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朵起床时唐一白已经走了,他今天必须归队。
路女士没有晨练,而是在教训二白。它把药箱咬碎了,药物弄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它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扭着脸不去看路女士。看到云朵走出来,它盯着她想要卖萌求支援。云朵哪里敢支援它,低着头假装没看到。
今天她没有采访任务,便去单位坐班。
一到单位,林梓便过来兴奋地告诉云朵,那个杀人如麻的歹徒已经抓到了,据说抓到他的是两个见义勇为的普通市民。
云朵端着一副高手范儿,笑而不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当无名英雄了,这种“你崇拜的那个大英雄就是我,不过我不告诉你”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然而她没有得意太久,公安局的领导便带着锦旗来到了她的单位,要正式感谢这位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他们来得太高调,连刘主任都被惊动了。
警车在门口一停,有人以为报社有人犯案,等看到那面锦旗时,一个个啧啧称奇——锦旗上印着云朵的名字,还有“见义勇为,弘扬正气”八个字。真是奇怪,云朵不是采编中心那个小姑娘吗,入职不到一年,她做了什么见义勇为的事?
出于好奇心,好多人跟在警察后面,想要弄清真相。
刘主任在楼上闻风而动,警察找到云朵时,刚好他这位领导也在场。
警察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云朵的英雄事迹讲了一遍,换来大家由衷的热烈的掌声。
刘主任与有荣焉,觉得“见义勇为,弘扬正气”那八个字是他教出来的。
云朵特别不好意思,红着脸从警察手中接过锦旗。她环视一周,连刘主任都在给她鼓掌,只有林梓的脸色有些阴郁,不知道怎么回事。
发完锦旗,警察又给了云朵一张支票——通缉令上明确写了提供重要线索者奖励十万元。其实云朵和唐一白是生擒了那个歹徒,警察们觉得奖励应该不止十万,只是由于没人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只能按照规定最高奖励十万。
十万块,对于现在的云朵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张支票。
警察又问:“请问你男朋友的工作单位是哪里?或者还在上学?他昨天资料上没填,我们今天去他家里,也没有找到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云朵已经懒得解释男朋友的问题了。她心想:幸好唐叔叔和路阿姨都上班了,否则知道儿子和歹徒打架,肯定特别后怕。不过,有这么一个见义勇为的儿子,也是一件十分骄傲的事吧?
唐一白到底是个运动员,也算公众人物,虽然目前知道他的多半都是圈内人以及某八卦论坛潜伏的色女,但是如果大家知道另外一个见义勇为的人是唐一白,肯定会成为新闻焦点,到时候也许就众人皆知了,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想到这里,云朵对警察说:“我今天打电话问问他吧,他的职业比较特殊。”
警察点点头:“好的。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亲手将另一面锦旗交到他手上。”
送走警察后,云朵刚想给唐一白打电话,就接到了他的来电,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云朵刚接起电话,就高兴地说:“喂,唐一白,警察奖了我们十万块钱。”
听着云朵兴奋的语气,那边的唐一白隐隐放宽了心——他原本还有些担忧云朵今天的精神状态,毕竟昨晚受到的惊吓不轻。
唐一白笑道:“是吗?警察真是太客气了。”
“嗯嗯,我们要怎么分呢?一半一半?”
“不用给我了,你留着交房租吧。”
云朵有些窘:“房租用不了这么多钱。”
“那就多交几年。”
简直没法和他沟通,云朵只好说道:“不管,你把银行账户发给我,我打钱给你。另外,今天警察问我你的工作单位,他们想送锦旗给你。”
“不用那么麻烦了,让他们快递给我就行。”
“那可是锦旗啊!锦旗哪有快递的?”
唐一白笑道:“那怎么办呢?”
云朵有些无奈:“算了,我帮你拿吧。”
“谢谢你!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请你吃饭?”
云朵早就把这事忘了,哪有人请客吃饭像催债一样的。
她答道:“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你的时间吧。”
“那就明天吧。”
“好。”
两人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唐一白挂了电话,然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伍勇的怒吼:“唐一白,又偷跑去玩手机,不想混了吧?!”
唐一白赶紧把手机放好,跑回去,笑道:“打个电话而已。”
伍总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他小腹的瘀青上,怒道:“这是什么,你要炼成内丹了吗?!”
“不是……”这什么比喻啊,他又不是妖怪。
唐一白只说自己打架斗殴受了伤,并表示可以正常训练。
伍勇到底还是心疼他,给他削减了今天的训练任务。
哪知这臭小子竟然得寸进尺:“伍总,我明晚训练完后想出去一趟。”
“做什么去?”
“请一个记者吃饭。”
“云朵?”
唐一白没有回答,伍勇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警告他:“去吧。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谈恋爱我不管,但不要因为美色耽误正业。”
什么跟什么呀?唐一白也懒得解释,一头扎进水里,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阶段性训练完毕,唐一白在岸边看到了祁睿峰。
祁睿峰扶着泳池里的分隔绳,贼兮兮地看着他:“你明晚要和云朵吃饭?”
唐一白警惕地看着他,不答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祁睿峰有些得意:“不要否认,我都听到了。”
唐一白直觉他没什么好话,转身要游开,祁睿峰的胳膊却像长臂猿的一样,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祁睿峰说道:“我也要去。”
“不可能。”唐一白颇为无奈,这人也太无耻了,他已经被坑过一次了,难道还要被坑第二次?
祁睿峰却冷笑:“你不让我去,我就告诉明天和向阳阳,到时候就不只是我去了。”
唐一白仰天长叹,他竟然被祁睿峰威胁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林梓看起来郁郁寡欢,而且脾气有些暴躁。程美穿了条漂亮的裙子,问他好看不好看,他直接回答“不好看”,把程美气得够呛,红着脸就走了。
云朵偷偷地查了一下大盘走势,还好,没有崩盘,那他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呢?
恰好林梓看到她在看大盘走势图,不屑地冷笑道:“赚点血汗钱就想投股市了?十万块扔股市连个响都听不到!”
他的语气太让人不爽了,云朵也有些气:“喂,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林梓愣了一下,随即撇过脸去,小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语气依然气人,气焰却没那么嚣张了。
云朵奇怪道:“我怎么惹你生气了?你不如直接说,阴阳怪气的,我又不懂!你是女孩子吗,还要别人来猜心事?”
他突然一手扶着她的桌子,一手扶着她座椅的靠背,弯下腰来看着她。
两人离得很近,云朵被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压下来,她感到很不自在。他的脸还是那样苍白,眉眼狭长,眸光冷冽。她看到了他眼睛里自己的影子,表情有些愣怔。
云朵移开眼睛不和他对视。
他终于开口了,说道:“你能耐真大啊!敢和杀人犯斗殴?”
“不是我啊!”她解释道,“打架的另有其人,我只是偷袭一下,补个刀。”
他逼视着她:“就是你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
“呃,这是个误会,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僵直的手臂微微放松了一下,眉角微不可察地悄悄舒展,轻轻一哼:“不管是不是,把你置于那样的险境,他都是个脑残。”
云朵不喜欢听到他骂唐一白脑残,解释道:“当时我们纯属无奈,那个杀人狂是个变态,谁看到他他就杀谁。唐一白还让我先走了呢。”
“唐一白?”
她看到他轻轻皱起了眉,脸上有淡淡的不悦。
云朵觉得他此时的心情应该属于“我的好朋友有秘密却不和我分享”这样的忧伤,她忙亡羊补牢地解释:“我们……刚好顺路。”
林梓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谁关心你们顺不顺路。”他说着,直起腰,转身回到自己工位坐下。
云朵在他身后笑问:“小林子,你关心我呀?”
他也不回头,只是答道:“你想太多了。”
她心情好好的:“明明就是关心我。”
“你很自恋。”
云朵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捧着脸笑:“姐发财了,请你吃饭啊?”
“十万块就是发财?原来你对发财的定义如此之低。”
又被鄙视了,云朵怒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一张嘴就让人特别想抽你?”
“没有,认识我的人都很喜欢我。”
“……”呵呵呵,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云朵并没有嫌弃林梓的厚颜无耻,中午时依然要请他吃饭。除了林梓,她还邀请了程美,然而出乎意料地,程美拒绝了。
平常在单位时,他们俩经常和程美一起吃饭,三人像铁三角一样牢固。
云朵抱怨林梓:“看吧,都是因为你,程美生气了。”
林梓特别有自信:“我说过我人见人爱,她不会真生我的气。”
“呵呵,那你去叫她一起吃饭试试?”
这时程美恰好从门口经过,朝里面望了一眼,林梓便趁机朝她挥手:“小美女,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吃饭吗?给个面子,云朵请客,我们狠狠地宰她一顿。”
程美低头翘着嘴角:“好吧。”
云朵下巴差点掉下来。
她看着程美,笑道:“我终于知道你的死穴了,是不是谁喊你美女你就跟谁走啊?”
程美红着脸,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你讨厌!”
第二天,云朵接到唐一白的提醒电话,让她不要忘记赴宴,以及,不用打扮得太漂亮。
云朵特别窘,原来唐一白真的喜欢朴素如农民的装扮啊?
他在电话里欲言又止,也不知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云朵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吗!”
