朵:唐一白,你力气好大,我胳膊都青了!
唐一白: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云朵没有回复他。
唐一白感觉有点怪,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抬头,看到祁睿峰目光幽幽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唐一白问道。
祁睿峰今天看到唐一白做英语试卷就差点吓尿,然后唐一白要求用他的手机时他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他要监视唐一白,所以现在唐一白和云朵聊天,是有第三个人围观的。
祁睿峰意味深长地看着唐一白:“你真猥琐。”说着,他指了指刚才唐一白发送的那句话。
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唐一白把这句话默念了两遍,不知是不是有心理暗示作祟,他也觉得自己猥琐。
然后,祁睿峰用更加猥琐的语气问唐一白:“你对蛋妹做了什么?把人家的胳膊都弄青了。”
“只是扯了一下她的胳膊。”
祁睿峰不屑地撇嘴:“扯一下就青?你是大力水手吗?”
唐一白有点无奈:“她像小兔子一样柔弱。”
“我喜欢小兔子。”
唐一白不得不承认,虽然跟这货做了多年的好朋友,但他也经常跟不上祁睿峰的思路。
他也不管祁睿峰了,认真地跟云朵讨论着自己遇到的问题。
祁睿峰见唐一白毫无压力地实现了猥琐下流和一本正经之间的无缝对接,忍不住感叹禽兽就是禽兽,然后,他真的不想听到任何与英语有关的话题,倒在自己床上看漫画去了。
看了一会儿漫画,祁睿峰抬头问唐一白:“禽兽,你觉得蛋妹这个人怎么样?”
唐一白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用签字笔在试卷上写写画画,听到祁睿峰问,他抬头,轻轻地牵起嘴角:“挺可爱的。”
云朵觉得自己成兼职辅导老师了,除了要帮助唐一白考四级,还要帮助林梓准备应聘的笔试和面试。
林梓的简历很有意思,为了避免自己的工作经历使面试官产生不必要的担忧,他只在“工作经历”一栏写了“自由职业者”,没有任何陈述,简简单单五个字,透露着“眼高手低、没有工作、月光啃老、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无耻”之类的信息。
然后,在“自我评价”那一栏,他更加无耻地根据报社记者的行为准则自我美化了一番,搞得好像他天生就是个记者料,谁不让他当记者就是在残忍地扼杀人才。
除此之外,“学习经历”抹掉了海外留学那部分,只保留了本科以前的。
“在校获得过的荣誉”这一栏,他狠狠地发挥了一番:小学作文比赛二等奖;初中校报人气写手;高考作文满分……
他努力挖掘着自己的光辉历史,作为他能胜任这份工作的依据。
云朵看到他的简历后,有些惊讶:“你高考作文满分?厉害,厉害。”
“英语作文。”
“……”
最后,在“期望收入”一栏里,林梓很霸气地写了三个字——看着给。
说实话,云朵觉得他的简历能通过初步筛选,跟这三个字脱不了干系。
然后就是笔试。
笔试题是采编中心的几个领导临时拍脑袋出的,题目没什么专业性,主要考察答题者的文字功底、思维能力和洞察力,比较简单,林梓突击准备了一下,也就过了。
面试是刘主任亲自主持。
会议室的门关着,面试者们像小绵羊一样排排坐在外面,他们大多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还有几个是在校大学生,多少都有些紧张。林梓坐在这帮人中间,气定神闲地跷着二郎腿,显得有些另类。
很快,他被叫进了会议室。
然后,刚踏进门,他就被认出来了——由于参与面试的一个老编辑临时有事,坐班的孙老师便被拉了壮丁。
孙老师看到林梓,下巴差点掉下来:“股神,怎么是你?”
林梓眉头一跳,他精心准备了那么多说辞,还重点锤炼了一下演技,现在还没发功呢就穿帮了。
“股神”两个字太提神了,另外四个面试官的目光在林梓和孙老师之间来回移动,最后都瞪着孙老师,等待解释。
孙老师只好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林梓。
在座的诸位都混迹于体育媒体圈,对金融圈子抱着一种门外汉常有的敬畏,再看林梓时就觉得此人怎么看怎么英俊潇洒。
林梓向众人点了点头,自顾自拉开椅子坐好:“我之前确实从事金融相关工作,不过没有那么夸张。”
刘主任狐疑地看着他:“那么,你为什么来应聘我们社的记者?恕我直言,这个岗位的工作压力很大,你做的话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新人期,回报很低。你在金融领域算是成功者,我无法理解你为何突然转行从零做起。”
“那是因为你不理解‘梦想’这个词。”
刘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梦想”这种词汇不是只该出现在小学思想品德课或者电视选秀节目中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和我谈这么幼稚的话题好不好?
林梓无视刘主任抗拒的表情:“我从小就喜欢体育,你们的报纸我每期都买。”
“所以,你想说你是《中国体坛报》的忠实读者?”
