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少清不说话了,燕燎知道他这是打消了让自己放他回去的念头。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四目相对,居然同时听到了对方肚子传来几声“咕咕”的叫声。徐少清顿时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林二立刻请示:“世子是否先用膳再去府衙?”
燕燎叹了口气:“昨天中午和少浊一人吃了两碗牛肉面,之后到现在都没机会吃上一口热饭。”
这都是燕羽惹出来的事儿,罪加一等,等把燕羽制住了还要再揍他一顿才行。
林二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劝道:“世子还是先让属下找家酒楼侍奉您用膳吧,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好办事啊。”
“酒楼就不必了。”燕燎摇了摇头,酒楼太浪费时间,他可惜道:“这寒冬腊月里,路边也没有百姓出门摆摊了么,一个早餐铺子都没有看到。”
还是路边摆的摊铺好,东西好吃,价格公道,速度还快。
徐少清愣愣听着燕燎和徐少清的对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牛肉面?饿了两顿?不去酒楼?早餐铺子?
这…这真是一国世子嘴里说出来的话么?
徐少清自持身份,从来没去过、也从来没想过会去吃路边上摆摊开的简陋小店,燕燎居然会因为路面上没碰到那种平民小店而一脸惋惜?
难不成他还要坐下来买着吃不成?漠北王室不至于这么寒酸吧?
林二无奈,解释道:“世子,并非因为天气原因,是…朱郡守颁发下令,又增收了商户的赋税,这种小生意小买卖在冀州实在难以再做下去,没准要交的钱比赚的还多,小本买卖的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不做了。”
燕燎眼眸暗了下去,沉声问:“多长时间了?”
见燕燎面色不善,林二声音低了些:“最近一次添税,是在三个月前。”
“甚好甚好。”燕燎冷笑一声,对徐少清说:“走,既然没有本世子喜欢吃的了,咱们去朱庸府衙吃去。”
徐少清:“……”
感觉脸皮也比想象中厚。
不过对于朱郡守频频增加赋税一事,徐少清也觉得不妥。
只是就如林二所言,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何止是百姓,有些官员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这事儿,父亲更是气的上了好几次火。
不知道燕世子这种暴躁脾气,会不会因为没吃上想吃的早餐铺子而迁怒于郡守呢?若是真的迁怒了,哪怕大骂一顿…倒也可以回去说给父亲听听,没准父亲也能稍微消消气。
毕竟,身份尊贵的人,就是会多上许多特权,想常人不敢想,行常人不敢行。
徐少清摸了摸肿痛的右脸,默默跟上燕燎的脚步。
——
冀州府衙,还没登门,隔着老远,燕燎就从那门庭高悬飞横的四方飞檐上嗅出了浓浓的铜臭味。
连日的雪天,这四方飞檐上一点雪迹也不见,显然是特意派人隔个多长时间就来把雪清扫干净,以便露出用黄金雕琢的精巧瑞兽。
燕燎扬了扬眉头。心说几个月没来造访,人家郡守大人把飞檐翘角都给换成金子的了,真是阔绰至极、显赫至极!
随即又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个一直想要谋反的人,无论寝宫还是身上佩戴,居然没有一样东西是明黄颜色的。
与从无反心忠心耿耿的大忠臣朱庸相比,实在是不够格,他得虚心记下来,回去好好改正。
林二加快了脚步,先一步上前通报守门的家仆漠北世子大驾,让他们郡守出来接驾。
燕燎却一把抓住徐少清的胳膊,脚尖在雪上一点,施展轻功,直接跃到了冀州府衙的门庭上。其间又点在了一块黄金翘角上,微微借力,沉甸甸的黄金瑞兽便从红木上断开,埋进了雪地里。
林二:“……”
徐少清:“……”
众家仆:“!!!”
燕燎稳稳落在前院,松开了徐少清,对着一干目瞪口呆的家仆说:“要见这朱郡守,每每都得让下人三请四奏的才能把人叫出来,这天气严寒,本世子就不用他出来迎接了。”
众人的目光依然黏在雪地里黄灿灿的翘角上,脑袋里微微有些空白。
燕燎笑了笑,说:“没想到郡守府衙的飞檐这么不结实,本世子轻轻一踩,就给坏了。林二,你说这要不要本世子负责啊?”
林二心里憋笑,脸上还要装的痛心疾首,毕恭毕敬回答:“回世子,这应该是修缮府衙的木匠失职。世子您没有受惊吧?”
众家仆:“……”
你可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燕燎点点头:“这样么,那本世子心中便无愧了。”
徐少清:“……”
愧什么愧呀!