唐一白长叹一口气:“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等她到了约定的餐厅时,终于明白了唐一白的意思——祁睿峰又来了。
“你们真不愧是好基友啊!”她忍不住感叹,“像对方的影子一样不离不弃。”
唐一白的脸黑了一黑,郑重地澄清:“我们不是基友。”
祁睿峰很高兴:“云朵,好久不见。”由于身高差距,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感觉像是在睥睨众生,让人倍感压力。
云朵摸了摸后脑勺,心想:也不是很久,上个月刚见过。
由于祁睿峰的知名度太高,即便是三个人,也需要包间。
云朵坐下之后,唐一白和祁睿峰像两大护法一样分坐在她两边。跟他们的身形一比,她显得有些渺小,有种分分钟要被挤扁的感觉。
服务员要了祁睿峰和唐一白的签名,然后看着他们三个人,说道:“像是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吃饭。”
云朵一脸窘相地看着她,不用说了,CP党无处不在。
祁睿峰被逗乐了,翻着菜单给云朵看:“乖宝宝,给你点一个冰激凌。”
云朵扭脸,假装不认识他。
祁睿峰又问唐一白:“你说我们谁是爸爸,谁是妈妈?”
唐一白同样扭脸,假装不认识他——谁要和你凑爸爸妈妈?
三人在这种愉快的气氛中点了菜,然后祁睿峰拿出手机向云朵推荐他最近在玩的游戏。云朵一看,哈,消消乐?这个游戏简直无处不在,好像全国人民都在玩。
她看到他目前的关卡数,感觉十分诧异:“你已经打到这里了?比我还厉害!”总感觉以他的智商到不了这个层次啊!
祁睿峰笑得有些嚣张:“那是当然,我的好友里数我最厉害。”
“佩服,佩服。”云朵由衷地赞美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实力出众,就像我的1500米自一样,so……”他想了一下,终于眼前一亮:“soeasy。”他说这句话时的腔调很反常,抑扬顿挫的,像是在唱歌一样。
“啊,你都能拽英文了。”云朵有些唏嘘。
“当然了,在国外接受采访时一般都是讲英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感觉不对劲:“可是我没见过你的英文采访,好奇怪啊!”
唐一白突然插口道:“因为他英文太烂,烂到有损形象的程度,所以国内电视台一般不会播出。”
云朵咋舌:“有这么夸张?那得有多烂呀?”
“反正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也听不太懂,就是不知道二白能不能听懂。”唐一白说着,看到祁睿峰焦黑的脸色,莫名地心内油然生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揭了哥们儿的短,他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用不着给他面子,哼哼。何况又不是当着别人,只是当着云朵的面说,而云朵又不是外人……
唐一白沉浸在瞬息万变的奇妙思绪里,突然被祁睿峰打断:“你闭嘴!”
“好啦,好啦!你的游戏借我玩一玩好不好?”云朵怕他发火,重要的是知道这位奥运冠军的英语水平竟如此令人心酸,她也有点不落忍,于是岔开话题。
祁睿峰相当大方地把手机塞给她,然后他一手扶着她椅子的靠背,挨近了观看。
不愧是接近关底的关卡,实在太变态了。云朵一边感叹这关何其变态一边抓耳挠腮,玩得特别小心翼翼。
祁睿峰在一旁指指点点,看到云朵反应这样慢,有些鄙视:“你很笨。”
“我这是谨慎,而且你的方法不对。”云朵有些无奈,他所谓的“实力出众”真是让人看不透呢。
唐一白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挤在一块玩游戏,突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他看见祁睿峰把胳膊搭在云朵的椅背上,低着头,脸离她很近,竟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
“不要玩了。”唐一白说道。
然而,那两个人玩得特别专心,根本不理会他。
只剩下最后一步时,屏幕里还有七个冰块没有消掉,云朵摇了摇头:“玩不过了。”
祁睿峰提醒她:“笨死了,快用锤子。”
“没有锤子啊!”
“买。”
“啊?”云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着他。
祁睿峰却伸手,并不夺手机,只是在屏幕上点啊点。
云朵连忙去看手机,祁睿峰却不满道:“真不讲究,我输密码的时候你不要看。”
“哦。”云朵赶紧闭上眼睛。
祁睿峰看她慌忙闭眼睛的样子,忍不住笑:“真傻。”
等祁睿峰说“好了”,她才敢睁开眼睛,然后她就看到道具栏里多了十把小锤子。
云朵:“……”
祁睿峰见她愣怔,便轻轻推了一下她的手臂:“发什么呆?快用。”
云朵的表情几变,问道:“所以,你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过关的?买道具?”
一把小锤子好几块钱,却只能使用一下,十分不划算,云朵从来没买过付费道具。眼前这位仁兄却一口气买了十把小锤子,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这只是一关,他之前过了那么多关,都是怎么过去的呢?这才是他“实力出众”的真相吗?买锤子?
祁睿峰莫名其妙地看着云朵:“有什么不对吗?”
“没!”云朵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花那么多钱,肉疼。”
祁睿峰乐了:“如果钱能买到快乐,我为什么不买呢?反正我有钱。”
她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最后一句话真的好欠扁。
云朵一怒之下点着小锤子把冰块啪啪啪全部敲掉了,不得不说,那感觉真的好爽。
过了这关后,她一脸的满足感,直了直腰,然后不经意一扫,看到唐一白正一脸阴郁地望着他们。
他的脸色阴沉沉的,眼睛微微眯着,盯着他们,目光如炬,仿佛小宇宙即将按捺不住,分分钟就要变身的节奏。
见云朵看过来,他咬着牙说道:“把手机放下。”
云朵轻轻地放下了手机。
他抓住她的椅子,用力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椅子腿和地板产生了强烈的摩擦,那一刻,云朵感觉自己坐在了颠簸的拖拉机上,心脏悠了一下。
“拖拉机”停住时,云朵和他挨近了许多,他把筷子放在她的餐盘前,朝她微微一笑:“吃饭。”
祁睿峰是一个心特别大的人,在饭桌上和云朵有说有笑,以至于云朵被他的没心没肺感染了,也就不去深究唐一白是不是生气了——唐一白脾气那么好,才不会生气,一定是在开玩笑。
吃完饭,唐一白要送云朵回家,祁睿峰也要跟着去。唐一白本来想拒绝的,却不知突然想起什么,他笑道:“好吧。”
于是,三人打车往云朵家去。
快到目的地时,副驾驶上的祁睿峰奇怪地看着窗外:“唐一白,这不是去你们家的方向吗?”
唐一白答道:“对,就是去我们家。”
“喂,我们是送云朵回家。”祁睿峰有些不满。
唐一白斜睨了坐在他旁边的云朵一眼。
车里光线太暗,她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看到她微微偏开头,掩着嘴巴轻轻咳了一下。
他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有些事情,仅存在于他和她之间,旁人无法触及。
祁睿峰还在抱怨:“唐一白,你太无耻了,你想回家为什么不早说?”
唐一白淡定地扔出他的炸弹:“云朵就住在我的房间。”
云朵:这话感觉怪怪的啊!
祁睿峰果然没声音了。他一脸严肃地回望他们两个,在没有得到云朵的否认后,他确定唐一白并没有开玩笑。不过这话真的很像个玩笑,难道他们两个已经拜堂了?
“咳!”云朵突然有些心虚。
最初知道她竟然租了唐一白家的房子时,她只是觉得这番巧合令人震惊,即便看到了唐一白的裸体,也没让她有这种心虚的感觉,可是现在面对祁睿峰飘忽的眼神,她突然就心虚了,仿佛某个不该被人知晓的角落遭到窥探。
她低着头解释道:“我租房子时租到了他们家,你说巧不巧?”
祁睿峰却是满脸狐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同样也不相信亲爸妈会把儿子的房间租出去。他疑惑地问唐一白:“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是不是亲生的?”
“我是亲生的,我们家还有房间。”
祁睿峰不屑地发出一声冷笑:“我不信,当我傻吗?”
唐一白无奈道:“好吧,我和云朵该扯证了,就等我年满二十二周岁,所以她住进了我们家,这下你信了吧?”
云朵顿时窘迫:“你不要乱讲啊!”
祁睿峰看看唐一白,又看看云朵,最终还是摇头:“我不信。你亲她一下试试?”
唐一白手掌按住云朵圆润小巧的肩头,轻轻一带,两人的距离便瞬间拉近。云朵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压下来,她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这位大哥,你不是要来真的吧?要不要这么拼啊?
她吓得拼命向后靠,靠椅却阻挡了她逃避的路,于是她紧紧贴在椅背上,退无可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影子越来越大。
昏暗的车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陡然欺近的陌生气息,像是绵延的丝线,紧紧环绕住她。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奔涌着冲向大脑,耳朵持续轰鸣着。
她紧张得一动不动,他缓缓地靠近,近在咫尺。她突然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已经被他牢牢地按在座椅上,无力动弹。
他要亲我了,唐一白要亲我了……她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
就在这时,她眼角闪过一片亮光,晃得她眼睛禁不住眯起来。她本能地追着那片亮光,看到祁睿峰已经换了个姿势看着他们。原来他担心看不清楚,把手机调成了手电筒模式,光源正对着他们,他自己则是一脸的兴趣盎然。
看到唐一白停下来,祁睿峰不满道:“亲啊!怎么不亲了?”
唐一白低声咒骂了一句,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澎湃。
——他竟然真的想要亲她!
那股兴奋劲儿,像是吸血鬼陡然闻到了鲜血的香气,激动着,渴望着,几近失控。
这种感觉那样陌生,他在之前二十多年里从未感受过。这感觉又是那样强烈,强烈到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如果不是祁睿峰打断,他就真的亲下去了。
这要命的感觉是……是……还能是什么!
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神色平静,内心却如波浪翻涌。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见面吗?不,不是。她给他的第一印象只是很好玩,甚至有些滑稽,最多算可爱而已。他见过的可爱女孩子一打一打的,不可能那么容易喜欢上她。后来呢?在学校又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只不过相对来说不算陌生人,她依然是可爱的,不然他也不会逗她,可那玩笑也与喜欢无干。再后来呢?她辅导他英语,他对她充满感激,这时候是否已经染上了不一样的情愫?
