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以后都听话点,我帮你挡。”
江雨舟醒来时才六点多。
或许是心底积压着太多的心事,江雨舟总觉得睡不安稳,即使睡着的时候也是浅眠状态。
她抱着米球下楼去吃早餐,才走到楼梯口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吕妈,今天做了什么早餐?”江雨舟迷迷糊糊的走下楼。
忽然,一个中年女人严肃又带着一点不悦的声音响起:
“江雨舟,你每天就在家闲着,也不知道帮帮吕妈做做早餐。你说你现在这戏也不能唱了,在家也不做点别的,真当我们楼家养你这个闲人呢?”
付曼文的声音让原本意识迷蒙的江雨舟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倒吸一口气。
付曼文怎么会一大清早就过来?
“妈。”江雨舟拢了拢睡袍的领口,想让自己看上去尽量端庄一些。
付曼文坐在餐桌旁正在喝粥,见她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你别叫我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认你。我只认阿渝。”
江雨舟也懒得跟她争,将米球放到地上。米球乖乖地走到角落里它的小饭盆旁,开始吃狗粮。
付曼文听到米球发出“呼噜呼噜”的进食声,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神色:“哎哟,这只狗是真的脏。我之前就说过让你把这只狗送掉送掉,你怎么不听的?还把狗盆放在这里,这人跟狗是要一起吃饭吗?哼,低贱的人跟狗差不多,同吃同住的。”
付曼文的话说得特别难听,江雨舟咬了咬牙,忍着周身的不适走到了餐桌前坐下。
吕妈从厨房出来,给江雨舟盛了一碗粥,又端了一碗中药在她面前。
“太太,喝完粥记得把中药也喝了。这是酸梅,压压苦。”吕妈是老太太那边的人,对付曼文这些行为一直是不满的,因此故意岔开话题。
“嗯。”
付曼文看着这碗乌漆麻黑的中药,皱眉,放下勺子:“你在喝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会有什么病吧?”
江雨舟也不是软柿子,她虽然寄人篱下,但也是有自己底线的。
她吃了一口煎蛋,抬头:“这是奶奶给我和阿觐准备的中药,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奶奶。”
“你……你还搬出老太太来压我?”付曼文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江雨舟不理,低头乖乖喝粥。
“阿觐,你来得正好。看你娶的好媳妇,整天跟我对着干。”付曼文的一句话,让江雨舟僵住了。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
楼觐是不喜欢别人叫他“阿觐”的,也不知道刚才她这么称呼他,他有没有听见……
楼觐晨跑结束后刚刚冲了澡下来吃早餐,在楼梯上就看到江雨舟瘦削的背影背对着他。
他脸色清冷地走到江雨舟身旁,拉开椅子坐下。
“妈,这么早你过来,有事?”楼觐的声音里带着刚刚晨跑过后的沙哑,更添了几分性感的味道。
江雨舟暗自叹息,幸好没有责备自己。
付曼文见到儿子之后,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只是口气还是阴阳怪气的。
“这不是你表妹表弟过来了,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你说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得一起回去吃个饭聚一聚吧?”