“不。”
喂,不要否认得这么快,承认一下对你没坏处好吗?孙老师着急地给林梓使眼色。
刘主任冷笑:“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林梓一脸的狂热,像是来到了成功学的演讲台上,他说道:“我从小就喜欢体育,梦想着当一名运动员,后来因为体检不合格只好上学念书。现在总算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了,我为什么不能重拾梦想?”
“所以你现在还想当运动员?恕我直言,你以前体检不合格,现在只可能更加不合格。”
“我知道,所以我决定‘曲线救国’,当一名记者,可以经常采访运动员。你不觉得这很完美吗?”
“一点也不。”刘主任否定得如此果决,是因为他不相信眼前这人的鬼话。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简单的事情背后必有阴谋。这人有钱没处花却跑到这里跟他大谈理想,简直像个疯子一样。
孙老师对刘主任说道:“是真的。他的偶像是祁睿峰,我们一起找祁睿峰要过签名。”
林梓猛点头:“对的,我想采访祁睿峰,所以我希望我入职后可以分到综合体育版,重点跟泳坛。”
面试还没过呢就想着入职?谁给你的自信?
刘主任已经无力吐槽了,挥挥手:“我们是正经单位,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抱歉,我们不能录取你,请你离开后叫下一位进来。”
多么直白的逐客令,林梓却臭不要脸地赖在椅子上假装没听到:“所以你担心,我只是一时兴起才来应聘?说实话,这么重大的决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好了,到此为止吧。”
“慢着。其实你真正担心的是我在贵社就职时间太短,浪费你们的人力资源吧?毕竟培养一个记者也是需要投入的。”
刘主任有点无奈:“好吧,你说对了,我必须考虑这样的后果。”
“呵呵呵……”林梓突然笑起来,笑容里有三分不屑、七分得意,笑过后,他说:“那么请问,你们通过社会招聘录用的新人记者中,有几成能挺过三个月试用期的?”
一句话问到了刘主任的痛处。
报社的正式编制是有限的,他们需要的人手却远远超过编制上限,所以,每年他们都要招聘大量合同工。合同工在事业单位和二等公民一样,待遇远不如在编人员。记者的基本工资本来就很低,如果是一个合同工,就比很低还要低,一个月一千多,连房租都不一定够。他们收入的另一部分是稿费,但是新人记者通常一个月都发不了几篇稿子,这部分钱更指望不上。所以,新入职的合同工记者,一个月的净收入不到三千块是常见的。
月薪三千,在B市算是赤贫线。他们要吃、要穿、要睡觉、要坐地铁,这是基本的生活需求,如果他们的月薪连这点都满足不了,还指望他们做什么?拿着两千多块的工资,住着巴掌大的群租房,穿着十九块钱包邮的T恤,然后笑着和人谈理想、谈未来吗?不是每个人的心志都那么坚定,也不是每个住群租房的都能逆袭,如果他们中途放弃,别人也用不着指责什么。
想到这里,刘主任叹了口气。
“不要难过。”林梓安慰他,“你看,现在有一个不在乎薪水的人坐在你面前等着你录用,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认为我坚持得不会比他们久?那你就低估梦想的力量了。”
刘主任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
林梓又加了把火:“其实你也不用给我发基本工资。”那点钱不够我买零食的,他心想,不过这话没说出口,他接着说:“但是呢,稿费我得要,那是我劳动的回报。”
刘主任翻了个白眼:“等你能拿到稿费再说吧。”
“这么说我被录取了?我必须承认你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刘主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赶紧出去。”
林梓走后,刘主任身旁的一个面试官悄悄问他:“刘主任,您真的决定录用他?我看他挺不着调的。”
“那又如何?”刘主任有些无奈,“只要他不是来捣乱的就行,我们基层太缺人了。”更何况,还有不用发工资这种好事。
由于林梓被刘主任划拨到了“凑数”的行列里,好好培养是不可能的,他依然不愿意在林梓身上浪费资源,于是,林梓被放生到云朵他们组,由云朵带他。
云朵简直无语,她也是个新人好不好,让她怎样去带另一个新人嘛!
林梓却很高兴,因为云朵他们组的重点之一就是泳坛。
孙老师把面试的情况讲给云朵,云朵听罢,斜着眼睛看林梓:“还跟我说不是因为祁睿峰,明明就是嘛!”
林梓理直气壮:“你问那么直接我怎么回答?对,我就是想跟着祁睿峰,采访祁睿峰,我要嫁给祁睿峰!”