再后来……唐一白惊讶地发现,他和她认识后的每一次相见、每一次相处,甚至每一次通话或者网上聊天,他竟然都能清楚地记得,历历在目。闭上眼睛,他们的交集便成串地清晰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一条独特的轨迹。唐一白知道自己记忆力不错,但也不至于强大到这等地步,连她高兴时微微颤动的睫毛都能记住,连她生气时冷硬得仿佛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糖块一般的声音都能记住。
他却寻不到这无端爱意的始点,仿佛悄无声息,她就走进了他的心里,如春夜清凉的雨水,润物无声。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侧头看她。
她埋着头,声音冷硬地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唐一白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所以,他不仅是喜欢她,而且是单相思吗?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前面的祁睿峰丝毫没有感觉到后座气氛的微妙,他自顾自说道:“好吧,现在我相信你们的关系是纯洁的了。”
唐一白心想:已经不太纯洁了。
云朵直到下车都没说话。
到目的地后,唐一白担心他妈妈见到他后会生气——他回来是为了送人——所以也没下车。
见云朵下车后一声不吭,他有些郁闷,摇下车窗叫住她:“云朵。”
“嗯?”云朵转身看他。
“再见。”他说道,努力笑得人畜无害。
“哦,再见。”她朝他摇了摇手。
祁睿峰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等出租车掉头后,他用责怪的语气对唐一白说:“你把她吓到了。”
唐一白气不打一处来:“是你让我亲她的。”
祁睿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么以前你没这么听话呢?说不准是你自己意图不轨呢!”
他这句无心的话,却正戳中唐一白的心事,唐一白冷哼一声不理他,低头给云朵发了条信息:吓到了?
过了一会儿,云朵回复他一个问号。
唐一白解释: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云朵:嗯,没事。
唐一白:真的没事?
云朵:你放心,我是不会误会的。
忍住看到这句话后的烦闷,唐一白回复她:那就好。
云朵看着这三个字,心想:这根本不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好吧?
她发现自己可能对唐一白抱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也不一定,男女之间的感觉,有时候就是一刹那,大家脑抽了而已,过了那一会儿,自然会归于平静。
对的,就是这样,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这不代表她真的喜欢他。
被一个帅哥压着要强吻,任谁都会有点小激动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云朵内心得到了一丝安慰。
然而这份安慰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她洗完澡躺在唐一白睡过的那张床上时,某些奇怪的思绪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床单和被罩都是唐一白用过的,云朵间接地闻到了唐一白身上的气息。她知道这是幻觉,因为她前几天刚换洗过,然而如此理智的认知根本无法阻止她感官的走火入魔,她躺在了唐一白的床上,她盖着唐一白的被子……她像是被唐一白的气息包裹住一样。
真是要疯了。
云朵红着脸坐起来,下床打开电脑,在网上重新订购了一套床单、被罩。
自那晚之后,云朵半个月没见到唐一白,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换了新的床单、被罩之后,又每晚都睡得格外踏实,这让她更加坚信之前那片刻的心跳加速只是一时的心动,无须在意那种。
然而,她心底深处又仿佛有一片角落被占据了,无人能看清,无人能触碰。
有时候,她还想见到他,只是想见一面,随便聊聊天那种。云朵觉得这和老朋友之间的思念差不多,毕竟,她也经常想念陈思琪嘛。
五月下旬的某天下午,云朵在完成采访任务后,与梁令晨一起喝了杯茶。
这也是梁令晨主动提出来的,他非常怀疑,如果他不主动找云朵,云朵是想不起来找他的,这让他多少有些挫败。想他梁令晨,家世、样貌、学历、人品,样样不缺,一直以来从不缺追求者,怎么到云朵这里,他的魅力就打折扣了呢?
云朵忙得昏头,收工之后,又因为公事耽搁了一下,等到了约定的茶室,梁令晨已经等了一会儿。梁令晨给她凉了一杯茶,温度刚刚好,她也不讲究,端起来一饮而尽,特别豪迈。
梁令晨温和地笑了起来。
喝完茶,云朵说道:“对不起啊令晨哥,单位有个比我还新的新人出了点状况,我救了一下火,真是抱歉让你等好久。”
梁令晨闻言摇头道:“不用和我这样客气,而且,迟到是女孩的特权。”
其实云朵不喜欢享受这样的特权,她跟人见面一般都很准时。
她吐了吐舌头,问道:“令晨哥,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哈,不是呀。”
“今天确实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他笑了笑,抬起两根手指,轻轻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云朵,其实一开始我和你见面,完全是碍于长辈的面子,打算见过之后好交差。”
云朵挠了挠头,傻笑道:“我也差不多啦。”
“可是见面之后,我发现你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很对我的胃口。”
云朵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梁令晨却追问道:“那么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只好继续傻笑:“令晨哥你……挺好的。”
梁令晨看着她的眼睛,失笑道:“所以,你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了?”
云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无论答“是”或“不是”都不太合适。
恰在这时,桌上她的手机叮叮地响了两下,她连忙拿起手机看消息,以此来化解这个问题背后微妙的尴尬。
梁令晨扶着茶杯,认真地看着她。
他看到她展颜笑起来,笑容温暖明媚,有些晃眼。
她什么时候这样对他笑过呢?没有,从来没有。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问道:“看到什么了,这样高兴?”
“是唐一白。”云朵笑着,轻轻晃了一下手机,“他说他要去澳洲外训了,在海边会被晒得很黑,等他回来就变成唐一黑了。”
梁令晨也被逗笑了,笑过之后他有些诧异,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唐一白吗?在他的认知里,这个表弟最大的特点就是早熟、沉稳,很少见他如此鬼马的一面。
云朵放下手机,梁令晨又帮她倒茶,边倒边说:“云朵,你是不是怕我向你表白,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云朵沉默不言。
梁令晨又道:“你放心,我之前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我决定放弃了。”
云朵悄悄地松了口气。
梁令晨却有些失落了:“你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吗?”
“呃,为什么?”
“你心里装着别人,暂时容不下我。”
云朵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他。
“所以,我只好在很喜欢你之前,选择放弃。”他说。
晚上,云朵收到了祁睿峰发来的信息。
祁睿峰:下个月六号下午四点我要飞去布鲁斯班,到时候会有很多粉丝前来送行。你是我的粉丝,我当然要提醒你。不用谢。
云朵:……
云朵:我既然是你的粉丝,当然会密切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所以不需要你的提醒啦!
祁睿峰:……
云朵:你放心吧,我是一定不会去的。
祁睿峰:……
祁睿峰:唐一白也去。我们去同一个俱乐部外训,只是教练不一样。
云朵现在不能看到“唐一白”这三个字,总有种心虚的感觉。都怪梁令晨,说话干吗那么犀利?
她犹豫着,问祁睿峰:唐一白怎么不自己和我说?
祁睿峰:他说怕影响你工作。
云朵: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祁睿峰:不是。工作和偶像比,当然是偶像更重要一些。
云朵:真是让人佩服的价值观。
祁睿峰:那你到底去不去送行?
云朵:去啊!我都是你的忠实粉丝啦,怎么可能不去?为了偶像就算被炒鱿鱼也要去!
祁睿峰:很好,这才是我的粉丝。
云朵心想:这是邪教吧?
六月六号,云朵如约来到了机场。
为了透出自己脑残粉的气质,她做了一块手牌,上书“祁睿峰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这块手牌像一个炮塔,不仅个头很大,而且内容霸气,她在机场亮出来时,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那一瞬间,云朵觉得自己简直是脑残粉中的战斗机,邪教领袖一般的存在。
祁睿峰没说错,来送行的粉丝果然很多,不过在众多峰粉中,零零散散地夹杂着一些“白粉”——这个充满犯罪感的称谓正是唐一白的粉丝们给自己起的昵称,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据资深白粉陈思琪交代,他们的粉丝群在网上聊天时,曾多次遭到网站的重点监控,不知是真是假。
云朵职业病犯了,在主角未到场时,随机采访了这两个群体。
问峰粉为什么喜欢祁睿峰。
粉丝答曰:
“因为他蠢。”
“他中二。”
“我受虐狂呀!”
……
云朵悄悄抹汗,又采访白粉。
答曰:
“帅!”
“帅!”
“帅!”
……
由此,云朵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唐一白只是靠脸在吸粉,而真正用个人魅力征服粉丝的,是祁睿峰。天哪!
等了没多久,主角登场了,鲜花、掌声、尖叫、舞动的手牌,这些都是必须的。
云朵的手牌最霸气,所以她最先吸引了祁睿峰的目光。
唐一白和祁睿峰并肩走着,自然也看到了她。
他看见她举着的“祁睿峰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手牌,“祁睿峰”三个字实在刺眼。
两人走到云朵面前时停了下来。
祁睿峰满意地点头:“干得不错。”
云朵把手牌挡在身前,遮住半张脸,没有理会祁睿峰,而是偷偷去瞟唐一白。他还是那样英姿挺拔,面容俊美。
周围的粉丝很激动,挤得她左摇右晃,周围声音嘈杂,然而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腾,扑腾……
才多久没见面,要不要这么痴啊?
唐一白也在看她,他的目光有点幽怨,像是幽静湖面上突然响起的箫声,浅浅地痴缠,深深地控诉。
云朵保持着遮脸的动作,朝他打了个招呼:“嗨。”
“为什么没有我的?”他终于没忍住,问道。
云朵微微偏头:“啊?”