付曼文这句话落地,江雨舟脑中的神经瞬间紧绷了一下。
她顿时胃口全无。
楼觐的表妹表弟,是付曼文妹妹付曼清的一对龙凤胎。
而付曼清……对于江雨舟来说是最可怕的噩梦。
楼觐的余光注意到了江雨舟脸色的变化,他喝了一口粥,平静地回复付曼文:“我这几天很忙。”
“再忙也要吃饭吧?只不过是让你去见一下你弟弟妹妹,你却在这里给我摆架子?还是有些人不希望你去?”付曼文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江雨舟。
江雨舟低着头微微闭了闭眼。
她只要一想到付曼清,就会想到年幼时身上的累累伤痕,和那个像无底洞一般的漆黑阁楼。
“几点?”楼觐打断了付曼文。
“就中午,十二点。吃完之后跟你弟弟妹妹聊聊天,相处相处。别过几年都生疏了。”付曼文一直以来都很亲自己的娘家人,自从妹妹付曼清去世之后,这一对龙凤胎也一直都是她在资助。
“江雨舟,你也一起吧,免得说我苛待你。”付曼文冷冷地扔下一句话给江雨舟,更像是命令。
江雨舟并不想参与这样的家庭聚会,尤其是跟付曼清有关联的。她知道付曼文是故意的。
“我今天有事。”江雨舟直接拒绝。
“怎么,我都请不动你了?这年头,做婆婆的想要请自己的儿媳妇去吃一顿饭都这么难了?”付曼文这个时候开始摆婆婆的架子了,刚才还说自己不承认这个儿媳妇。
“一起去吧。”这次是楼觐开口。
江雨舟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楼觐开口她便无法拒绝。于情于理,她在这个家都是依靠着楼觐的,他都开口了,她不可能不去。
“嗯。”
他明知道自己厌恶跟付曼清有关系的一切,也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他,他还是开口了。
付曼文离开后,江雨舟上楼去洗澡化妆。
楼觐因为要回家吃午饭的缘故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家办公。
两个人一上午一句交流都没有。
临近中午,江雨舟下楼,上了楼觐的车,车内二人两相无言。
“昨天的点心很好吃。谢谢。”楼觐率先打破了沉默,让原本昏昏欲睡的江雨舟稍微精神了一些。
“你喜欢就好。”只不过是为了三百万的答礼。
后半句话江雨舟是不敢说的。
江雨舟这边气压低沉,楼觐能够感觉出来。
“昨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楼觐道歉倒是稀奇事,江雨舟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身旁驾驶座上的男人继续,“昨晚我帮你联系过了,我有一个同学是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回到上城之后自己开了一家私立的耳鼻喉医院。你换主治医生吧。”
江雨舟听到楼觐这番话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震惊和恼怒纠缠在脑中,随即她又清醒过来。
也是,像楼觐控制欲这么强的人,是希望万事都能够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包括她。
“我不换。顾医生医术高明,我的嗓子也在慢慢恢复,这个时候换主治医生对我的治疗没有好处。”
她很倔。
只要楼觐一跟她杠上,她就会更倔。
“听话。”
楼觐这两个字,霸道中又带了一点点的温柔,让江雨舟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酥软了下来。
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希望自己不要被楼觐的温柔假象所蒙蔽。
“楼先生,你好好开车吧。”江雨舟扔下一句话给他,看向了窗外,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楼觐第一次在江雨舟这边吃瘪,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僵了三分,手指指节用力得有些泛白。
半小时后,车子停靠在别墅门口。
江雨舟下车,静静等着楼觐走到她身边。
她对这里是害怕的,这里虽然也是楼家,但和楼宅还有老太太的老宅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有可怕的楼家人,还有付曼清的家人……
楼觐绕过车头走到江雨舟身旁,看到她的嘴唇微微泛白的样子,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这个时候知道听话了?”
楼觐的话里带着揶揄,让江雨舟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她很想瞪这个男人一眼,但是不敢,只能暗自想着,这个男人报复心理怎么这么重。
“不听话,妖魔鬼怪都往我身上扑。我怕。”江雨舟也不忌惮在楼觐面前这样说他的家人。
“那就以后都听话点,我帮你挡。”楼觐说完这句话,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江雨舟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这句话有些强势又有些温柔,像是要将她保护在身后。
她与楼觐牵手的次数寥寥无几,在她仅存的印象中,这一次是最让她紧张的。
楼觐的手捏得很紧,加上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不知情的外人听见了,还以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太太有多么深情。
一个诡异的想法从江雨舟的脑海中萌生,她真的觉得很奇怪,楼觐最近的举动跟之前比起来要温和很多。
江雨舟被楼觐牵着走进别墅,客厅里面正热闹着,付曼清的那对龙凤胎陆可心和陆可盛坐在沙发上和付曼文说笑。
这一对龙凤胎只比江雨舟小两岁,却是江雨舟年少时的噩梦。
她只要一见到陆可心那张跟付曼清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恐惧情绪就瞬间爆棚。
她咬紧了牙关走着,手心里渗出了涔涔冷汗。
楼觐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汗水,低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抚:“别怕。”
这两个字简单干脆,却让江雨舟安心不少。她承认,这一声温柔的安抚,对她很有效。
“阿觐来啦。”付曼文放下剥到一半的橘子,“你弟弟妹妹都等你好久了。”
“阿觐哥哥。”陆可心笑着起身小跑到楼觐身边,挽住楼觐的手臂,“你都好久没来苏城看我们了。你是不是忘记我跟哥哥了?”