“你够了,祁睿峰是不会娶你的。”
就这样,林梓成了云朵的小弟。
她带着林梓跑了几个采访,让他试着写了两篇稿子,最后得出结论:连刘主任都放生林梓了,她也不用操心人才培养了,林梓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于是,她这“师父”当得甚是轻松。
十二月五日,国家游泳队举办了一次新闻发布会,主题是关于明天要进行的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
这里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国内的游泳比赛情况。
国家级游泳比赛,除了四年一次的全运会,一年一度的专业性比赛有四场,按时间先后顺序,分别是: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全国游泳冠军赛、全国游泳锦标赛、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游泳冠军赛是针对重大赛事的选拔比赛,性质和那三个锦标赛不一样。
三个锦标赛中,全国游泳锦标赛是水平最高的比赛,春季、冬季锦标赛次之。大多数运动员都会在春季、冬季锦标赛里锻炼自己的副项,比如祁睿峰主项是长距离自由泳,副项是短距离自由泳,而唐一白以前的主项是蝶泳,副项是自由泳,现在颠倒了一下,所以,冬季锦标赛的受重视程度不如云朵之前参与的锦标赛,这回的发布会,社里也只派了云朵和林梓两个新人来采访。
赛前新闻发布会一般都由明星运动员和教练参加,比如祁睿峰和他的教练袁润梅,比如女队大姐大向阳阳和她的教练,再比如唐一白和他的……哎,怎么会有唐一白?
云朵瞪大眼睛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跟那些世界冠军一比,唐一白就是个小透明啊,打酱油都不够用,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还跟祁睿峰、向阳阳这些大牌运动员互动良好的样子。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唐一白突然停止和向阳阳说话,扭头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堆里的云朵,冲她微微笑了一下。闹哄哄的会场里,他的笑容像是嘈杂蝉鸣中盛开的栀子花,温柔干净,悦人眼目。
云朵还没什么反应呢,她身后的两个女记者已经把持不住,低呼道:“好帅啊!”
看来好色慕艾是人类的本性。
林梓悄悄对云朵说:“唐一白为什么要冲我笑?”
“你想太多了,他是在冲我笑。”
“呵呵,女人。”
云朵满脸黑线:“敢这样跟老大说话,我打碎你的头盖骨。”
林梓一脸惊恐地闭了嘴。
这时,唐一白低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很快,云朵感觉到手机轻微振动起来,她拿出来,看到了唐一白给她发的微信。
唐一白:散会别走,有话对你说。
云朵:好啊。
赛前新闻发布会的焦点依然在祁睿峰身上。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中国体坛,女子获得的世界冠军比男子多,可是男子受到的关注永远比女子多,比如中国游泳队里男子得奥运冠军的只有祁睿峰一个,而女子在上届奥运会拿到了三块金牌,向阳阳更是卫冕了女子200米混合泳冠军,可在普通人眼中,中国泳坛的领头人不是向阳阳,而是祁睿峰。
现在,祁睿峰被集体围攻的原因是他的“不务正业”——他在这次比赛中仅报了男子100米自由泳。
记者问:“为什么没有报自己更擅长的项目,比如1500米自由泳?”
祁睿峰脱口而出:“对手太……嘶。”最后是他的吸气声,他拧着眉,脸皱成一团。
对手太什么?你倒是说啊!
祁睿峰决定不说了,因为他身旁的女人正用力地拧他,作为他胡说八道的惩罚。
有胆量如此对待一个奥运冠军的,也只能是另一个奥运冠军了,没错,拧他的正是向阳阳。由于这次发布会是教练和教练坐一起,运动员和运动员坐一起,祁睿峰的教练袁润梅够不到他,只好拜托向阳阳管住这货的嘴。
祁睿峰郁闷地闭了嘴。
记者还在追问:“对手怎么了?您是不是想说对手太弱了?”
“你猜。”
“我不猜。”
这个记者眼尖,看到袁润梅在扶话筒,显然是想抢答这个问题。
不能让教练回答啊!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就是教练了,远不如运动员那样可爱,什么都敢说。
于是,他果断地看向唐一白:“唐一白,对于祁睿峰在整个比赛中单单选你做对手,你怎么看?”
这话明显带着挑拨的意思。
唐一白没想到自己打个酱油也能被点名,抿了抿嘴,答道:“峰哥不像我,我的比赛经验严重不足,需要尽量全面地参加各类赛事积累经验。峰哥已经多次参加世界级的比赛,他的1500米自由泳成绩很好,而这样的成绩在一般的国内比赛中已经很难达到积累经验的目的。另外,我个人认为,多次在必胜的情况下参加比赛,会使人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我认为峰哥这样的选择十分明智,不明白你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说得不紧不慢,一段话下来,基本意思还是那四个字——对手太弱,但是呢,他的话说得漂亮,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刺来。
那个记者有些失望,这年头的运动员也这么狡猾了吗?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他依然不甘心,追问道:“所以还是对手太弱了?”
唐一白用一种控诉的眼神望着他:“我们运动员都挺不容易的,请你口下留情。”
那个记者脸一下红了,再无他言。
向阳阳低头小声说:“一白好样的。”
祁睿峰也意识到了唐一白这是在帮他说话。
好兄弟嘛,就是背后互相拆台、正式场合互相撑腰的存在。
又有记者站起来,顺着这个话题问唐一白:“和祁睿峰一起比赛你怕不怕?他是奥运冠军。”
唐一白笑了:“不怕啊!有强大的对手在,我可能会游出更好的成绩。”
祁睿峰投桃报李地帮唐一白搭台撑场面:“他怕什么?他心理素质很强大的,埃尔普西来了他都不怕……嘶!”