他指了指手牌上祁睿峰的名字。
“咳咳咳!”云朵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以为你喜欢低调。”当然主要原因不是这个,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是因为心虚才没有写他的手牌。
不少粉丝拥挤着想要他们签名,原本祁睿峰一直被围堵着,这会儿白粉们终于挤上前,纷纷让唐一白签名。
“这里,这里!”一个热情的粉丝指着本子对唐一白说,“麻烦你签在祁睿峰的上面。”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唐一白有些困惑。
不过,特意把名字签在别人上面,感觉像是要压别人一头。唐一白是不会对祁睿峰做这种事的,于是很稳妥地签在了他名字的旁边。
云朵笑道:“幸亏你没听她的。”
“怎么?”
她但笑不语。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比如你名字在祁睿峰的上面,那就成了白睿党的护身符。
唐一白见云朵只是笑,方才压下去的烦躁又涌上心头。
他摇摇头,朝她伸手:“手给我。”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子不好吧?
见云朵发呆,唐一白自顾自地拉起了她的手。
游泳运动员的手掌都偏大,她柔软的小手放在他宽大的手心里,像停靠在海岸的一只小船。她低下头,脸上禁不住生起一阵燥热。
唐一白在她的手心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道:“记住,我喜欢高调。”
云朵愣愣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后,她才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黑色端正的三个字,自言自语道:“难道这预示着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祁睿峰登机后,还在念叨云朵,可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八个字多么深得他心。
他问唐一白:“你说云朵会不会暗恋我?”
“不可能。”唐一白斩钉截铁地摇头,语气也像铁一样,又冷又硬。
祁睿峰却不这样以为:“怎么不可能?她可是我的粉丝,粉丝暗恋偶像有什么不可能的?”
唐一白面无表情地解释:“你比她高三十多公分,如果她想要亲你,跳起来都够不到,所以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这话真是以理服人啊!
祁睿峰深以为然地点头:“也对。那就不用拒绝她了,袁师太让我现在不要谈恋爱。”
袁师太不许祁睿峰谈恋爱,这事唐一白知道,无非是怕他分心,影响比赛成绩。事实上,许多教练都或明或暗地不许手底下正在出成绩的运动员谈恋爱,主要是运动员的黄金职业期太短暂了,女朋友嘛,三十岁再找都来得及,但金牌错过了就是一辈子。虽然祁睿峰已经有一块奥运金牌了,可谁会嫌自己的金牌多呢?况且,就目前国内的体制和舆论情况而言,金牌往往不只是运动员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一大群人的付出和期待。再联系祁睿峰的双商,他谈恋爱说不好会谈出个惊天地泣鬼神,于是袁师太向他下了严格禁令。
和这些残忍的灭绝人性的教练一对比,伍勇教练就显得有些另类了,毕竟,他经常关心唐一白的感情生活,动不动就问“这个是不是你女朋友”“那个是不是你女朋友”“少年你竟然还没谈恋爱”这类没营养的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背后隐藏着伍教练深深的担忧。
职业运动员是一个年轻的群体,也是一个躁动的群体,他们没时间谈恋爱,不代表他们不想谈恋爱,毕竟他们的荷尔蒙从来没短缺过,甚至比普通人更多。比如祁睿峰十七岁就被女粉丝诱拐去开房——后来被教练解救了,比如明天年纪轻轻已经学会了跟花游队的小姑娘们贫嘴,等等。可以这么说,一个内心不安分的运动员,才是一个正常的运动员。
唐一白却不是这样。无论看脸还是看身材,他都是整个游泳队最具观赏价值的运动员,没有之一。他是游泳队的队草,由于女队一直选不出队花,他也兼任了游泳队的队花。这样一个帅哥,性格又特别好,情商也高,即便是他沉寂的那三年,追他的姑娘也是前赴后继,排着队像是等待下锅的饺子一般。连食堂的盛菜小妹都喜欢他,以至于炒菜小弟每次看到他都苦大仇深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从来不近女色,无欲无求,过着老和尚一样的生活。
“不近女色”在以前是多么有境界的一个词汇,而在腐文化盛行的今天,这个词看起来就有点可怕了,伍总的脑洞难免开得有些大。退一步讲,就算唐一白不腐,可是一直这样压抑人性,也会容易成为变态吧?
伍总不愿意看到唐一白成为变态,所以看到唐一白终于愿意和小姑娘搞搞暧昧了,他老人家特别欣慰。
六月的布鲁斯班还是冬季,不过气温并不是很低,大概相当于北京的秋天。海水的温度二十度上下,已经不适合下水,唐一白等人的训练都在室内。
虽然一下子跨越了半个地球,但训练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同样累而枯燥——运动员的成绩都是汗水堆出来的,尽管每一个运动员都有这样清晰的认识,可是疲惫与思想觉悟无关,它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云朵他们这些记者,只是从数字上来感受身为运动员的不易,比如唐一白每天至少要游一万两千米——这还只是水上训练,不包括陆地上那些五花八门的身体训练——如果不亲身感受一次,普通人很难体会那种累到昏天黑地、累到刻骨铭心的疲惫。
如此枯燥又疲惫的生活,必然需要点精神调剂品,于是没过多久,唐一白和祁睿峰这两个亚洲小伙便成了游泳俱乐部女队员们的目标。亚洲人的肌肉没有欧美人那么结实,即便是唐一白这样的职业运动员,也比欧美职业运动员更显瘦削,不过亚洲人的身体线条更精致漂亮一些。
不知她们是贪新鲜还是花美男的审美风已经波及欧美体育圈,有空的时候,几个姑娘就喜欢往唐一白身边凑,路上打个招呼也抛媚眼,甚至有一个胆大的姑娘晚上训练完去敲唐一白的宿舍门。
唐一白简直无语,都快累成狗了,谁耐烦理她们!
这天吃午饭时,两个人刚坐下,又被姑娘们围观了。
金发美女安吉丽娜坐在唐一白身边,托着下巴朝他抛媚眼,问唐一白:“唐,我的头发好看吗?”
知道唐一白的英语水平不太好,所以她特别体贴地放慢了语速。问完这句,她又说:“你们中国的女孩子没有金发吧?”
唐一白缓缓答道:“我喜欢黑色的头发,不算很长,特别柔软,像瀑布一样。”他突然笑起来,眉目低垂,目光温柔,笑容和煦温暖,像此刻海边的阳光。
安吉丽娜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你真好看。”
正在这时,一片阴影突然遮住了他们。唐一白奇怪地抬头,见是贝亚特。
贝亚特,英国人,十九岁,主攻项目是短距离自由泳,今年100米自最好成绩是47秒80。他到澳洲外训是慕名而来,这个俱乐部的弗兰克教练在指导短距离自由泳方面很有心得,曾培养出两个世界冠军,而贝亚特相信自己将成为第三个。
来了之后他却发现,弗兰克教练好像更喜欢那个叫唐一白的中国人,总是夸他。不止教练喜欢他,姑娘们也都喜欢他。简直岂有此理,那人瘦得像一只羊,凭什么都喜欢他?
此刻,贝亚特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一白,眼神充满了蔑视。
唐一白在他这样的目光中低头默默地吃饭。
贝亚特有些尴尬,大声说道:“唐,我要向你挑战。”
“嗯?”唐一白抬起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们进行一场比赛,今天下午怎么样?”
“我下午还要训练。”
“你不敢吗?”
唐一白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去问弗兰克教练吧,他答应之后我才能答应。”
“哼!难怪弗兰克教练喜欢你,做他的应声虫很好吧?”
唐一白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吃饭。
祁睿峰就坐在他对面,虽然没听懂那个贝亚特在说什么,但是从表情看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他光荣地肩负起了怒瞪贝亚特的工作。为了彰显气势,他站了起来,比贝亚特还要高大一些。
贝亚特丢下一句“等着输得哭鼻子吧”,然后扬长而去。
吃过午饭,祁睿峰给袁师太打电话汇报情况,唐一白独自去海边散步。
他背对着大海,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云朵。本来想发条文字信息,但是他突然特别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于是删掉文字,改为了语音信息。
唐一白:“在做什么?”
隔了一小会儿,云朵的信息便回复过来了,也是语音:“哈哈,唐一白,你拍照的技术好烂!”
唐一白听得面露疑惑,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这话的背景里似乎有个男人在说话?他把这段语音信息来回播放了好几遍,最终确定,确实有个男人在说话,只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他心想:她此刻应该在单位,有同事说话很正常。
虽然这样想,他还是有些烦躁,便又问了一遍:“在做什么?”
云朵:“看夕阳。”
看夕阳?他和她的时差只有两个小时,她去哪里看夕阳?
唐一白更觉不对劲,问道:“哪里的夕阳?”
云朵同样发了张自拍,背景是一片海岸,暮色沉沉,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岸边的房屋都亮起了灯,她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她身后是一个男人侧坐的身影,脸被她挡住了,看不到。
唐一白心口紧了紧,说不出的郁闷。
云朵又发了条语音信息:“是爱琴海。”
爱琴海,她和一个男人去了爱琴海?他们坐在海边聊天看夕阳,这么浪漫的事情她在和别人做!
唐一白咬了咬牙,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想很没道理,云朵有她的自由,她想跟谁看海就跟谁看海,可是他依然很不高兴。他差点质问她那个男人是谁,不过他及时控制住了,采取了迂回战术。
唐一白:“一个人去的?”
云朵:“不是,和我小弟一起,他非要吃希腊烤羊肉。”
小弟?云朵不止一次提过这个人。唐一白脑中浮现出一个单薄而苍白的身影,这样弱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
咬了咬牙,唐一白酸溜溜地说:“还挺浪漫的。”
云朵:“一般一般啦!如果他不是那么聒噪就更好了。”
唐一白还想多套点信息,可是这时有个队员来叫他了:“唐,弗兰克教练找你。”
他只好匆匆说了再见。
云朵听说唐一白要去找教练,便放下了手机。
身边的林梓特别有眼色,见她不聊天了,递给她一小瓶酸奶:“尝尝这个酸奶,希腊特产,大蒜味的。”
大蒜也能做酸奶吗?云朵十分好奇,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然后她快哭了:“这是什么鬼啊?”