“怎么会,工作忙。”楼觐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对于这一对龙凤胎,他没有太多感情,只记得小时候,付曼文经常带他去苏城姨妈家玩,一待就是一个暑假。
陆可心从进来开始就注意到了江雨舟,此时和付曼清一模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江雨舟此时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站在楼觐身旁,努力地想要往楼觐的身后钻。
楼觐感觉到身旁的女人微微发颤的身体,刻意将她往后护了护。
“阿觐哥哥,你跟这个女人还没离婚呢?贱人生的女儿,也一样贱,迟早有一天她会背叛你的。”陆可心肆无忌惮地往江雨舟身上泼脏水。
江雨舟只要一听到这些话,身体就忍不住发抖。
她咬了咬牙,被楼觐捏着的手反过来紧紧捏住了楼觐。
“她是我的太太。可心,放尊重点。”楼觐的口气还算平和,他松开江雨舟,腾出手,揽住了江雨舟的肩膀。
这个动作对于江雨舟来说像是一场及时雨,让她备感安全。
“她跟她那个妈一样,只知道勾引男人。当初她爬上你的床怀孕的时候我就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这是继承了她妈妈的衣钵啊。”陆可心的话越来越难听,而付曼文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
看着付曼文坐在沙发上继续慢悠悠地剥橘子,江雨舟瞬间就明白了。
付曼文叫她来,就是为了让她出丑,让她被陆家这对龙凤胎侮辱。
江雨舟想要扭头就走,但是她的肩膀被楼觐紧紧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
“我想走了。”江雨舟的眼睛里含着泪,她呢喃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有我在。”楼觐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但他的话此时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江雨舟非常害怕,只要触及她的母亲,她的伤疤,她就无法淡定。
“哟,怎么,你还学你妈妈一样装得楚楚可怜啊?在男人面前演戏演得那叫一个绝,我们小的时候,你妈还妄图让我们叫她一声妈呢。我想起来就恶心。”陆可心满眼恶毒,“小时候我妈就应该把你打死。贱种就该死!”
江雨舟听到这些话,已经溃不成军。
“陆可心。”楼觐低声呵斥,将陆可心吓了一跳。
付曼文吃了一口橘子,挑眉看着江雨舟这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讥诮地笑:“阿觐,你护着她又有什么用,她骨子里就是那股贱血。别忘了,是她妈妈把你姨妈逼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如果不是她妈妈做小三,你姨妈家也不至于支离破碎。”
“妈,如果你让江雨舟来是为了羞辱她,我现在就带她走。”楼觐态度强硬,“她还是楼太太一天,就不能受到任何屈辱。”
江雨舟看着楼觐坚毅的侧脸,心中原本缺失的安全感一点点被填满。
“别……阿觐。”付曼文没想到楼觐会这么护着这个女人,连忙起身。
“妈,如果这顿饭还想继续吃下去,就别再为难江雨舟。”楼觐捏着江雨舟肩膀的手又紧了三分。
“好好。”付曼文虽然嘴上说着好,脸色却是铁青的。
楼父身体不好,直到吃午饭的时间才下来,席间一直同楼觐在说生意上的事情。
一顿饭下来,江雨舟如坐针毡,她只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于是去了后花园散步。
走到后花园,江雨舟才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排遣心底的烦乱。
忽然,手机响了,她点开看了一眼,又是王院长……
她紧紧捏着手机,鼓足勇气之后才点开内容。
“江雨舟,我女儿出国念书需要两百万,你把钱打给我。”
命令的口吻,态度强硬。
江雨舟看着这简短的一行字,脑袋像是充血一般。
这个人是贪得无厌贪疯了吗?