又是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回比刚才还要夸张,祁睿峰感觉他的肉都要被向阳阳揪下来了。
那个记者听到此话两眼放光地看向唐一白:“他说的是真的吗?埃尔普西来了你也不怕?”
唐一白笑得有些勉强:“当然。”
埃尔普西是连续两届奥运会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也是这一项目的世界纪录保持者。
祁睿峰不明白这种问题有什么需要回避的,然而,第二天他就明白了。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运动员和教练们先离开,之后才是记者退场。云朵坐在下面左顾右盼,见人都走干净了,只剩下她和林梓,她有点担心,唐一白不会忘记她了吧?
这份担心没持续两秒钟,唐一白便去而复返了。
云朵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林梓腿上:“你先在这里等我。”然后她走过去,和唐一白站在桌子旁边,问:“找我有什么事?”
唐一白刚要说话,他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高大的身形像小山一样,不是祁睿峰是谁?
祁睿峰走过来,随意地勾着唐一白的肩膀:“你怎么还不走?”说着看了一眼云朵:“蛋……”
“咳咳咳……”唐一白猛烈地咳嗽起来。
“嗯,云朵。”祁睿峰改了口,视线在会场里扫了一圈,最后看向林梓,对云朵说:“那是你男朋友吗?像小兔子一样弱。”
云朵差点倒地,这是什么形容词啊?
她却不知道,祁睿峰这话还是从唐一白那里复制过来的。
唐一白自然不会承认版权归属,只是严肃地摇摇头:“QQ,你不要把‘男人’和‘兔子’联系在一起。”
祁睿峰反应了两秒钟,才猛地推开唐一白:“你太猥琐了!禽兽!”
唐一白不以为耻,摸着下巴,目光飘向林梓,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云朵:“确实有点弱。真的是你男朋友?”
云朵有些不自在:“不……”
正在这时,他们两人身后又探出一个脑袋来,只听他说道:“峰哥、一白哥,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正是明天小朋友。他走到唐一白的另一边,看到云朵时并不意外,也瞄了一眼林梓:“姐姐,你男朋友好弱呀!”
云朵无力吐槽:“你们的思想要不要这么神同步啊?他不是我男朋友,同事而已。还有,他可不弱,一顿饭能吃下一头牛,所以,力气应该很大的。”
祁睿峰不屑:“还是个饭桶。”
明天点头:“又弱又能吃,养他好亏本。”
喂,你这种养猪场管理员的口吻是要闹哪样啊?
云朵默默扶额,看着唐一白:“你要和我说什么?”
唐一白左右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先回去?”
祁睿峰和明天撇撇嘴,转身离开。
明天一边走一边抱怨:“一白哥,我们连你屁股上有几颗痣都知道,现在谈隐私是不是晚了点?”
祁睿峰拍了下他的脑袋:“当着女孩子面不要说这种话,你个二货。”
云朵汗津津地低下头去。
她觉得唐一白好可怜,整天跟这帮非正常人类在一块,还能看起来比较正常,多不容易啊!
他俩离开后,唐一白说道:“云朵,这次比赛结束后我想请你吃饭。”
哦,原来他想说的是这个。
云朵知道他是想答谢辅导英语四级那件事,于是点点头:“好啊!不过这事在微信上说就好啦,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唐一白笑了笑:“当面邀请比较有诚意。你想吃什么?”
“嗯,吃点清淡的就好,我最近大餐吃多了。”云朵说着,摸了摸肚皮。
林梓非常仗义地兑现了承诺,还在单位囤了好多零食,她就……
唐一白却笑着看着她:“你不用帮我省钱,运动员没那么穷。”
云朵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道:“那你看着来吧,我吃什么都行。”
“好。”
随着这一声“好”,唐一白身后那扇未关闭的门里传来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我也要去!”
不用说,一定是那两位偷听了。
唐一白扶额,他漏算了队友的无耻。
微微侧过头,下巴轻轻扬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他两手插着兜,身姿挺拔俊秀如一株笔直的红杉,然后,这株漂亮的红杉扬声喊道:“去你大爷!”
云朵发现自己的审美观有点扭曲了,她竟然觉得唐一白爆粗口的样子也很帅。
云朵和林梓回到报社后,她让林梓针对今天的新闻发布会拟几个标题出来,然后林梓的成果如下:
祁睿峰放弃主项迎战唐一白,原因:对手太弱。
唐一白逆天发功叫板埃尔普西:来了也不怕你!
向阳阳发布会现场和祁睿峰眉来眼去不知为何!
