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筝听了他的话,淡淡一笑,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他那个人啊,从小心思就多,你不理会就好了。”
顿了顿,她又说:“他毕竟是我弟弟,人也乖巧听话,无论学习还是生活,都不用我操心……”
收养小卓,除了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钱之外,几乎没有任何麻烦。
而且,这孩子明事理,也懂得感恩。要是厉御风能好好收养他的话,那么顾平川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和平解决。
唐筝希望将来自己离开后,厉御风能对小卓好一些,可是她不敢说得太露骨,只能隐晦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然的话,或许不等小卓开口,厉御风就已经觉察到端倪了。
厉御风低头缓缓吃着巧克力,道:“孩子都是养在谁的身边,性格就和谁相似。小卓虽然是顾平川和苏婉仪的儿子,人品性情,倒是一点也不像那对夫妇!”
不然的话,厉御风也绝对不会容忍他到今天。
唐筝勾了勾唇,眉宇间颇有些小得意:“那是,毕竟是我收养,我教育出来的孩子,当然会很优秀!”
水晶灯在头顶高高悬着,卧室里弥漫着巧克力的醇香味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绕开了有关纪雅希的一切,像从前一样,闲闲地聊起了最无聊,最家常的话题。
有些事情既然发生过,就没有办法彻底忽略,能短暂地绕开,已是一件幸事。
唐筝打开了浴室里的热水器,让厉御风去洗澡。
这时候,小卓过来敲门。
开门的是唐筝。
她看着站在门口,脸上尚有几分稚嫩的男孩子,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小卓:“我找他!”
唐筝心平气和地道:“他在洗澡。”
说完,她随手关上门,蹙眉道:“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小卓不说话,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他想早点把大姐的想法告诉厉御风,有些事情,并不是大姐一个人的事儿,不应该由她一个人来承担!
唐筝捂嘴打了个呵欠,道:“睡觉吧,我都累了。”
说完,转身进屋,将小卓关在了门外。
小卓站了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厉御风一直在淋浴,并没有听到姐弟俩的话。等他洗完澡回到床上时,唐筝已经换好了睡衣,躺在了床上。
她捧着手机,正在玩儿一款消消乐的小游戏,手机里时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声音来。
厉御风吹干头发,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歪在她的肩膀上,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怎么突然喜欢玩儿这个?”
以前,唐小姐可是从来不玩儿游戏的。
“闲着没事儿,随便玩玩儿”,唐筝说,她转过头看着厉御风。
他刚洗完澡,头发因为刚刚吹干的缘故,所以看起来格外蓬松——其实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长了,该修剪一下了。
唐筝也是,之前染的头发,也已经长出来一些原色头发,该好好打理一下了。
这段时间,他们都比较辛苦,也比较狼狈。
她心里想着,手便伸了出去。原本想去摸一摸他的头发,却在半路时戛然而止,摸着他的肩膀,又觉得他像是瘦了很多。
唐筝一时间有些失神,小手也一直停留在厉御风的肩膀上。
她掌心里的温度,从手心里一点点传递给他。他的肩膀被她暖着,暖得他心里发痒,伸手便将她的手腕握住了:“筝筝……”
他握着她的手腕,整个人倾身上来,将她卷入自己的身底。
女人的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连眼睛都泛着微微的红。她伸手,用力抱着他的腰:“厉御风,厉御风……”
她什么都不说,就只是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像是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厉御风全都明白!
这段时间,也的确让她受了不少的冷落和委屈。
是他不对,是他不该给纪雅希打电话,是他欠下了这没法偿还的人情债,还要将她卷进来——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他俯下头去,亲吻着她的额头,从额头缓缓下移到脸颊,再到嘴唇,锁骨,再向下——吻得唐筝浑身都战栗起来。
男人长驱直入,一下下,重而激烈撞击着,唐筝觉得自己仿佛没命从他身底下离开了——
其实她宁愿如此!
生生世世,都跟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雪。
清洁工还没有上班,街面上一片白茫茫的,连路灯的光亮,也因此而变得无比惨淡起来。
冷风呼啸,吹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割一样。
真冷!
比榕城的冬天,要冷上一百倍一千倍!
唐筝不断地搓着双手,在街边站了会儿,始终都没有等来一辆出租车。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来,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缓缓播出了一个手机号码:“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我就在酒店门口,不想开车……”
打完电话,沟通完事情,唐筝去酒店里尚未打烊的甜品店,买了一杯热咖啡。
之后,将手机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等纪圣泽开车赶到时,唐筝已经快要冻麻了,手里的热咖啡也彻底冷却。
她钻进了开着暖气的车子里,半晌才感受到一丝丝暖意,浑身也像是复苏了一般。
没想到纪圣泽会亲自开车来接她,原本这种事情,只要随便派个人来就好了,大可不必劳烦他大半夜的亲自来一趟。
纪圣泽记得,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送唐筝离开瑞士了。
只不过这次,他多多少少,比上次多了些底气。
上次是他妹妹任性,而他在不断地护短,想帮着妹妹收拾残局,得偿所愿。而这一次,小希却是实打实的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除了让她得到梦寐以求的男人,纪圣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小希振作起来。
厉御风是她唯一的希望,纪圣泽不顾一切,也要去尝试一次。
对于有良心的人,可以进行道德绑架。对于没良心的人,纪圣泽也同样有着最强势的手段!