她立刻回复了一句:“我才给你打了三百万,你还想怎么样?你再敲诈我,我会报警处理。”
那边似乎是知道她会立刻回复,也秒回:“你可以报警试试。那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报警,我在警察查到我之前,把你和楼觐的视频发到网上。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江雨舟额上瞬间渗出了涔涔的汗珠,她急火攻心,如果不是在室外呼吸着新鲜空气,她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她愤怒难忍时,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她一阵恍惚,差点跌倒。
然而她的手臂却被人抓住,是陆可盛。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害怕陆家人。
“你干什么?”江雨舟警惕地开口。
年少时,这个陆可盛偷偷跑到关她的小黑屋里,企图骚扰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那么龌龊不堪。
陆可盛长着一张极其油腻的脸,嘴角带笑也是色眯眯的,让江雨舟看着都觉得恶心。
“干什么?几年前在我家,我就想对你干点什么了。你说我现在想干什么?只不过你现在是我表哥的女人,我也不能真对你干吗,就让我摸摸,如何?”
陆可盛笑起来时脸上的横肉堆积在一起,油腻恶心。
真让人恶心,竟然能够说得出这样的话。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嫂子,你对我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去告诉楼觐?”江雨舟咬牙切齿。
楼家别墅很大,后花园距离主楼还有一段距离。以她跟陆可盛的力量对比,如果陆可盛想要捂住她的嘴巴,对她进行骚扰的话,她可能防不胜防。
江雨舟有些害怕,想要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楼觐,下一秒就被陆可盛发现了。
“怎么,还想求救?”陆可盛一把抓住她的手。
江雨舟想要扯开他的手,但是力量悬殊,她根本推不开。
“你妈是我爸的小三,你做我的女人,这叫‘继承衣钵’懂吗?让我亲亲摸摸,你不亏吧?你妈伺候我爸,你伺候我,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陆可盛贼心大起,想要去亲江雨舟。江雨舟胡乱挥动的手被他紧紧攥住,根本动弹不得。
“救命,救……”
她刚开口,嘴巴便被陆可盛捂住了。
“呜……”她面目狰狞,整张脸都被捂得通红。
陆可盛俯身亲上江雨舟的脖子,江雨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种恶心感从脖子蔓延到全身,她觉得胃里一阵反酸。
“来,让我亲亲。”陆可盛油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觉得黏糊糊的,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
江雨舟用尽全力一脚踩在了陆可盛的脚背上,陆可盛痛得几乎剁脚,立刻松开了江雨舟。
江雨舟趁机跑向别墅主楼。
“可恶!”陆可盛痛得抱起脚,根本追不上江雨舟。
江雨舟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一个踉跄跌入了一个怀抱。
她抬起头,看到了楼觐。
“楼先生,救我。”江雨舟胡乱地抓住了楼觐的肩膀,头发已经凌乱不堪。
楼觐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脚痛呼的陆可盛,立刻明白了一切。
他眼底有盛怒,是江雨舟从未见过的盛怒。
楼觐一把将江雨舟拦腰抱起,根本没有再看陆可盛一眼,阔步走向别墅门口。
付曼文和陆可心此时也刚好从别墅里出来。看到楼觐抱着江雨舟走向车子时,付曼文连忙小跑到车子旁边。
“怎么回事?”
“去问问陆可盛。”楼觐的声音极度冰冷,就连此时躺在他怀中的江雨舟都听得浑身发凉。之前楼觐面对她时表现出来的冰冷,不及此时的万分之一。
管家上前帮楼觐打开车门,他俯身将江雨舟放在副驾驶座。
关上车门,楼觐一边系上袖扣,一边看向陆可心:“去告诉你哥,今晚24点前离开上城,否则,我会让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立足。”
楼觐很冷静,江雨舟在车内也听得到他说的话。
她心底一紧,她没有想到楼觐会为了她与陆可盛闹掰,那毕竟是他的表弟。
“阿觐哥哥,我哥他怎么了?”陆可心一头雾水,着急地看向楼觐,随即又看向了车内的江雨舟,立刻明白了什么。当初江雨舟在陆家时,陆可盛就对江雨舟虎视眈眈,如今……
“阿觐哥哥,我哥只是一时犯糊涂。这个女人跟她妈是一路货色,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勾引我哥呢?”陆可心连忙解释。她现在和陆可盛完全是靠着楼家活着的,外人一直都嘲笑他们兄妹是寄生虫。要是没有了楼家,她跟陆可盛又没有学历又没有工作,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付曼文一听也明白了,挑了挑眉,冷哼一声:“我相信阿盛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这个女人跟她妈学的狐媚手段勾引阿盛。阿觐,你不如趁这个机会离婚。”
江雨舟听到这些话,浑身发冷。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楼觐上车,用力摔上车门。
车子扬长而去。
江雨舟在车内瑟瑟发抖,楼觐对视上她噤若寒蝉一般的双眸。
“他有没有伤到你?”楼觐的声音变得温柔许多,像是棱角被磨平了。
“没有。”江雨舟开口,声音是发颤的。