啊……这都什么玩意?祁睿峰根本没有亲口承认“对手太弱”好吗?唐一白什么时候“叫板埃尔普西了”?体坛新闻发布会你给我整“眉来眼去”这种词?还有,“逆天发功”又是什么鬼?
短短几十个字,云朵硬生生读出了《金瓶梅》和《葵花宝典》的感觉,简直要泪流满面了:“怎么办啊?我还是很想打碎你的头盖骨。”
“消消气。”林梓淡定地递给她一袋芒果干。
“我不吃!”云朵决定要做一个有气节的人。
邻座的孙老师坐在转椅上移动过来,帮云朵接过芒果干,帮她撕开封口,然后帮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怎么回事?”
云朵把今天发布会的情况简单跟孙老师说了一下,然后把林梓拟的新闻标题给他看。
孙老师看罢,说道:“第二条还是可以用的,只是唐一白怎么发功的?”
林梓解释道:“那四个字是凑字数的,这样三个标题看起来一样长。”
原来真相这么简单?就因为这货有强迫症?云朵真的好想用目光把他狙掉。
孙老师点点头:“嗯,这四个字去掉,在唐一白的名字前面加个定语,不然一般人未必知道他是谁。”
“不行!”云朵摇头,“唐一白并没有叫板埃尔普西,是祁睿峰帮他叫的。我们必须如实客观地反映情况。”
“你啊你……”孙老师摇头,“你看着办吧。”
当天,云朵的稿子果然如实客观地反映了情况,并且拒绝用任何耸人听闻的标题刷眼球。
云朵倒是客观了,可这世界上总有不客观的媒体,第二天,就有几家纸媒按照林梓的那个路数发了关于唐一白的新闻,什么“唐一白叫板埃尔普西”“唐一白挑战埃尔普西”“唐一白有自信迎战埃尔普西”……
这下,埃尔普西的粉丝不干了。唐一白算哪根葱,敢挑战我埃神?这年头的小透明为了上位真是脸都不要了啊!
许多读者看新闻只看标题,自然而然地认为唐一白是在借埃尔普西的名气刷存在感,是在消费埃尔普西。再看唐一白何许人也,好嘛,世锦赛都没参加过,还被禁赛,人品有问题!成绩和埃神差着将近两秒呢,他拿什么挑战?
综上,这个人真不要脸,真给中国人丢脸,必须骂他,狠狠地骂他。
骂一个没有名气的人是最爽的,因为这个人没粉丝撑腰,无人和他们争执,大家可以一边倒地骂他,同时在骂人的过程中找寻认同,获得成就感。
也有一些人不忍心骂,原因无他,这个人长得太帅了,让人怎么下得去口啊?
抱有这种想法的大部分是女人,至于男人……这个人这么贱还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定骗过不少无知少女,真是欠揍,骂他!
就这样,唐一白这个名字被扔进了汪洋口水里,从新闻评论区到论坛,再到各类社交媒体,短短半天时间,他被各种嘲讽,他的女性亲属也被问候过很多次。
在“谩骂”这个领域,是没有国籍和阶层之分的,许多普通人都有着一身天分极高的骂人技巧。
云朵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赶紧关掉电脑。她心里难受得要命,像是堵着一块铅,很为唐一白感到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被人这样骂?就算他真的说出要挑战埃尔普西的话,那有错吗?一个有追求的运动员,想挑战本领域的大神不应该吗?就活该被人冷嘲热讽、人身攻击问候祖宗十八代吗?
云朵深呼吸了几次,给祁睿峰发了条微信。
云朵:祁睿峰,不要让唐一白看到今天的新闻。
很快,祁睿峰回她:他已经看了。
云朵的一颗心提起来,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祁睿峰:他说要做篇阅读冷静一下。
唐一白坐在书桌前,一手握笔,看着眼前的试卷。他的坐姿很端正,像小学生在上练字课。他尽量快而准地读着眼前的阅读理解,时而用荧光笔把眼熟却不认识的词语标记出来,至于那些不眼熟也不认识的,他时间有限暂时不管。
这是云朵教他的,做完整篇后把标记出来的词查一查,能记住几个算几个,如果某个词遇到的次数多,他也就能记住了,所以他的桌上除了试卷,还有一个电子词典,是手机翻译软件的替代品。
祁睿峰没有骗云朵,唐一白确实在做英语阅读,而且做得蛮认真。
相比之下,祁睿峰就有些急躁,围着唐一白团团转,像一只六神无主的狗。
唐一白有些烦他:“你不要在我面前晃了。”
祁睿峰泄气一般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闷声说道:“对不起。”
唐一白低头看着试卷,头也不抬地回道:“第二十八遍。”
这是祁睿峰第二十八遍和他说“对不起”。
祁睿峰重重叹了口气。他真的没想到,昨天他只是提了一句埃尔普西,就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实在是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媒体引申发挥的能力太强了,网民们人云亦云的行为也太过分了。可是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提了埃尔普西,所以他现在特别内疚,觉得是他把好兄弟害成这样的。
唐一白见祁睿峰蔫头耷脑的,只好放下荧光笔:“我这个被骂的人都没什么,你矫情什么劲?”