林梓咬着吸管低头,一脸坏笑。
云朵怒问:“你那个是什么口味的?”
“小麦草。”
“没收!”
林梓也不反抗,直接把他喝了一半的酸奶递过来。
云朵接过,低头看了一眼他用过的吸管,再抬头,看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暗淡的天光下,她没有捕捉到他眼中那别别扭扭的期待。
云朵才不会吃他的口水,她抽出吸管直接扔掉,撕开箔纸,对着瓶口喝起来。
一边喝着酸奶,云朵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希腊?就为了吃烤羊肉吗?”
林梓看着暗沉夜幕下深蓝色的海面,答道:“我答应过我妹妹,带她来看爱琴海。”
云朵顿住,侧头探究地望着他。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怀念还是悲伤。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妹妹啦?我们长得很像吗?”
林梓扭头认真地端详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答道:“不像!我妹妹比你漂亮多了。”
云朵撇了撇嘴:“我还不信了,无图无真相。”
林梓摸出手机,调了一张图片给她看:“真相。”
云朵一看到图片主人公,便哇地惊叹出声。
确实是个大美女,五官立体,肤白胜雪,眼带秋波,正笑望着镜头。她自拍的角度是平视,和现在网络上流行的那种自上而下的拍摄不一样,这样清新自然的画面最能呈现一个人真实的五官。可惜她自拍只能拍到上半身,不能看到整个身材。不过想想就能知道,这样的美女身材一定很棒。
拍摄的场景是在室外,因为镜头容量太小,看不出具体地点,她身后有两三个人。
云朵仔细端详着图片,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背影:“这个后脑勺好像唐一白哦!哈哈。”
唐一白找到弗兰克教练时,弗兰克教练告诉他:“唐,你下午可以和贝亚特比赛,我会给你加油。”
唐一白淡淡地点头:“好,谢谢。”
弗兰克教练从不掩饰对他的偏爱,此刻见他神色落寞,弗兰克教练有些疑惑——和唐一白接触的这些天,他认为这个年轻人的心态很好,绝不会因对手的强大而担忧沮丧。
可能是运动员们的娱乐生活实在有限,唐一白和贝亚特的友谊赛惊动了整个俱乐部,许多人跑来围观。姑娘们分成两部分,一拨给贝亚特加油助威,另一拨站在唐一白这边。
如果单看个人最好成绩,贝亚特要领先一筹,但是这个领先程度零点一秒不到,并不能说明问题。而东方的男人总是带着一股神秘感,姑娘们喜欢他,弗兰克教练也喜欢他……种种与比赛本身没有干系的因素结合起来,唐一白的支持率竟然和贝亚特持平了。
祁睿峰领着一撮人在唐一白身后喊他的名字:“唐一白!唐一白!唐一白!”
也就是多年基友唐一白,才能劳动祁睿峰的大驾,亲自当拉拉队队长。
他身边的姑娘、小伙们跟着喊,很快学会了唐一白名字的全称。后来不少人回忆,他们学会的第一句中文不是“你好”,不是“谢谢”,而是“唐一白”。
唐一白站在出发台上,看着波动的游泳池里的水,深呼吸几口气,收拾起乱糟糟的心情——嗯,要比赛了,虽然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
令枪一响,两人都以常人感到惊叹的反应迅速入水。
唐一白入水后并没有感觉到以前比赛时的那种紧张感和剧烈的心跳,他的情绪有些混乱,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
弗兰克教练站在祁睿峰身边,摇头叹了口气,对祁睿峰说:“唐的状态不好,他出发时应该比贝亚特更快。”
祁睿峰:“?”
弗兰克教练:“……”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祁睿峰最后朝弗兰克教练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唐一白!唐一白!唐一白!”
弗兰克教练:……
其实国家队请了一个当地的翻译,只不过翻译此刻不在场。弗兰克教练本想头头是道地和祁睿峰这个世界冠军一起分析一下,现在也只能在一边孤独寂寞了。
弗兰克教练所料不错,唐一白确实状态不够好,最终贝亚特以较大优势赢得比赛,成绩是47秒82,差点刷新自己今年的最好成绩。
唐一白只游出了48秒30,和他目前的正常水平相差有点大。
祁睿峰把他从水中拉起来。
上岸后,唐一白抹了把脸,脸色有些阴郁。
贝亚特走了过来。作为一个胜利者,看到唐一白郁闷的脸色,他心里那个得意啊!
他刚想开口嘲讽,唐一白却向他伸出了右手,他不禁愣住了。
唐一白有些不耐,主动握了一下他的手:“祝贺你,你的表现很出色。”接着不等他反应,转身离去。
基本的竞技礼节,唐一白做这些都不用过脑子,而这样简单的行为却为他赢来了掌声。
祁睿峰跟上去,有些担忧地问他:“你没事吧?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太在意。”
祁睿峰长这么大能说出的文言文语句,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就是其中之一,而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安慰别人时,已经代表这位天才最高规格的关怀了。
唐一白摇了摇头,他在意的不是输赢,只是他心情实在不好。
弗兰克教练交代了下训练任务,然后叫住唐一白:“唐,我们聊一聊。”
“嗯。”
唐一白的英语听说水平也是半吊子,一两句简单的还行,多了就需要放慢语速,偶尔还得借助词典——反正手机里装着这个软件,也算方便。
弗兰克教练说:“唐,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运动员,可是这段时间,你的状态不太稳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不够专注。”
唐一白沉默不语。
弗兰克教练继续说道:“你比我更应该清楚,运动员需要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不该有一丝一毫懈怠,你却不够专注。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有些话对好朋友说不出口,对父母说不出,对亲密的老教练说不出,对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外国教练,唐一白却毫无压力地说了:“我喜欢一个女孩子。”
弗兰克教练笑了:“是安吉丽娜吗?”
“不是,是一个中国女孩子,我们认识八个月了。可是,”唐一白神色黯然,“她却和别的男人去爱琴海看夕阳。”
“你为此难过吗?”
他点了点头。
弗兰克教练摇头道:“孩子,你还是不明白你真正的麻烦是什么。你打算和她约会吗?”
唐一白抿了抿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
“唐,我听说你们中国的教练不允许运动员谈恋爱。”
“是的,担心影响训练。教练,你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弗兰克教练笑着摇了摇头,棕色的短发随之轻轻晃动。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像海一样深邃,透着睿智的光芒。他说道:“我不会干涉别人的私事,但是我有一点忠告。如果你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运动员,那么你可以尽情地追求所爱,可是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成就非凡的运动员,唐,我的看法和你们中国的教练是一样的,你需要做到绝对的心无旁骛。谈恋爱会分散你的注意力,使你无法保证百分之百地专注。我知道你雄心勃勃,想当世界冠军,而我认为在你成为世界冠军之前,正确的做法是先把心上人放一放。”
唐一白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弗兰克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吗,你就像是为水而生的人,虽然你的身体比例并不完美,但是你的水感很好,你在水中就像是一个精灵,并且你很聪明,你比他们……”他指了指不远处泳池中的几个运动员:“你比他们加起来都聪明。你知道这多么难得吗?你还有很出色的心理调节能力。唐,我带出过两个世界冠军,我相信,你将成为第三个。”
唐一白的眉角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弗兰克教练,眼底涌起了浅浅的波澜。
八月初,大半个中国都进入了火炉模式,不同的是有的地方是烤,有的地方是蒸。
B市已经持续了好几日的桑拿天,许多人躲在空调房里,在室外一动就是一身汗。
云朵请了一天假,特意去机场迎接外训归来的唐一白。
至于祁睿峰,那是买一送一。
她这边其实也买一送一了——她的小弟林梓非要跟着去。
考虑到唐一白也喜欢高调,云朵带了两块手牌,正好一人举一块。林梓举两个月前她做的那个“祁睿峰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她自己举新做的那个更大的,上书“浪里白条,谁与争锋”八个大字。本来林梓建议写“浪里白条,天下第一”的,可是云朵对他的语文水平相当自信,所以坚决不采用。
她今天穿了条湖蓝色的及膝长裙,布料轻盈,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灵动。她的头发松松地绾起来,露出额头,更显成熟一些。这一身打扮,连林梓都说好看,她自己更觉满意。
掐指一算,两个月没见唐一白了呢!
网络使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她经常和他聊天,可是他后来渐渐地忙起来,话也就变得少了——不管怎么说,在手机上敲打一万字,也不如当面说一句话。
云朵和林梓,美女俊男,在机场一站,十分抓人眼球,甚至有人以为他们是明星而上前求签名。林梓来者不拒,全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云朵没他那么厚脸皮,笑着跟人解释他们不是明星。
在机场等了一会儿,云朵觉得不对劲:“怎么今天的粉丝这么少?”
林梓答道:“你真是太含蓄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粉丝。”
“奇怪,其他人呢?”
“我猜他们的行程没有公开,所以粉丝们是不知道的。”
“啊!”
两人傻乎乎地站在一块,举着巨大的手牌,像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挤在一群人中扮脑残粉还好,如果只有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云朵赶紧把手牌收了,低调地等待。
唐一白一出来就看到了云朵。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绾着头发,亭亭玉立,像是湖面一朵盛开的蓝色荷花。他怔怔地看着她,目光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不自觉地,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
祁睿峰碰了碰唐一白的手臂:“嘿,那不是云朵吗?”