“需不需要去医院?”楼觐还是不放心。他看着江雨舟疲惫的样子,面色凝滞。
江雨舟惊魂未定,摇头:“不用。我没事。”
她此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楼觐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让她有些迷惑又很感激。
“今天是我的错,不该让你过来。”楼觐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楼觐竟然会主动承认错误。
然而他说得没错,今天的确是他的错。
江雨舟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下一秒,楼觐忽然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
江雨舟猛地一惊,没想到此时楼觐会抱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尽是他的味道,好闻又稳重,为江雨舟驱散了大半的阴霾和恐惧。
“我以为,克服恐惧最好的方式就是面对它。抱歉,我没有设身处地为你想。”楼觐也只是想帮江雨舟克服对这件事情的恐惧。毕竟江雨舟如今和他是一体的,而不是分散的。
江雨舟原本在心底有些埋怨楼觐,然而在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心头忽然颤了颤。
没想到他的出发点竟然是好的……
回到楼宅,楼觐直接将江雨舟从车子内抱了出来。
江雨舟趴在楼觐怀里,双臂紧紧环着楼觐的脖子,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力量都是从楼觐身上汲取的,如果离开了他,就像是失去了阳光又回归到黑暗中。
楼觐将她放到主卧的床上,拉上遮光帘和窗帘,房间内一片黑暗。
江雨舟瑟缩进被子,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侧躺着。
“好好睡一觉。你中午吃得不多,我让吕妈给你熬粥。”楼觐耐心对她说着,声音比往日要温和很多。
“嗯。”江雨舟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也只想先睡一会儿。
楼觐走到阳台,打电话。
他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江雨舟此时心思敏感,一点点的声音都能够把她吵醒。
“陆可盛走了吗?”楼觐态度强硬,“派人盯着他,我不允许他再出现在上城。”
江雨舟躺在床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妈那边联系不到我,可能会联系你,你就当作不知道。”楼觐要切断陆可盛所有的后路,他知道付曼文宠着这一对龙凤胎,“不愿意走?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要赶走他,还要我教你?”楼觐的口气十分不耐烦,“他动了我的人,还想留下?”
江雨舟听到“我的人”三个字时,内心起了波澜。楼觐竟然已经把她当作是他身边的人了吗?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这样,今晚,他必须从上城消失。”楼觐放了狠话。
良久,他点燃一根烟,抽完才从阳台回到房间。
江雨舟从床上起身,双腿屈着坐在那里,抬起头看着楼觐。
房间里没有光亮,然而江雨舟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上的样子仍是隐约可见。
江雨舟是典型的江南美女,加上她又唱戏,很有气质,整个人温柔又耐看。
她一双秋水一般的眸子看着楼觐,神色楚楚。
“怎么没睡?”
楼觐走到床头,单手抄兜站在她面前,扑面而来一股烟味。
江雨舟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但是这种味道夹杂着楼觐身上的味道时,她又觉得并不是那么难闻。
“你会不会也这么看我?”江雨舟颤着嘴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没有忍住,扑簌簌落下。
江雨舟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一直心烦意乱的根本,不仅仅是因为被人触及了心底的伤口,更是因为害怕楼觐也听进了这些话,觉得她就是别人口中说的那种女人。
“不会。”楼觐的话很笃定,他坐在床沿,凝视着江雨舟的双眸,“你是你。”
楼觐并不了解江雨舟母亲的事情,只知道一个大概。
他只是听说,江雨舟和她母亲当初被姨夫收留在家里,最终她母亲和他姨夫在一起了,他姨夫婚内出轨,导致付曼清变得疯疯癫癫……
“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江雨舟极力解释,她想要在楼觐面前留下最后一点点尊严,“当年的事情是有隐情的。”
江雨舟嘴唇发抖,哽咽出声,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嗓子也变得喑哑。
“我知道。”楼觐伸手捏住江雨舟的肩膀,希望她能够镇定下来,“放宽心,在这里没人会对你说三道四。”
楼觐一脸真挚,江雨舟忍不住扑向楼觐,双臂紧紧抱住了楼觐的上半身,往楼觐的怀里钻。
她的脸紧紧地贴着楼觐的胸口,好像这样就能够汲取到一星半点的温暖一般。
“谢谢。”江雨舟温温柔柔地吐出两个字。
“跟我说什么谢。”楼觐的声音要比往日里温柔低沉很多,像是冬日暖风,温柔地裹紧了江雨舟的心肝脾肺,让她原本战栗的心脏终于平和了下来。
江雨舟沉默着。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跟楼觐之间是不需要说谢谢的关系。他们之间只不过比普通人多了一张结婚证而已。
但她不想多想,而是窝在楼觐的怀中低声说了一句:“可以陪我睡一会儿吗?”
