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来到种府门口的时候,看到种府门外停满了马车。
这也难怪。
种师道没有通知种彦谋他具体的入京时间,种彦谋也不是那种天天守在城门口等自己家老爷子回来的闲人。
正好今天各个部门出了帐,正在开上个季度的总结会。
种师道站在门口的时候,他们正好散会,三三两两地从里边出来。
看到种师道,他们也不认得,以为只是个老员外站在种府外边看热闹,并没有人上前寒暄。
种师道也觉得自己站在门口有点碍事儿,略略找了个角落,把道让开。
等到人都散了,门子才看到种师道,慌得屁滚尿流地上前跪倒:“老爷,您回来了?”
种师道皱着眉问道:“刚才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门子愣了愣,才想起来种师道恐怕是不知道京中的情况,便如实禀告:“这些人都是我种家在汴梁城各个产业的管事,今日是来向少爷汇报上个季度情况,并做下个季度计划的。”
这么拗口的话,亏这门子听得多,居然被他记了下来。
种师道一听就没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也不着急蹲在门口聊。
他摆摆手:“你起来吧。”
门子磕了个头,才爬起来:“是。老爷,欢迎回府。”
种师道看了他一眼,心里琢磨,这又是什么吉祥话?
念头一转,他心里又明白了,这必然是种彦谋鼓捣出来的玩意,便笑了笑,才走进府中。
种师道的突然回归,种府里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在种府上下,从种彦谋到门口的门子都是日常操练惯了的,分分钟就整理着装迎了出来。
种师道也不配合,没有等他们列队相迎,直接走到正屋的时候,种彦谋才匆匆赶到:“祖父!”
种彦谋看到的种师道,穿着一身褐色的薄袍子,身材瘦削,饱经风霜的脸上满布深深的皱纹,皮肤焦黄,头上须白皆白,头戴一顶方巾。唯一的装饰只有额前的一块羊脂白玉。但是种师道只是站在那里,自然而然带着一种气势。
不怒自威。
种师道看见好几年没见过的种彦谋,一时之间竟不敢认,过了一会儿,才上前扶起种彦谋:“乖孙!这些年苦了你了!”
穿越过来的种彦谋也不觉得有多苦。
要论舒服和享受,当然不能和现代比。
但是横向比较的话,种彦谋好歹也是大宋顶级纨绔,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一日三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如果这要觉得是受苦的话,那真该遭雷劈了。
他摇摇头道:“祖父在边关才辛苦,回到家里,还请祖父放开心怀,洗去征尘,好好休息。”
种师道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种彦谋,心中喜悦安宁,满腹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憋出一个字:“好,好!”
种府没有什么花哨的东西,也没有准备什么仪式。
种师道回来,先洗了个澡,好生泡了泡,才觉得浑身轻松。
真正出来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夕阳西下,一轮玉盘般的明月从东天升起。
明天便是中秋了啊。
种师道心中满是感慨。
除了感慨,他心里也充满了安慰。
从目前来看,他发现种彦谋保持着非常朴素的生活习惯。这让他比看到种彦谋有出息,更加开心。
不论是从家里的陈设,还是从浴室的布置来看,种彦谋远远称不上奢靡。虽然种师道发现,种彦谋可能有点洁癖,每天要洗两三个澡。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家,有洁癖远好过脏兮兮。
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问题。
家里的胰子很好用,也不知道是哪里买的。
浴盆也颇为舒适,种师道同样见所未见。
他从来没有将沐浴当作这么有趣的事情来做,洗完发现心情还挺不错。
种师道回来,种府饭厅是这几个月以来头一次启用——一般种彦谋都在书房解决三餐,并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启用饭厅。
但是种师道回来,就不能让老爷子蹲书房吃饭,更不能像平时一样,只吃点简餐。
种府今天的菜色比较丰盛,什么猪肉炖粉条啊,红烧肉啊,东坡肘子啊,蘑菇炖小鸡汤啊,再加上夏日必备的拍黄瓜,种彦谋亲手做的腌菜等等。
种师道在外面哪里吃得到这么多菜色,连连问种彦谋,府里是不是换厨子了。
当然没有换。
厨子也是府里老人了,听说种彦谋要往餐营业发展,自告奋勇出来试验种彦谋说的各种菜谱,成果斐然。
现在外面的种家小店是由这位大厨的弟子掌勺,广得赞誉。
种师道虽然好好地享了口福,但茂德帝姬和杨紫薇出现在饭厅相陪,让种师道有喜有忧。
喜的是两个准孙媳都长得非常漂亮,性格看起来也不错,正是当媳妇的好人选。
忧的是,一个孙媳来自皇家,一个孙媳来自天波府,怎么看以后都要崩盘。他对自己孙儿的控制能力,表示非常的担忧。
吃完了饭,他才匆匆带着种彦谋来到书房,好生商议。
“陛下说的茂德帝姬和杨紫薇的事情,是个什么情况?”
种师道不绕弯子,开场就直奔主题。
种彦谋自然不会隐瞒,将之前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和他在信上写的差别不大。
种师道这下算是心里有底。
“你以后要注意,不要四处勾搭姑娘!”种师道颇有些语重心长:“好在乖孙没有主动求娶,要不然现在就是我们种家被动了。不过你放心,爷爷我必要和礼部好生商量,将你的婚事做成整个大宋独一份!也叫人不会小觑了我种家!”
种彦谋苦笑着应了。
这事儿他还真没法出面,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和茂德帝姬、杨紫薇都只能提出意向,具体拿主意,还是得种师道他们长辈出面。
静等消息便是。
正事儿说完,种师道显然又轻松了不少,开口说些闲话:“乖孙,你可知道童贯最近在做何事?”
种彦谋不以为意地回道:“童贯我记得是去江南查朱勔去了,去了好几个月了,估计把江南刮了几层地皮了吧。”
种师道脸色凝重下来,摸着胡须道:“不对劲,乖孙。陛下说,过几年,辽国就无能为力了,而且是童贯正在负责此事。”
种彦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背上一层白毛汗冒了出来。
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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