“想好去哪了吗?”
纪圣泽一边开车一边问,顺便建议道:“这个季节,最好去南半球——那里温暖如春,去看看海,心胸也会开阔一些!”
唐筝笑着摇摇头:“不,没怎么去过那边,生活上肯定有不便利的地方!”
她沉默了下,说:“我要留在北欧!”
纪圣泽听了,略微蹙眉,片刻又缓缓舒展开来:“也对,不必走太远——或者是索性像小希一样,去日内瓦周边的小镇上也行!”
成年人,都懂得灯下黑的道理。
唐筝最怕冷,肯定会选择一个暖和的地方藏身——
厉御风一定会这样想!
所以他在发现唐筝消失之后,一定会去南半球找人。
位于南半球的国家并不多,依着厉御风的人脉,很容易便可以将人找出来。
但是,厉御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的筝筝,其实就留在北欧,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后排座位上放着一个档案袋,里面有护照,假的身份证,还有一些现金和银行卡。
“要是钱不够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汇给你”,纪圣泽说。
以后,唐筝就要用另外一个,只有纪圣泽才知道的身份去生活了!
而唐筝这个人,在这个冬天,将彻底消失在日内瓦的茫茫白雪中!
他已经逼着她远离了心爱的男人,没必要再在金钱上对她吝啬。
再说,一个女人,再奢侈,又能花多少呢?
纪圣泽完全可以供应她,保她一辈子丰衣足食,荣华富贵——
只要她不再跳出来,打扰小希的生活。
唐筝将那个文件袋抱在怀里,道:“不必了!”
她有手有脚的,不需要别人养着。
她想要消失在厉御风的世界里,就不能再动用自己的银行卡。从纪圣泽这里拿点钱,足够支撑自己一段时间就行了。
唐筝不会当米虫,她要重新找工作,想办法养活自己的。
纪圣泽是个好哥哥,但是,唐筝真的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钱!
纪圣泽听了,似乎有些不忍:“你其实没必要这样……”
他理解她失恋后,没心情做事情。
毕竟是女人家,孤身一人,有钱的话,她会更加好过一点!
唐筝坐在后排座位生,忽然毫无预兆的发起脾气来:“我不想要你的钱!我现在只想要你的命——你舍得把你自己的命给我吗?”
女人的声音高,而且尖利,甚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唐筝的小脸通红,连眼睛都是红的,眸色中带着几分恨意:“纪圣泽,这不是你第一次逼着我离开——下次再见面,我们就是仇人!你最好记着我的话:我欠纪雅希的,都已经还清了,以后不欠你,不欠她,不欠你们所有人!”
纪圣泽一下子沉默下来,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逼着一个年轻女人离开老公和儿子,这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先是小希的哥哥,之后才是厉御风的朋友——
至于唐筝,他们之间,似乎一直都不是很愉快。
他不喜欢太多算计的女人,而且,唐筝很多时候,也做不到爱屋及乌。她虽然是叶青桑的挚友,但却不会因此,而对他另眼相看!
深夜,机场没有多少人,VIP候机室里,人数更是寥寥。
纪圣泽已经走了,唐筝双腿交叠着,坐在一张白色单人沙发上,手边还放着空姐免费提供的一杯红酒。
她缓缓喝了一口,看着落地窗外黑沉沉的夜,一颗心也缓缓定了下来。
大吵大闹没有用,只能喊得人嗓子疼,而且,早在年年被厉北行带走,找不回来的时候,唐筝就想: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哪怕是让她去死,她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现在年年安然无恙,她也还活着,只是不能陪在厉御风身边了。
原本想带走年年,可是转而一想,还是算了,把他留给厉御风吧。
他要用余生来补偿纪雅希的残缺,必然也是一种煎熬。既然这样,身边要是没有一个亲骨肉,他岂不是太辛苦了?
更何况,有年年在身边,他就会一直记得纪雅希不顾一切救了年年,也能对纪雅希好一些。
这么算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起码她最最在意的人,此时都安然无恙,只是她不能继续陪着他们而已。
没有爱情,没有亲情,她也仍然要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
只是,时间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回到了她十八岁那年,她刚刚入狱的时候:亲人抛弃了她,爱人变成了泡影,自己身陷囹圄!
现在,唐筝觉得自己也依然在坐牢。
是厉御风的画地为牢!
刑期,或许是永久,是一辈子,没人能再来解救她!
唐筝深深吸气,听到广播里传来登机的声音,这才一仰脖喝掉了杯中的红酒,起身朝着登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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