江雨舟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请求,她畏惧楼觐,何曾用这么温柔缱绻又带着一点央求的口气跟他说话。
说出口,她其实有些后悔,显得过分亲密了。
然而楼觐没有拒绝,他轻轻推开江雨舟,掀开被子,示意她躺下。
江雨舟钻进被子,看到楼觐脱掉西装外套,又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的纽扣。
在衬衫扣子解到第四颗时,江雨舟别开了目光,但余光还是瞥到了。他的身材很好,人鱼线一直绵延到腹部以下,腹肌形状也很好看。之前在徽城,他们唯一的那一次,她看到过……
楼觐躺进被子,整个被窝都暖了起来。江雨舟原本平躺着,此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去钻入了楼觐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江雨舟很瘦,整个人在楼觐怀中也不过只是一小团。
“怎么这么瘦?”此时她穿着睡裙,他能够分明地感受到她的重量。
“哪有戏剧演员胖的。”江雨舟低声嘀咕了一句,只觉得在楼觐怀中特别有安全感,也特别温暖。
楼觐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她像是一只小猫依偎着自己。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没这么瘦。”楼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迟疑,这句话将他对她的不关心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雨舟埋在他怀中,表情也不被他瞧见,嘴角略微扯了扯。
难为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模样。
她没说话,他继续开口:“流产后你也没有好好休息,我听说,小月子很重要。”
“楼先生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晚了?”江雨舟的话里带着一点点的讽刺和埋怨。
之前也不见他关心过她。
“我让吕妈这几天做些滋补的药膳,给你调理一下。”楼觐倒是有心了,让江雨舟有些无话可说。
她的睡意忽然上来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楼觐看着怀中女人没了声响,觉得手臂有些酸涩,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手臂抽走。
忽然,手机振动了几下,楼觐拿起,看到是卓越打来的电话,立刻摁掉,没有接听。
江雨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沉醒来的时候,一抬头便对视上了楼觐的双眼。
“我睡了多久?”江雨舟刚醒,嗓子有些喑哑,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楼觐漆黑眼眸里的点点星光。
“三个小时。外面应该天黑了。”
“你没睡吗?”江雨舟越睡越困,开口的时候,声音像是小猫一样慵懒。
“嗯。”
江雨舟准备从床上起来时,忽然发现了身体的一点不对劲……
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趴在了楼觐的腰上。
她瞬间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楼觐。
楼觐目无波澜地看着她,好像是在看戏,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
江雨舟尴尬至极。她对楼觐从未做出过这种举动,显得逾矩又过于亲密。
她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将放在他腰上的腿抽开,还刻意后退了一些与楼觐保持距离。
幸好是晚上,也没开灯,否则楼觐一定能看到她通红的耳根。
“抱歉。我睡相太差了。”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楼觐的“落落大方”倒是显得江雨舟小家子气了。
江雨舟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下床:“我去洗漱一下。”
“饿不饿?吕妈应该做好饭了。”楼觐今天格外温柔。
这样温柔的楼觐让江雨舟很不适应,总觉得他好像是因为陆家兄妹的事情愧对于她才这样。
这种温柔于江雨舟来说并不受用。
“我待会儿自己下去吃。”江雨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进了洗手间。
江雨舟冲了个澡,清醒了很多,不适感也消失了不少。
她出来时,楼觐不在房间里了,或许是已经下楼吃饭了。
江雨舟随便披了一件睡袍,懒懒散散地下楼,肚子咕噜咕噜叫,现在她只想好好吃点饭垫垫肚子。
然而,下楼后却并没有看到楼觐,只看到吕妈在摆盘。
“吕妈,先生呢?”
