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个啥。
跟这些只知喊打喊杀的粗鲁武夫不同,马周可是正儿八经牧守过一方的,对于经济之术他不说精通,也是稍稍知晓个七七八八的。
是,从阿拉伯人那里的确缴获了不少金银财宝,可这些金银却是只能看不能花。
这就跟往酒里兑水一样,你兑的水少了,那影响不大,可若是要直接兑上半缸水,那酒可就一点酒味都没有了。
银元同样也是这个理,在市面上流通的钱都是有定数的,你不能缺钱了就随便去印,要是这么玩的话,那很快银元就将变成不值钱的废铜烂铁。
当初接连征讨倭国和吐蕃,将国库耗之一空,而琉球又盛产金银矿石,这些年来,牛进达在琉球大肆发展矿业,如今的琉球可以说是当世最大的贵金属输出地了,现在大唐世面上流通的金银器皿,七成都来自琉球,坊间将琉球布政司称为金银州,以前朝廷费钱费力费时间,为了招纳百姓迁徙至琉球,可是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不少力气,如此耗费心血数年,最后才弄去了几十万人,而现在呢,都不用朝廷在鼓噪,不管是内陆还是沿海,每天都有不少人屁颠颠出海奔琉球而去,据去年的最新统计,如今琉球人口已破千万,以前没有被强迫迁来大唐做工的那些琉球女人,大部分都嫁给了跑去琉球的汉人为妻为妾,所谓的大和民族基本上被同化的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琉球布政司的人口已经接近饱和,内阁正在研究法令,严谨本土百姓私自迁徙至琉球。
从这可以看出,大唐实际上是不缺金银的,但还是那句话,金银归金银,钱财归钱财,缺钱就印,那是取祸之道,如此肤浅的道理,身为财赋司司丞不会不明白。
现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是没将社稷安危放在心里,李承乾眼神变得冷峻,对这司丞的好感顿时消无。
对于这等因私废公之人,马周心中鄙夷道:“明面上看,战利品是收获颇丰,可这到底能不能缓解朝廷财政压力,我相信不少同僚心中都应该清楚。”
不少人暗自颔首,马周弯腰俯身,冲着李承乾朗声道:“陛下,关于战局走向兵部与枢密院已进行过数次推演,不管是主攻还是主守,若想对阿拉伯军行成有效制衡,我军起码在前线要保持三十余万兵力。”
“如此遥远的距离,维持如此大量的兵力,就算就近从西域灵州等地筹措粮秣军需,朝廷也难以长久为继,况且,一旦久战不利陷入僵持,前线将士定然会生出厌战思乡之情,以目前种种条件,和谈,乃是最为有利之策,吾皇明察。”
马周的确是个大才,这一番见解十分周全也十分的有远见,可有一点,是他所不了解的,或者说,是这朝堂之上所有人都不了解的。
这一点,就是阿拉伯人的本性。
历史上,自唐玄宗时期大唐和阿拉伯帝国第一次正式交手开始,两方有记载的战役共计九次,而未计入史册的摩擦则是持续了百年左右。
阿拉伯人,是个十分有野心的民族,同时,他们也是些狂热的宗教疯子,对于正常国家,战战和和都有着全局考量,可对于这些疯子来说,他们发动战争的目的,则是扩大疆域,以此来散播主的光辉,将他们的信仰传遍至世界各地。
若是不将这些疯子打的伤筋动骨,他们是没法从疯狂的信仰中恢复理智的,所以,哪怕接着打下去会使朝廷短时间内面临巨大的压力,也得咬着牙和阿拉伯人硬干,若不然,现在是喘过一口气来了,恐怕日后边境都将永无宁日,如今阿拉伯人刚占领波斯和拜占庭,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若是等阿拉伯人将这两个地方消化完了,那日后决然会变得更加难缠。
是现在艰难一时,还是日后遗祸子孙,如此选择,自然不用多说。
马周头头是道的说完,上方的皇帝却是迟迟不语,如此作态,虽然没有表态,但李承乾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兵部和枢密院有些错愕,一直不语的侯君集暗自得意一笑,站出高声道:“马大人这话里话外,也太过于涨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吧,我大唐健硕男儿,还比不过那些蛮夷了?我军中将帅文武双全,还收拾不了这些跳梁小丑?”
“这钱的事,兵部就不用多操劳了。”侯君集大手一挥,正气凛然道:“今儿当着陛下和诸位大人的面,我把话放在这,这仗只要打一天,朝廷就是穷的当裤子,也不让前线将士饿上一顿,实在要是不行了,我侯君集自掏腰包,哪怕就是倾家荡产,也绝无二话。”
堂而皇之正气十足的说辞,引得一旁的武官们连连高喝。
“侯相高义。”
“我朝圣君贤相在位,阿拉伯这等跳梁小丑又有何惧,陛下,臣愿率兵出征,若不破贼子,便已身殉国。”
三言两语,就将武人们的好战之心给挑逗了起来,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现在也明显偏向于接着打,马周和李孝恭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这时,柳奭站了出来。
侯君集嘴唇一碰说的轻巧,什么穷的当裤子也不让将士饿肚子,要是真的打的一穷二尽,最后收拾烂摊子负责的还不是他这个户部尚书?
柳奭撇了眼侯君集,随即跟马周站到一起表态支持和谈,民部褚遂良紧随其后,接着吏部尚书高季辅也站了出来。
这三人在朝中的地位可都不低,随着他们公开与侯君集唱反调,各部中除了那些跟在侯君集屁股后面摇尾巴的官员之外,余下大部都毫无顾虑的站了出来,态度坚决的表示了反战之意。
局势很快变得诡异了起来。
身为武官之首的马周和李孝恭,身后站着的都是文官,而跟在侯君集身后吆喝的,则是平日里没少偷偷骂他这个内阁首辅为畜生的武官们。
文武两方又喧嚣了起来,李承乾正欲亲自下场终结这场无意义的吵闹时,自承天门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道声音便响边整个大内:“紧急军情,镇西道总管李君羡八百里加急邹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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