“对不起。”祁睿峰又说了一遍。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说对不起。”唐一白摇摇头,“其实那些记者也没说错,我确实准备挑战埃尔普西,只不过不是现在。想要成为世界冠军,当然要挑战最强的对手。至于骂我的人,他们不了解我的情况,骂就骂吧,反正以后会改口的。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成绩才是最具说服力的,其他的都是浮云。”
祁睿峰怀疑地看着他:“你不生气吗?”
“一开始有点生气,现在想通了。”
“你想通得也太快了吧?一篇阅读还没做完呢!”
“因为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那是毫无意义的。一年之后是亚运会,两年之后是世锦赛,三年之后是奥运会,我的时间很紧迫。哦,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是四级考试。哥忙着呢,没那个美国时间去跟网民生气。”
祁睿峰静静地盯着唐一白,沉默不语,他的目光中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艳羡,还有些感动。
唐一白皱眉:“别这样盯着我看,难道你暗恋我?”
祁睿峰忍不住骂了一句,抚了抚胳膊上瞬间冒出的鸡皮疙瘩,无比认真地对唐一白说:“我觉得你比我强多了。”
唐一白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叹口气,说道:“如果你曾经以为自己即将失去眼前的一切,那么现在你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不会难过,因为至少你还在这里,还可以朝着理想心无旁骛地努力,这就够了。”
祁睿峰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这种有点悲伤的回忆,岔开话题说道:“刚才云朵给我发信息,问候你。”
“是吗?我看看。”
唐一白一眼扫完祁睿峰和云朵的聊天记录,向云朵发送了视频会话的请求。
视频会话很快接通,两人的脸出现在了对方的手机屏幕上。
虽然他们实际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唐一白还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到云朵的面庞。
她扎着随意的马尾,额前搭着细碎的刘海;脸蛋小小的,轮廓柔和丰润;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采,形状像两颗杏核;嘴角天生有着上翘的弧度,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难怪他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心情很好。
云朵此刻的心情却不好,她的秀眉紧紧锁着,看到对面是唐一白时,愣了一下:“唐一白?”
“是我,云朵。”唐一白把手机竖着放在一个宠物小精灵的手机座上,扶着下巴看着云朵。
“你……还好吧?”
唐一白苦着脸道:“不好。”
祁睿峰惊讶地望着唐一白,这小子刚才还给他猛灌鸡汤呢,说得头头是道,比出家的和尚都心宽,怎么现在又不好了?
云朵担忧地看着唐一白:“不要往心里去,那些人为了博眼球,脸都不要了,不值得你去计较。”
唐一白点头:“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难过。”
“那怎么办呀?你明天还有比赛呢!先好好比赛吧,其他的,想也没用。”云朵说这话有点心虚,因为她觉得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一定郁闷得要死,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唐一白叹了口气:“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
“啊?”云朵愣愣地看着他,觉得唐一白可能是在开玩笑,可是遇到这么糟心的事谁还有心情开玩笑呢?所以,唐一白应该是真的需要安慰吧?可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安慰吗?
隔着手机唱歌感觉好傻,而且她此刻还在单位,众目睽睽之下高歌,岂不是更傻了?
“一定要唱歌吗?”她问道。
唐一白不答,只托着下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欲言又止。
有的时候不说比说还管用,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云朵撑了三秒钟,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我唱。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唐一白答。
他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祁睿峰:“唱首《小苹果》吧!”
云朵果断扭脸:“不唱!”
那首歌有着神奇的魔力,唱一次会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好半天,有时候还会不知不觉地哼出来,堪称洗脑神曲。
她会唱的歌不多,本来还想装一装唱个英文的,可一想到唐一白的英语水平,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唱国语的吧。
云朵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给唐一白唱了一首《飞得更高》,这是一首励志歌曲,现在唱也算应景了。
原唱是汪峰,嗓音沉郁粗粝、低回嘶吼,曲调中蕴含着一股压抑的爆发力。云朵的嗓音清冽细腻,像是叮咚的泉水,温婉的歌声里散发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她也够实诚的,让唱歌就唱歌,一首歌从头唱到尾,高潮部分唱了好几遍。
楼梯间的光线比较暗,视频中她的面庞也有些模糊,歌声倒显得更加清晰纯净,唐一白和祁睿峰听得都有些出神了。
一曲唱罢,云朵有些不好意思,靠在楼梯扶手上,问唐一白:“怎么样,心情好些了没?”
唐一白摸着下巴,看着她模糊的脸孔:“嗯,你唱得很好听。”
“谢谢。”
“不过,”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是游泳的,飞不了那么高,要不你再给我唱首《游得更快》?”