望着燕燎面上丝毫没有愧色、神采飞扬的得意之态,徐少清内心复杂,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在内心深处,慢慢浮上了一丁点的羡慕。
他也想对搜刮民脂贪得无厌的朱郡守做出如此无礼之事。
再说燕燎兀自进了冀州府衙,脚步轻快,抓住两个丫鬟,让她们引自己去朱庸待客的大厅。
会客的大厅看起来也是重新翻修了一遍,家具陈设崭新,富丽堂皇,四角还燃着沁人的熏香,暖炉里的炭火似乎从不中断,温暖而舒适。
燕燎将大氅解开,随手递给一个红着脸偷看自己的丫鬟,如同主人般吩咐道:“通知厨房,上两份早膳,早膳的规格不用太高,同你家郡守用的一样便可。”
“遵世子命。”丫鬟们细声细语地应了下来,一个把大氅挂好,一个端茶奉水,一个忙颠颠跑去厨房通告。
徐少清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原来身份尊贵,长得好看,脸皮厚都不会给人讨厌的感觉!?
“傻站着干什么,随便坐吧。”燕燎招呼了一声徐少清,自己往平日里朱庸坐着的太师椅上一坐,捧起茶盏暖起手来了。
“世子请用这个暖手吧。”一个机灵的丫鬟立刻递上了手炉。
燕燎冲她一笑,放下茶盏接过了手炉,那丫鬟立刻两颊飞红,含羞带怯地退开了。
徐少清捧着茶盏默默扭开了头。
如燕燎所料,朱庸的速度实在是慢。等一群丫鬟鱼贯而入,摆上过分丰盛的早膳,朱庸都还没有过来。
望着一桌子远超郡守规格的奢侈早膳,燕燎从太师椅上支起身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们郡守早上就吃这些?”
侍候左右的丫鬟柔声答:“回世子,郡守近日说肠胃不好,所以要吃的清淡些。”
山珍海味也叫清淡些,那不清淡是什么样子?
徐少清还没有资格在朱庸用膳的时候觐见,哪能想到竟然堪比节日里宴请官员还要丰盛。
燕燎狠狠地一拍桌子,寒声道:“满桌子民脂民膏的味道,本世子没有胃口!”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小商小贩连赖以为生的生意都做不成,高官们还在府里纵情享乐,大安已经腐朽恶臭到了泥土里。
燕燎忽然动怒,把一群面红心跳的丫鬟们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少清也从惊叹中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燕燎。
燕世子他…是因为朱郡守苛待百姓却自己奢靡而生气吗……
一桌子早膳摆到热气微退,朱庸也终于腆着大腹姗姗来迟。
听到下人说燕燎在自己的府里耀武扬威,朱庸本就已经十分恼火,进来再见他还带了个脏兮兮的书生,顿时心中更来气了。
不过该行的礼节还是一样不少,朱庸嘴角挂笑,行了礼后问:“世子这是何时来冀州的呀,怎么大清早的就有空来下官府上,叫下官这府里顿时就蓬荜生辉!”
燕燎正懒懒斜靠在椅上把玩手炉呢,听完朱庸进来假惺惺的问候,把手炉往案上一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客套话免了,本世子今日来是有事找你的。”
朱庸心道废话,没事你会这么早来扰人清梦么,面上还要一幅不甚荣幸的样子,欣喜道:“世子能用得上下官,是下官的福分,敢问世子有何事需要下官去办?”
燕燎唇角往上一勾,丝毫不客气,张口便是:“本世子要你的官印。”
闻言,朱庸的脸色顿时一黑,但立刻恢复如常,哈哈大笑两声道:“世子又拿下官有趣呢,下官的官印又旧又破,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了,世子这般金枝玉叶的贵人,怎么会有兴趣看。”
燕燎说:“本世子并非要看。”
不是要看,而是要!
徐少清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牵动了脸上的伤,一抽一抽的疼。
虽然对燕燎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于父亲,但经过这一早上的各种眼见,徐少清觉得…燕燎并不像是在说笑。
再一想到先前燕燎所说的“做个见证”,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就答应跟着来了呢,找朝廷命官索要官印?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徐少清想都不敢想。
而且他还错过了最佳时机行礼,现在就成了朱郡守跪在地上,他一个都尉之子还坐在客座上。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事后这个仇会被朱郡守记定了。
这时候,远处却来了个没有眼色的家仆,到了门口一跪,高声喊道:“大人,又来了,怎么赶都赶不走,说是您不见他就一直跪在雪地里,跪到您病好了再起呢!”
朱庸额角青筋突起,暗暗骂了一句狗奴才。
燕燎来了兴趣,扬声问:“何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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