唐一白没说话,迈开长腿朝云朵走过去。
云朵笑嘻嘻地抬手朝他们摇了摇:“嗨!”
多日不见,唐一白的皮肤果然晒黑了些,但也不至于成为唐一黑。他现在的肤色比小麦色稍微深一些,显得五官更加立体,一双眼睛更亮了。
唐一白嘴唇动了动,却只叫了她的名字:“云朵。”
祁睿峰点点头,奖励性地看了云朵一眼:“看来你对我还算忠心。”
两个人都无视掉了林梓。
唐一白无视他是不想理他,祁睿峰无视他是觉得他既然是云朵的小跟班,而云朵是自己的忠粉,那么他在他看来就是不值一提的角色。
唐一白静静地看着云朵,她今天真的很漂亮。连衣裙的圆领开得不大不小,紧贴着雪白的肌肤,露出精致的锁骨。刘海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发际细碎的无法梳拢的头发俏皮地贴在额角。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轻轻地扫来扫去,甚至有些贪婪,而当云朵和祁睿峰说完话看向他时,他却急忙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的心底突然涌起浓浓的失落感,雾霾一样挥之不去。
“走吧。”唐一白说着,拉着行李箱当先离开,再没看云朵一眼。
云朵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愣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是因为我打扮得不够朴素吗?”她真傻,怎么会忘记最关键的一点呢?
她忠诚的小弟站在她身边,听到了她的自语,他说道:“不是。”
云朵精神一振,望着他,等待他合理的解释。
他说:“是因为他不喜欢你。”
云朵顿时窘极了。
看着唐一白坚定又决然的背影,云朵心中有点酸。
祁睿峰不明所以,见唐一白走得那么急,他也跟了上去,走之前还对云朵说:“快点。”
才不!
云朵赌气般一步不动,盯着他们的身影气鼓鼓地道:“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这样嘛!辛辛苦苦来接你,谢谢都不说一声!很了不起吗?我的偶像是祁睿峰,又不是你!”说着说着,她真的有些气,于是问林梓:“你说是不是?”
林梓特别给她面子,猛点头:“就是!”
看着她气得鼓鼓的腮帮子,他眼中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说:“老大,我们去吃哈根达斯吧?”
云朵无奈地瞪他一眼:“就知道吃!”一点都不理解我的忧伤。
两人最后还是去吃了哈根达斯。
一般情况下,云朵这样的穷人吃哈根达斯的第一步就是搜一下有没有团购优惠之类的,而当林梓看到她又打开了那个绿油油的团购软件时,决定反抗一下——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团购能买到的东西都不是最热最新款。
他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腕:“我请。”
“总不能每次都让你请。”云朵不以为然,固执地搜索团购。
“云朵!”林梓的声音突然变得郑重起来,“我可以每次都请,只要你愿意。”
“嗯?”云朵奇怪地抬头看他,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时,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穷。”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祁睿峰追上唐一白后,抱怨道:“你走那么快干吗?云朵的小短腿,追不上我们。”
唐一白脚步顿住,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了云朵的背影——她和她那个奇怪的跟班并肩走着,背影越来越小。
祁睿峰奇怪道:“她不是来接我们的?”
唐一白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她生气了吗?他突然觉得难过起来,心中像是堵了块东西,沉重烦闷而无法排解。他有股冲动,很想追上去,牵起她的手,逗她笑,把她领回家。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也真的动了。
然而,只是迈出一步,他就骤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脚边的黑色行李箱,神色有些颓然。
自己做出的选择,总要坚持下去。
唐一白叹了口气:“走吧。”
“去哪里?”
“回队里。”
两个人打了辆车,往训练基地驶去。
车上,唐一白一直望着车窗外。
祁睿峰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异,便问他:“你怎么一下飞机就没精神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
“哦,那你睡一会儿。”祁睿峰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玩了一会儿,他忘记了自己刚才让唐一白休息,轻轻碰了一下唐一白的肩膀:“嘿,原来云朵去吃冰激凌了!”
唐一白扭头看向祁睿峰的手机屏幕。
祁睿峰正在微信上和云朵聊天,刚才云朵发给他一张冰激凌的照片——很漂亮的冰激凌。
唐一白别开眼睛不再细看,干脆闭目养神。
祁睿峰又说:“我才不爱吃甜食呢!一会儿把这个冰激凌发给明天,馋死他,哈哈!哎,如果云朵非要请我吃,我还是可以给她面子尝一口的。”
唐一白觉得他有些聒噪。
祁睿峰仍喋喋不休着:“我还以为她是来接我们的呢,没想到跑这么远只是为了吃冰激凌。你说她也真是的,明明看到我们了,为什么不客气一下呢?大不了我请客……”
唐一白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不就是想吃冰激凌吗,扯这么多废话?男人爱吃冰激凌不丢人。”
祁睿峰扭开脸:“谁爱吃那玩意!”
“那就闭嘴。”
祁睿峰有些不高兴:“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唐一白摇了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按了按眉心,缓缓地睁开眼睛,“峰哥,我想回家一趟。”
“嗯?”这回轮到祁睿峰跟不上唐一白的思路了,他奇怪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很久没见爸妈了,想回去看看。”
“你不是说先去找教练吗?”
唐一白没再解释,只是说道:“你先回队里吧,我自己再打辆车。师傅,麻烦您在前面停一下,我下车。”
“等一下。”祁睿峰拦住他。
“怎么了?”
“嗯,我很久没去你家玩了。”
云朵吃完冰激凌,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她和林梓打车回到市区,两人都有些无聊,便去商场逛了逛。
商场一楼有好多名表店,林梓随便选了一款戴在腕上,举着手问云朵:“好看吗?”
“好看。”
林梓点点头:“好,要了。”
走到另一家店,他又试了一款,问云朵好不好看。
云朵正低头看着柜台,漫不经心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好看。”
“好,包起来。”
云朵的眼皮跳了跳,想想那两块表的价格,她都跟着肉疼。
接下来她学聪明了,林梓再问她好不好看,她都只说“一般”,果然,林梓没再买手表。
两个人逛进一家首饰店,云朵看到一款漂亮的蓝宝石镶钻吊坠,顿时挪不动脚了。
导购微笑着说:“喜欢可以试戴一下,这款很显气质。”
以云朵目前的经济实力,把自己卖了也不够买这吊坠的,不过试试又不花钱,那就试试好了。导购帮她戴好后,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越看越舍不得摘下来。
导购笑道:“女士,您戴这个蓝宝石吊坠很漂亮,颜色也和您的衣服特别配。这款吊坠我卖过好几个,戴在您身上的效果是最棒的。”
林梓侧头看着云朵,目光柔和:“喜欢吗?”
好喜欢!
可是再喜欢也得还给人家啊!
云朵让导购帮她摘下来,她轻轻地鼓了一下腮帮子:“不、不太喜欢呢。”
林梓知道她在说谎,立刻说道:“我看很漂亮。我买给你可以吗?”
云朵扯了扯嘴角:“不要,感觉像是要被你包养了。”
他摇摇头:“还有两个月是你生日,我提前送你生日礼物不行吗?”
“不行,太贵。”
云朵接下来也没逛街的兴致了,两个人在商场外面分开,各自回家。
目送着云朵走进地铁,林梓转身回了商场,买下了那款吊坠。
出了地铁还要步行十分钟才能到家,云朵走了一会儿,就出了一头汗。她看到路边有饮品店,便买了一杯鲜榨西瓜汁。等西瓜汁时,她随意地翻着价目表,突然问道:“你们这里还有鲜榨石榴汁?”
“有的。”
“哦,那给我来杯石榴汁吧。”
“小妹,你的西瓜汁已经在榨了哦。”
“啊?”云朵只犹豫了一秒钟,“那再加一杯石榴汁吧。”买不起蓝宝石她还买不起果汁吗?两杯就两杯,喝一杯倒一杯,哼。
喝着石榴汁,云朵想到了唐一白。那个秋天的校园里,他和她开玩笑,咬着吸管坏笑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心里突然又酸又软,像是委屈,又不太难过,转瞬又变得怅然若失了,神经病一样。
回到家时,云朵一手握着石榴汁杯,无名指和小指并拢钩提着装着西瓜汁的塑料袋,空出另一只手去开门。
她用钥匙拧了拧,发现门并没有锁,于是疑惑地推门而入。
客厅沙发上并排坐着两个人,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人的姿势,为什么祁睿峰会趴在唐一白的肩头?不止如此,他的脑袋还一个劲儿地摆动着,一下子转向电视机,一下子又立刻转回去,肩膀也微微抖着,难道是在哭?
天啊!祁睿峰趴在唐一白的肩头哭,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才是唐一白不喜欢她的真正原因?
那一瞬间,云朵想得有点多,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大胆的假设——唐一白肯定是直的,笔直笔直的。
唐一白望向门口时,二白叼着云朵的拖鞋欢快地跑了过去。
云朵换好拖鞋后,看见祁睿峰也恢复了正常。
他靠在沙发上,朝云朵点点头:“你回来了。”然后又看了一眼电视,顿时咆哮:“为什么停在这里?”
云朵走进客厅,好奇地看向电视,画面上是一个面目可怖的鬼怪。
原来是在看恐怖片,难怪祁睿峰会那样做,敢情是吓的。
云朵有些好笑,不可一世的祁睿峰怕看恐怖片吗?
她说道:“不要害怕,都是假的。”
祁睿峰不服气道:“谁怕了?”
“说起来,情侣都是一起看恐怖片的。”
“不会吧?”