云朵终于确定他是在开玩笑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真的有心情开玩笑。
她悲愤地看着他:“逗我很好玩?”
“好玩。”他笑吟吟的,眉目生动,平日里比花还要好看的笑容,此刻怎么看怎么欠扁。
云朵额角冒起三根黑线:“喂!”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唐一白见云朵就要爆发,赶紧安抚她。
“你还笑!”
“好,不笑。”唐一白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谢谢你,我的心情真的变好了。”
“不理你了,我要去工作了。”
“不要生气了。这样,你给我唱了一首,我还你一首,怎么样?”
云朵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几度:“真的?你要唱歌吗?唱什么?好期待!我要录下来!”
“咳!”唐一白抬起食指轻轻掩了一下嘴唇,笑道,“让祁睿峰来还,他唱歌很棒。”
“喂!”
“喂!”
这回是两声,一个手机内,一个手机外。
祁睿峰不满道:“关我什么事?”
唐一白答道:“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祁睿峰不服:“你不是说我没做错吗?”
唐一白冷笑:“我只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祁睿峰:“……”
然后,祁睿峰坐在书桌前,对着手机唱起了他心心念念的《小苹果》。
云朵快哭了,她最终还是要被神曲洗脑了吗?
洗脑歌唱罢,祁睿峰被唐一白轰开,唐一白重新坐到云朵面前。
云朵看着他:“你明天……算了,我不说你明天也会好好游的。你这人心理素质太好了,简直是金刚不坏,百毒不侵。”
唐一白抿嘴笑了笑。
两人愉快地告别后,唐一白将手机递给祁睿峰,见祁睿峰正神色古怪地打量着他。
他问:“又怎么了?”
祁睿峰犹疑地问:“你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
唐一白愣住:“胡扯什么?”
关于唐一白的舆论还在发酵,许多人认定唐一白没实力还爱炒作,因此都很期待他在次日的比赛中失利——这是都想看见的打脸行为,人们怎么会错过呢?
他们觉得这种期待并非异想天开,因为唐一白的成绩和埃尔普西差了将近2秒呢!游100米能差出2秒,说明这个人确实够废柴的。
从这个观点就可以看出内行与外行。
埃尔普西的100自由泳最高成绩即世界纪录是46秒90,唐一白上次的100米自由泳比赛成绩是48秒52,单看数字,两人差了1.62秒,四舍五入后就算两秒吧,这个观点勉强算正确,但这其中有两个问题他们没有注意到——
第一,埃尔普西的世界纪录是在“鲨鱼皮”时代创造的。那届奥运会,选手们穿着鲨鱼皮制作的泳衣比赛,纷纷游出了史无前例的好成绩,也创造了一批很难突破的世界纪录。之后鲨鱼皮泳衣被禁用,运动员们的成绩纷纷回落,就算是埃尔普西自己,也再没游进过47秒,他在上届奥运会中的成绩是47秒48。所以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唐一白和埃尔普西的差距在一秒出头。
第二,网上都说48秒52是唐一白“史上最佳比赛成绩”。是啊,唐一白只比过这一次,这个成绩是他唯一的比赛成绩,当然是最好的了。而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一下就游出自己的极限,都是慢慢提高的,所以唐一白的最好成绩应该比这个要好。
综上,云朵觉得网友们远远低估了唐一白的实力,于是她用这两个理由去论坛反驳众人,结果被骂成狗,只好撤退。
由于网民对打脸的期待,冬季游泳锦标赛受到了很多额外关注,搜索指数一天内暴涨,新闻网站相关评论区也热闹非常,简直要吓坏值班编辑了。
就连混娱乐八卦圈的陈思琪都听说了这件事。
陈思琪还记得自己见到唐一白(的照片)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从没有过。她给云朵打了个电话询问此事,在得知事情经过后,她怒道:“怎么你们体育圈的媒体和我们八卦圈一样不要脸啊?这让我们娱记的脸往哪儿搁?”
“只是一部分人那样。”云朵试图给自己混的圈子辩解一下。
“没事,没事,我要给唐一白洗白,洗得白白的。”
“什么叫洗白,他本来就挺白的。”
“是啊!”陈思琪来了兴致,“我发现游泳的人都挺白的,是因为泳池里有漂白剂的原因吗?”
“你可以试试,每天用漂白剂洗脸。”
陈思琪想了想觉得好可怕,还是算了。
云朵又问她:“你打算怎么给唐一白正名?”
“这个呢,要等明天的比赛结束,根据结果确定方案。你放心吧,明星们炒作的花样海了去了,姐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包在我身上。”
陈思琪靠不靠谱云朵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货自从混了娱乐圈,忽悠的本事很是见长。
第二天,冬季游泳锦标赛就在这样的备受瞩目中拉开了序幕。
唐一白的100米自由泳安排在第一天,上午预赛和半决赛,下午决赛。
祁睿峰的100米自由泳成绩也很不错,如果这次唐一白不能游过祁睿峰,或者就算游过了,但成绩并不比此前的48秒52好,那么可想而知迎接他的将是怎样的嘲讽。
云朵暗暗为唐一白捏了一把汗。
连祁睿峰都猜到了唐一白处境的艰难,赛前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唐一白有些不耐烦他的样子,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能输。”祁睿峰忧心忡忡地说。
“所以呢,你想退赛?想放水?”