大晚上的,楼觐难道还有事出去吗?
“先生带米球去上厕所了。米球就黏你和先生,每次我想带它去上厕所它都不肯,憋着一天就等你和先生。”吕妈也是很无奈,每次只要靠近米球,米球都是抗拒的。
说来也真的是奇怪,楼觐明明每天都是一张冷脸,米球却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我今天竟然把米球给忘了。这个小家伙记仇得很,待会儿回来肯定不往我身上跳了。”江雨舟今天浑浑噩噩地过着,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吕妈笑着给江雨舟盛了饭,顺便把中药和蜜饯也都放了上来。
江雨舟瞥了一眼中药,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对了太太,刚才陆家那女儿在门口等着。先生一走,她就来了,但我没让她进来。看着她的面相,我就不喜欢,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要不待会儿,等先生回来了,再让她进来?”吕妈一向是护着江雨舟的。
江雨舟愣了一下。
陆可心?她来干什么?
不是几小时前才闹了不愉快吗?
“没事,来者是客。你让她先进来坐着吧。不然传出去说,我们楼家没有待客之道,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在门口站着吃风。”江雨舟没想太多,吃了一口饭咽下之后,对吕妈说道。
吕妈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还是太太想得周到。”于是她去门口叫了陆可心进来。
陆可心进来时,江雨舟正在吃饭,她略微抬头看了一眼陆可心。
原本今天就是不欢而散的,江雨舟对陆可心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哥哥去遛狗了。你现在去客厅坐会儿吧。”
然而陆可心却走到了她面前,站在那儿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江雨舟放下筷子,抬头对视上陆可心一张怒意很盛的脸。
她心底微微一紧。
“江雨舟,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陆可心咬紧牙关,“当初你跟你妈来到我家。你妈勾引我爸连这个家都不要了。我妈被你妈逼得自杀,最后疯疯癫癫,只留下我和我哥两个人。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你还要逼死我哥?”
陆可心这张脸跟付曼清几乎一模一样,江雨舟看着原本就觉得心里堵,再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无法自持。
吕妈在一旁看着江雨舟脸色已变,连忙上去拉扯了一下陆可心的手臂:“这里是楼家,你要清楚你是在跟楼太太说话!你再这样,我打电话给老太太。”
“打电话给那个老太婆?她早晚得死,到时候楼家还是我姨妈做主。江雨舟,到那一天,你觉得你还能好好坐稳你楼太太的位置?”陆可心脸上的表情让人心惊,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江雨舟后悔将陆可心放进来了,她没有考虑到一件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镇定了神色看着陆可心:“第一,当初你爸爸把我们母女接到你家,是因为我父亲去世。你我的父亲是朋友,你父亲想照顾我们母女。第二,当初你妈妈本身就有精神疾病,在我妈妈出现之前,你父母就要离婚,是你母亲每次都以自杀相要挟才作罢。第三,你哥试图欺辱我,我没有把他送进警局已经是我宽容了。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江雨舟眼眶湿润通红,每次只要提到母亲的事情,她的情绪就会克制不住,像是马上就要冲出牢笼的困兽。
“这就是你和你母亲一样的地方。勾引男人,还不自知。”陆可心冷哼一声,“江雨舟,还记得吗?你妈从高楼一跃而下的样子?她倒在一摊血水里,那勾引人的模样都没了,让人恶心。”
陆可心面目可憎,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江雨舟:一切都是你母亲咎由自取。
江雨舟觉得心口的巨石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几乎要窒息。
“陆可心,请你自重!”江雨舟平时是好脾气,但此时此刻再怎么都克制不住了。
她没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恶毒的人。
下一秒,陆可心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短匕首,在江雨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刺向江雨舟。