两个男生都困惑地看着云朵。
云朵笑眯眯地道:“是啊!因为女孩子吓到了,可以钻进男孩子怀里嘛,就像你刚才那样。”
祁睿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谁钻他怀里了?!”一边说着,一边赶紧离唐一白远远的。
唐一白无奈地看着云朵,眼底却浮起淡淡的笑意。
云朵假装没看到他,把西瓜汁递给祁睿峰:“西瓜汁,请你。”
“谢谢!”祁睿峰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凉丝丝、甜沁沁的,口感相当不错。喝完这一口,他有些奇怪:“没有唐一白的吗?”
唐一白抿了抿嘴,目光中带了一丝期待。
云朵却对祁睿峰笑笑:“我的偶像只有一个。”
唐一白的神色暗了暗。
祁睿峰摆摆手:“你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唐一白以后也会成为世界冠军的。”
“关我什么事?”云朵说着,放下东西去洗澡了。
今天为了接唐一白跑了小半个B市,出了一身汗,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云朵在卫生间时,二白特别喜欢把脑袋探进去,无论她做什么它都要看一眼。当然,她上厕所和洗澡时它看不到,它就会在外边挠门玩,像个变态色狼一样。
祁睿峰看见那条哈士奇不停地挠卫生间的门,对唐一白说:“连狗都喜欢漂亮姑娘。”
唐一白起身,拿起云朵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果汁杯,鼻子凑近吸管,轻轻嗅了几下,酸酸甜甜的,带着一股石榴特有的清香,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突然笑了,唇角弯弯的,眉目生动而温柔。
祁睿峰伸手挡着眼睛不想看电视,自然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祁睿峰说道:“我们不要看这个电影了,换一个,看柯南吧?”
“柯南,你看不懂,看龙猫吧!”唐一白说着,坐回来,手里还握着那杯果汁。
祁睿峰看见他若无其事地把吸管凑近,喝了一口。
祁睿峰看呆了,谴责道:“你怎么能偷喝云朵的西瓜汁呢?”
“这不是西瓜汁,这是石榴汁。你知道我最爱喝石榴汁了,我忍不住啊,这能怪我吗?”他大言不惭,一脸无辜。
他的无耻感动了祁睿峰,祁睿峰也觉得他忍不住是可以理解的。
云朵洗完澡后换了纯棉的短袖T恤和短裤,朴素得像个男孩子。
她走进客厅时,看到电视画面已经变了,此刻正播放着一部动画片,是她爱的宫崎骏的。
她绕过沙发,看到唐一白正拿着她喝了一半的果汁,一口一口地喝着,悠然自在。
“喂!”云朵很无奈,与此同时,脸庞有些发热,毕竟他在用她用过的吸管。
“嗯?”唐一白咬着吸管,含混地应了一声,同时抬头去看她。
他的眼神柔亮干净,春水一样动人,此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中带了些意味深长。
云朵呼吸一滞,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龙猫》也没看完,因为二白太喜欢那只龙猫了,它一出现,二白就吐着舌头扒电视柜,尾巴摇个不停,它还多次试图舔屏。祁睿峰怕电死它,就把电视关了。
“玩点什么呢?”祁睿峰有些苦恼,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我们玩斗地主吧?我很久没玩过了。”身为职业运动员,他玩游戏的机会不多。
云朵今天请了假,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唐一白也没有异议。
云朵一人独霸长沙发,祁睿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唐一白则搬了张椅子坐在茶几另一边——云朵对面。
云朵唰唰地洗牌,动作飞快,看得祁睿峰一阵惊叹。
茶几和沙发的距离有点大,云朵这样的身长只能向前倾着身子。她的T恤宽松,由于重力作用,布料垂下,领口便不再贴着锁骨,而是出现了一个月牙形的空隙。唐一白坐在她对面,刚好能看到那领口下乍泄的一点点春光。
“咳!”他有些赧然,心跳快了几分。
他移开视线,见祁睿峰还在为云朵的洗牌技术折服,稍稍松了口气,突然说:“我们坐在地毯上玩吧。”
祁睿峰问道:“为什么?”
唐一白睁眼说瞎话:“二白也想看。”
他取来一条地毯,方形,浅灰色,料子纤细柔软,人的皮肤贴上去,感觉特别舒服。地毯放在茶几和电视之间,云朵坐在上面,大腿并拢,两条小腿歪向同侧。唐一白视线一低,就能看到她线条优美的小腿和精致的脚踝,以及掩在地毯绒毛里的纤细脚掌。
他强迫自己撇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了过来。
真是要完蛋了,为什么现在无论看到她身体的哪个部位,都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相比唐一白的心猿意马,云朵和祁睿峰就专注多了。
不过,唐一白分心不代表会落下风,三把下来,他赢了三次,其中两次是农民,一次是地主。
他在祁睿峰脸上贴了第三张纸条,然后又拿起一张,要往云朵脸上贴。
云朵眼看着他靠近,有些怯意,忍不住向后躲。
他却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别动。”声音很轻,却极温润,像山里缓缓流淌的清泉。
云朵便愣住了。
肩上的手很有力道地钳制着她,掌心热烫,隔着一层衣料向她传递着热量。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欺近。
他的眸光温和而认真,像是眼里只有她一个人般。
他抬起手,将纸条按在她的脸上,然后,为了贴得牢固一些,他捧着她的半张脸,食指在纸条沾水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松手时,他的拇指指肚不经意间在她的唇角轻轻摩挲了一下,很轻的力道,却似乎留下了无比深刻的痕迹。
唐一白坐回去洗牌,表情自然得很。
云朵的内心却开始咆哮了——这位贴张纸条都贴出了调情般的高度,要是真的纵情花丛,还能有对手吗?!我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妖孽?这辈子还有泡到他的希望吗?!
“云朵,快摸牌。这一把,我们赢回来。”祁睿峰提醒愣怔的云朵。
“哦。”算了,还是斗地主吧,不要想太多了。
第四把,唐一白果然又是地主。
祁睿峰很幸运地出了一个十张的顺子,唐一白表示没辙。可是为了这个顺子,祁睿峰把自己手上的牌拆得零零散散的,出完顺子后只能一张一张地出了,很是可怜,所以接下来又变成了唐一白和云朵斗法。
云朵最后还剩三个“2”、一个“4”、一个“Q”,而双王已经下去一个了,她觉得自己赢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唐一白攥着五六张牌,笑眯眯地看着云朵:“你还剩些什么?”
云朵有些窘:“哪有你这样问的?”
“是不是三个‘2’、一个‘4’,还有个什么,‘Q’?”
“……”她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祁睿峰看看唐一白再看看云朵,最后问云朵:“是吗?”
云朵面无表情——不要问这种尴尬的问题好不好?
她鼓着腮帮子:“啰唆什么?快出牌。”
唐一白出了一对“3”,挑眉看着她:“管不管?”
云朵心塞地拍出两个“2”。
用两个“2”去管两个“3”,真的好奢侈啊!
这回,她剩下的牌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可是如果不管的话,唐一白也只剩三张牌了。
现在云朵手里还有一个“2”、一个“4”、一个“Q”,她知道唐一白手里有大王,而他另外的牌只要有一张比“Q”大,她就输了。
当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时,唐一白却直接亮牌:“你输了。”
他还剩一个大王、一个“6”、一个“K”。
祁睿峰问唐一白:“你怎么知道云朵有哪些牌?”
“算牌。”
祁睿峰不信:“你怎么算得出来?我就不会算。”
唐一白答道:“我小时候得过奥数竞赛一等奖。”
云朵对他这种隐藏学霸属性的行为很无语——身为运动员就该好好地发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风格,却非要跟我们这些书呆子抢风头,无耻!
接下来又玩了几把,祁睿峰逐渐成为纸条重灾区,脑门、脸蛋、鼻子、下巴,都被贴满了,还好留了眼睛给他。
虽然被欺负成这样,祁睿峰依然玩得很嗨,唐一白想推牌,他还不许。
突然,外边有人敲门,祁睿峰离门口最近,起身去开。
云朵默默地洗着牌,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
客厅里的两个人急忙跑过去。
云朵看到门口一个穿着某物流公司马甲的小哥,正脸色惨白地背靠墙捂着胸口,地上散落着几个快递包裹。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祁睿峰:“对、对不起,我以为是个怪物。”
云朵看看祁睿峰,他人高马大的,还一脸白纸条,确实像个怪物,她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眼角余光一扫,看见唐一白也在抿嘴笑,眉目生动如画。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一扭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心跳怦然,转身回了客厅。
晚上,唐一白没有等回爸爸妈妈,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今天是爸妈相识二十五周年纪念日,夫妻俩出去约会了,不会回来太早,他们也就不可能等老爸回来做晚饭了。
三人出去买了好多食材,回来后在餐厅放了一个电火锅,自己煮火锅吃——大夏天躲在空调屋里吃火锅,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吃完火锅又吃了点水果,看了会儿电视,唐一白就把祁睿峰轰走了。
祁睿峰本来还想蹭个觉的,极可怜地说:“我可以睡沙发。”
唐一白摇头:“我家的沙发装不下你。”
“我可以忍。”
“我不能忍。”
是的,他不能忍受夜幕降临之后祁睿峰还存在于这个房子里。虽然峰哥以前也在他家留过宿,可是以前云朵没来,而现在不一样了。尤其是云朵和祁睿峰说的话明显比和他说的多,这让他怎么大方得起来。
祁睿峰离开后,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云朵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唐一白走回来,坐在了她的旁边。
云朵目不斜视,注意力却都在他的身上。她的手指一下下轻轻摩挲着遥控器的边缘,有些紧张。
两人突然可以独处了,唐一白竟也有些局促,他的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侧着头看云朵的脸:“你今天……”
这时,一阵开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唐一白扭头望去,见他的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不过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唐爸爸没注意到儿子的眼神有异,只是说道:“豆豆,我和你妈妈在外面看到小峰了,你怎么没留他过夜呢?”