祁睿峰没有回答,他真的这样想过,倒不是说他有多自信能赢唐一白,赛场上的事没有绝对,同样,唐一白也并非百分百能赢他。
唐一白摇了摇头,表情郑重:“祁睿峰,你要知道,在赛场上竭尽全力,才是对你的对手最大的尊重。”
祁睿峰点点头,唐一白说得总是对的。
所以,祁睿峰抱着竭尽全力的想法参加了比赛。
这场比赛很精彩,祁睿峰发挥出色,创造了他职业生涯中该项目的个人最好成绩——48秒27。48秒27是什么概念?此前的亚洲纪录是由日本选手创造的48秒35,祁睿峰这个成绩,已经打破了亚洲纪录。
但是他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亚洲纪录的更新名单上了,因为就在他打破纪录的0.23秒前,有人先一步占据了那个位置——唐一白,48秒04。
在纪录刷新以毫秒计的今天,唐一白以超越亚洲纪录0.31秒的霸气获得了冠军。
这个成绩出来时,全场震惊。
太不可思议了,这只是这个最近饱受非议的年轻人复赛后的第二场比赛,短短两个月,他的成绩竟然提高了将近0.5秒。对于100米自由泳这种几乎眨眼就结束的快项目来说,这个数字真的太吓人了。
相比许多人的震惊,创造这个纪录的年轻人却平静多了,他在泳池中和祁睿峰击掌相合,出水后神色如常,只是由于剧烈运动而大口喘着气。走过媒体专区时,他任由记者们咔嚓咔嚓地拍照,耐心地听他们提出的问题。
“唐一白,你觉得自己今天表现怎么样?”
“唐一白,你以0.31秒的分差打破了亚洲纪录,请问,现在是什么感受?”
“唐一白,你这个成绩目前在国内无人能敌,甚至在整个亚洲也位列第一,那么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挑战埃尔普西吗?”
“唐一白,对于你约战埃尔普西,网民都说你是异想天开,你怎么看?”
……
记者们嘴皮子都太快了,一会儿工夫问出好多问题。
唐一白正犹豫着先回答哪一个,突然看见一个人正在努力地往前挤。
她一手举着相机,一手拿着录音笔,发丝有些凌乱,她却顾不上形象,努力地想要抢一个位置说句话。
好吧,她抢位置的能力总是那么差,他不介意帮她一把。
唐一白向后退了一步,基于腿长的差距,他的一小步相当于记者们的一大步,当记者们不自觉地向前迈步跟着他时,他又轻松地迂回前进,绕到了他们背后。
喂,不带这么耍人玩的啊!记者们顿时风中凌乱了。
记者们转过身,本以为会看到唐一白扬长而去的背影,他却停下了。此刻,他面对着他们,确切地说是面对着她——一个姑娘。
他对那个姑娘笑了,笑容特别好看:“你想问什么问题?”
其他记者的内心瞬间化成咆哮教主——
这家伙竟然在勾搭姑娘!
刚破了纪录,就不能愉快地和记者谈谈理想、谈谈人生吗?
刚一出水就跑去勾搭小姑娘,您真是一点机会也不错过啊!
姑娘藏在我们身后都能被你发现,眼神也太好使了,钛合金的吧?
话说,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啊?真的很好奇啊!
于是几个记者绕到姑娘前面,想要一睹她的真容。
身为记者,云朵从来没被这么多记者围观过,压力好大。她举着录音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而严肃,问道:“唐一白先生,首先祝贺你打破亚洲纪录。今天的成绩比起两个月前有很大提高,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意外,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一白朝她点点头:“谢谢!其实我的训练方式没有改变,大家会看到我两个月提高了近0.5秒,是因为上次比赛时,我只是在适应,以找感觉为主,并没有发挥出我的正常水平。”
“所以,今天才是你的正常水平,还是超常水平?”
“今天的成绩比我预期的要好一些,不过也不算超常,超常的话,我肯定能游进48秒。”
“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游进48秒了?”
“对的。”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毕竟我是要挑战埃尔普西的人。”
云朵也被他这种类似自嘲的幽默逗笑了。
这两个人倒是互动良好了,却把周围人气得不轻——真当我们是空气吗?要把这里搞成专访现场吗?!
有人不甘心,继续提问,唐一白假装没听到。
那位记者很想把手上的话筒敲到唐一白的脑袋上。
采访时间马上就结束了,他们也不能在泳池边停留太久。
云朵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对广大泳迷说的?”
唐一白想了想,微微挑起眉,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缓缓地说道:“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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