江雨舟想躲开已经是来不及,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陆可心的手腕。
陆可心没想到江雨舟看上去柔柔弱弱,力道却这么大,不过她是铁了心要跟江雨舟鱼死网破。
年少的恨加上现在的恨,一起爆发出来,陆可心恨不得将江雨舟碎尸万段。
江雨舟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支撑着,她平时唱戏的确是会练一些功夫,但是她毕竟瘦弱,力道终究是比不上旁人。
陆可心铆足了力气,江雨舟根本招架不住,手因为绷紧变得很疼很疼,在她快要扛不住想要松开的时候,一只长臂将陆可心握着匕首的手往外一拽,陆可心整个人被推开,差点跌倒在地。
江雨舟惊魂未定,抬头看到了楼觐,他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楼觐的每一次出现都能让江雨舟心安,尤其是现在。如果不是楼觐出现的话,她可能已经被刺伤了……
这一次,陆可心完全是将所有的一切都赌上了,她并不在乎事情的善后,因为她知道如果陆可盛真的被这样处置了,日后她跟哥哥的处境将会非常艰难。
哪怕付曼文想要帮他们,但楼家的一切毕竟掌控在楼觐手中。楼觐作为实权派,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兄妹两个活不下去。
与其如此,不如将新仇旧恨都清算了。
“吕妈,报警。”楼觐面色暴怒。陆家兄妹对江雨舟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楼觐的忍耐范围。
吕妈点了点头,连忙跑去报警,生怕陆可心追上去拦住她。
“阿觐哥哥,你非要把我们兄妹往死里逼吗?你这样做,不是让我哥哥饿死吗?”陆可心的面目并没有和善起来,她在楼觐面前也不想收敛了。
楼觐刻意将江雨舟往身后护了三分,像是试图用身体隔离开她与陆可心。
“江雨舟和她妈一样都不要脸,我今天就要刮花她的脸。”陆可心今天是抱着一定要江雨舟付出代价的心态来的,她也不管楼觐是不是在这里要护着江雨舟,发疯了一样,冲向了楼觐身后的江雨舟。
楼觐一把拽住陆可心的手臂,力量悬殊,陆可心根本动弹不得,然而陆可心忽然俯身,一口咬住了楼觐的手腕,力道很大,几乎要将楼觐的手腕咬断。
楼觐吃痛之下,松开了攥着陆可心手腕的手,疼得皱紧了眉心。
陆可心趁此机会整个人扑向了江雨舟,江雨舟拼命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墙壁上。
陆可心冲过来,她根本无路可逃。
江雨舟害怕地闭上了眼,然而就当她以为自己肯定逃不掉时,身前忽然一重,楼觐猛地撞上了她,疼得她呜咽了一声。
然而,身前的楼觐也发出了一声痛呼……
“楼觐!”江雨舟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陆可心原本要划在她脸上的匕首,此时插进了楼觐的肩膀。
江雨舟头一次没有忍住直接叫了楼觐的名字。
她一下子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因为楼觐此时正趴在她的肩膀上,疼痛让他脸上的青筋赫然凸起。
他面色狰狞,饶是像他这样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剧痛也是无法忍受的。
“先生!”吕妈报警完回到客厅,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惊得尖叫,“要命啊!”
江雨舟慌乱之中扶住了楼觐,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扶他坐在了地上:“吕妈……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她紧张得有些无法呼吸,看着楼觐的黑色T恤上浸染了暗红色的血液,那一片布料黑得发紫,范围也越来越大……
她不知所措,手不知道该碰他哪里,只能够在空中胡乱挥舞。
“很疼吧?”江雨舟的眼泪像是决堤一样,一下子全部倾泻而出,“吧嗒吧嗒”地掉落。
楼觐的眉心紧紧皱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此时正站在不远处局促不堪的陆可心,面色痛苦又阴鸷,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阿觐哥哥……”陆可心这下也是慌了,她从来没有想要伤害楼觐。
且不说楼觐是他们兄妹两个人的摇钱树,她的恨意也只是针对江雨舟而已。
她不知道楼觐对眼前这个女人这么在意,竟然到了能够舍弃自己保全对方的地步……
她是低估了江雨舟在楼觐心目中的地位。
“对不起阿觐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陆可心慌乱辩解,又突然发现,此时如果再继续留在这里,她可能就真的完了。
陆可心面如土色,吓得将手中的匕首扔到了地上,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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