“嗯,不方便。”唐一白含糊其辞。
路女士走过来,把手中一个小巧的纸袋放在云朵面前,然后她坐下,对云朵说道:“一个香港朋友送的。我不用这个牌子,还没拆封,你不会嫌弃吧?”
“给、给我的?”云朵有点受宠若惊。
路女士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云朵拿起纸袋,看到里面是一套化妆品,牌子她不认识——她的化妆技能还没觉醒呢!
她感激地看着路女士:“谢谢阿姨!”
唐一白也瞥了一眼纸袋,见里面装着的是化妆品,顿时笑道:“妈,云朵还年轻,天生丽质,不用化妆。”
云朵奇怪地看着唐一白,满脸写着“你死定了”。
真是的,怎么可以在阿姨面前提年龄问题,并且还要把我拎出来?你死定了,还要害死我吗?
路女士眯着眼睛看着唐一白。
唐一白仿佛听到了他妈妈咬牙的声音,他赶紧起身逃掉:“我去洗澡!”
洗完澡,唐一白一身湿气地出来,发现云朵已经不在客厅了,沙发上只坐着爸爸和妈妈,他不禁东张西望了一下。
路女士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说道:“别找了,她已经回房间了。”
唐一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见白色陶瓷碗里盛着洗好的葡萄,他捏了一颗扔进嘴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女士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有了媳妇忘了娘!”
“咳咳咳……”唐一白惊得卡了嗓子,狂咳了半天。
唐爸爸说道:“豆豆,你们运动员的心理素质不是都特别好吗?看来你还要锻炼锻炼。”
唐一白轻轻抚了几下胸口,顺过这口气后,他不自在地垂着眼睛:“你们不要乱说。”
路女士却自信地呵呵一笑,道:“这点事情我再看不出来,这双眼睛可以挖了喂狗了。”
唐爸爸说:“老婆,你不要这么血腥。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路女士问:“为了讨好小姑娘,把亲妈都得罪了,咱儿子干过这种傻事吗?”
唐爸爸果断摇头:“没有!”
唐一白沉默不语。为什么我的妈妈会像福尔摩斯一样?心好累。
见儿子沉默了,唐爸爸问道:“你不会还没和她表白吧?豆豆,你这样就不如你爸爸我了。”
唐一白有些郁闷:“我现在哪有时间谈恋爱。”
路女士笑了:“男人在二十二岁的时候,一没钱,二没权,三没事业,除了谈恋爱,他还能干什么?”
“我有事业。爸、妈,我很喜欢游泳,我希望全心全意做到最好,有朝一日能站到奥运会的领奖台上。你们真的不支持我吗?”唐一白说着,更加郁闷了。
唐爸爸赶紧安抚他:“我们永远支持你!”
路女士却敏锐地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所以,你打算为了游泳事业牺牲感情?”
唐一白低头没说话。
路女士靠在沙发上伸展了一下四肢,说道:“随便你吧,只是到时候不要后悔。”
唐一白当天晚上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云朵,想到她穿着漂亮的裙子问他,喜不喜欢她。他想说喜欢,特别喜欢,可是他真的说不出口。做人不能太贪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已经做好了选择,就只能坚持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
竞技体育是极其残酷的职业,他的黄金时期仅剩下两三年,错过了就是一生。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怎么忍心再次与它失之交臂呢?
如果,等他走过了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她还在原地,他会义无反顾地追求她。如果她已经……
后悔吗?
曾经他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二字,只有无怨无悔的坚持。他认为选择并没有对错,所以不存在后悔一说。
可是真的不后悔吗,这次?
不后悔的话为什么如此着急地回来?为什么会因为一杯石榴汁窃喜?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她?为什么她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能勾起他心中的微澜?他又怎么可能骗过自己。
可是,无论如何,他已经做过一次选择,所以,以后不要再接近她了吧!
想到这里,心脏竟然莫名地疼起来,浅浅的抽痛,挥之不去的难过,在安静漆黑的夜里,像蚕丝一样包裹着他。他翻了个身,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叹息。
第二天,唐一白就归队了。
云朵没看到他,知道他很快要进行亚运会的赛前集训,下次回家要等亚运会之后了,连生日都得在国家队里过。
早上,她和唐爸爸、唐妈妈一起吃了早餐。
唐爸爸为儿子的离开小小地惆怅了一下。
云朵很理解他,毕竟儿子就在本市,才隔着几十公里,却总是一两个月不见人影,哪个当爹妈的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很难过。
唐妈妈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舍不得。
吃完早餐,云朵去自己房间找了一本笔记本拿给他们。
成为报社的正式记者后,云朵就买了一个超级大的笔记本,主要是用来粘贴自己发过的稿子。她主要负责游泳项目的采访报道,唐一白的出镜率还算高。
她把笔记本里有关唐一白的稿子都指给他们看。
唐爸爸和唐妈妈头挤着头,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自家儿子。
云朵在一旁轻声说:“唐一白在圈里风评特别好,记者们都挺喜欢他的。”
唐妈妈抬起眼皮轻轻地扫了她一眼:“你也喜欢?”
这话正好戳中云朵的心事,她轻咳一声,答道:“我……我也挺喜欢这样的运动员的。”
唐妈妈点点头:“本子先借给我们,过几天还你。”
“好,尽管拿去。”
时间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八月底,亚运会越来越近。
国家游泳队要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公布一下队员们的集训情况,以及参赛安排。列席的运动员都是知名度较高的。唐一白成绩不俗,且刚刚被国家队送去澳洲外训过,可见其受重视程度,因此很多媒体都特别关注唐一白的状态。
没想到,他却没有出现在发布会现场。
来之前,祁睿峰还很奇怪地问过他:“你为什么不去发布会?是伍总不让你去吗?”
唐一白答道:“不是,是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你不想看到云朵吗?”
“不想。”
祁睿峰有些蒙:“你不想看到她?是因为这个才不去发布会吗?”
“嗯。”
唐一白不会告诉祁睿峰,他只是不敢面对她。每次看到她后他都不再冷静理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情感总是处在失控的边缘。
既然如此,何必相见。
虽然,他一直很想她。
祁睿峰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参加了发布会。
发布会结束后,云朵留下来找到祁睿峰,问道:“为什么唐一白没有来?”
“他不想看到你。”
云朵错愕地看着祁睿峰:“真的?”
“嗯。”祁睿峰表情有些奇怪,“你做了什么事让他不高兴?”
云朵有些委屈:“我不知道啊!我们好久不见了,也不经常联系。”真是讽刺,她一直盼着见他一面,他却根本不想见到她。
更可笑的是,她还带了生日礼物给他。
云朵越想越委屈,眼圈红红的。
她从包里取出用淡紫色塑料包装纸包着的礼物盒,犹豫着还有没有必要送。
祁睿峰看到塑料纸上印满了“Happybirthday”,便问道:“这是生日礼物?是给唐一白的吗?”
云朵扁着嘴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里面是什么?”祁睿峰问道。
“一副泳镜。”
莫名地想到两人初见时他送她的那副,云朵永远记得他当时的笑容,她选礼物时纠结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选了泳镜。
祁睿峰若有所思:“是不是女孩子送男孩子礼物都喜欢送泳镜?”
“嗯?”云朵听出别样的意思来,“还有别人送过唐一白泳镜吗?”
“对啊!”祁睿峰说着,觉得反正大家很熟了,便把唐一白和花样游泳队队花的二三事说给了云朵听。
云朵听罢,简直五脏俱伤。
所以,他当初送给她那副泳镜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掉吗?
哪怕只是对于陌生人的一点点好意,也比这个真相强吧?
她耷拉着脑袋,一脸阴郁。
祁睿峰说道:“这个生日礼物我帮你带给唐一白吧?看到礼物后你们就能和好了,他不是小气的人。”
“不。”云朵只觉得鼻子酸酸的,赌气地撕开精美的包装纸,把泳镜掏出来,递给祁睿峰,“送给你可以吗?”
“嗯?这不好吧?”
“反正我现在不想送给唐一白了,你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别扔,浪费。给我就给我吧!你身为粉丝,送偶像礼物也是合情合理的。”祁睿峰说着,接过了那副泳镜。
“嗯,不要告诉唐一白。”
“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许告诉他,也不许对他说我问起了他。”
“好吧!”祁睿峰看着云朵红红的眼睛,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是想哭吗?”
“谁想哭了!”云朵气恼地转身走了。
祁睿峰带着泳镜回去时,正赶上吃午饭。他和好基友们坐在一起,唐一白、郑凌晔、明天,还有向阳阳。
明天看见祁睿峰拿着一副崭新的泳镜,便问道:“峰哥,哪个姑娘送你的?”
“云朵。”
一句话说完,另外三个闷头吃饭的都抬起头来,神色各异。
唐一白抿了抿嘴,问道:“谁?”
“云朵啊!她是我的粉丝,送我礼物有什么好奇怪的?”
明天问道:“峰哥,云朵姐姐会不会暗恋你啊?”
“可能吧?”祁睿峰耸了耸肩,“有些麻烦,袁师太又不许我谈恋爱。”
唐一白突然没了食欲。
他放下筷子:“云朵……”这个名字含在嘴里,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涩。他吸了一口气,问祁睿峰:“她有没有提起我?”
“没有。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就走了。”
“你一定是记错了。”
“真的没有。我还问她要不要采访你,她说无所谓,就走了。”此刻,祁睿峰真的很想为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唐一白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开了道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寒风。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两不相见,各自心安。
为什么,他还会如此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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