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清道:“路难行,让使官慢慢来。”
李大人一愣:“您的意思是?”
徐少清放下墨笔:“咸安帝都派使官来漠北,这天寒地冻的,使官大人途经我冀州,怎能不叫各郡县县令好好招待招待?”
徐大人您刚刚真的听我说话了吗?!
李大人都想双手抓住徐少清的肩膀把他摇晃个清醒:
“大人呐!我刚刚已经说了,冀州灾情严重,下谷外已经有三个县令求见郡守了,他们尚且自顾不暇,怎么有心来接待使官大人?”
“哦?我还以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媚上欺下。”徐少清把批完的公文推开,淡淡说:“灾情严重,不在各自的郡县想办法抗灾,来找郡守作甚?”
“求郡守放仓?”
“朱庸可会放仓?他不会。来的几位大人真的是来求朱庸放仓?”
徐少清眼眸里清明的很:“不过是寻到了个由头,来下谷讨好郡守,顺便自己躲几天清静,最好是能等灾情过去了再回去,回去后对上对下痛心疾首一番,诉说自身功表,表示已进了全力,这事便可以翻篇了。”
李大人:“……”
徐都尉家年轻的长子,看东西比想象中要透澈的多。
徐少清说:“你且放心,有他们在,使官的脚步快不了。便是使官坚持赶路,那就等他来了下谷再说,方才我已经把消息递向燕世子了。”
——
此时,阴暗寒冷的漠北地牢里,残烛孤灯,青桌破椅。王信白就坐在破椅子上,略有些同情地看着燕羽。
燕羽被悬绑在刑具木柱上,四肢拉开呈大字型,他的脚底还沾不到地,被这么绑着,想必舒服不到哪去。
这地牢里环境糟糕,燕羽以往不是没在这里审问过囚犯,只是如今被调换了立场,他成了被悬挂审问的那方,以至于他身上虽未受重刑,精神上却已经被折损的滴血。
望着往日从不低头的大将军这副消沉模样,王信白摇头可惜道:“你说你这是何苦?”
燕羽撇头不语,无论王信白怎么问他,他就是不开口。
王信白什么也没问出来,眼睛在燕羽还算干净的囚服上打转,敲敲从燕燎那儿顺过来的折扇,无奈道:
“你这么嘴硬干什么?我告诉你,也就是现在国丧、雪患,又加上个边境不安,所以暂时没人急着处理你。否则等要事处理的都差不多了,就算世子心软不想对你用重刑,那些个大臣也不会轻饶了你这个试图谋反的逆臣。”
燕羽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王信白从身上掏出一封信:“喏,你别是指望这封密信吧?这密信已经被何讯交到世子手上了。
我告诉你,王上已经薨逝了,你就是想给自己的谋逆之罪找个师出有名的借口,也不会有人看有人听的。”
这话一落,燕羽刚硬的脸上扭曲了一下:“王上…薨逝了?”
王信白:“世子没告诉你吗?虽然令人悲痛,但确实是这样。”
燕羽顿时挣扎起来。可惜他能动的只有手掌和脚掌,便是挣扎也无用,只能激动叫嚷:“燕燎呢!燕燎要谋反!这下他更无法无天了,快放我出去!”
“…”王信白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燕兄,你以为你是为什么被抓进地牢的?你也在谋反啊!”
燕羽恨声道:“这能一样吗?我是为了漠北,燕燎是为什么?他若一朝反了,全漠北跟着他做反徒,他便痛快了?”
王信白笑了笑:“你真的就全是为了漠北?你敢说你没有私心?陈大人抄了你府邸,可没少发现萧大人传给你的那些家书啊。啧啧,萧大人那些发言,若是让王上、让世子看到了……”
见燕羽身体绷起来了,王信白紧逼道:“萧大人在长城边关,他至少是活着的,若是你当日真的把世子怎么样了,你觉得你们父子二人能活?还是说,你要把不服之臣全都灭口,真正把你这燕姓坐实了,自己称王?”
燕羽不语,恶狠狠看着王信白。
王信白叹气:
“十年前世子从边关回来,差一点点就没被御医救回来,王上大怒。待世子身体好转后,拔出朝中几个连党铲除,又说要加固长城防范外敌,这才把萧大人派去长城脚下——对此,你心中当真一点没有生疑?世子为何谁都不派,偏偏派萧大人去?”
地牢里一片安静,只有王信白说话间吐出的冰冷白气。
王信白自觉没有本事让燕羽开口,也不想继续陪着他了,起身说了最后一句:“随你吧,等你真把世子气急了,有你哭的!”
燕羽看着王信白的背影,忽然高喊:“他最好别让我活着出去!只要他让我活着出去,我就一定要他的命!”
王信白陡然回神,疾步走到燕羽身边:“难不成你还留了后手?你还想出去?世子没立刻杀了你那是他仁慈!”
燕羽只是冷笑,“你就猜吧。”
王信白心里直打鼓。不是他看不起燕羽,但是他真不觉得燕羽肚子能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王信白道:“世子已经交付刑部剥查朝中各位大臣,把心怀鬼胎的人查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这几天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别彻底寒了世子的心。”
说完,王信白踏着台阶往地面走,从阴暗的地牢走到天日底下,王信白吐出一口浊气,念道:“真是驴脾气,死板,就非要一条路走到死么。”
迎面碰到了刑部陈大人家的三公子,王信白看着打小一起长大的公子哥也穿上了官服,笑着上去打趣:“这不是陈三嘛,当大官啦?”
“哪有哪有,全是仗着父荫。”陈跑辉摆摆手,问道:“世子什么时候回来?”
“你问世子做什么?”王信白见陈跑辉脸色苍白,眼袋浮肿,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说他:“不是我说,陈三啊,你都当值了,对自己身子还是好点儿吧,你看起来太虚了!”
陈跑辉面上浮现痛苦之色:“我早就不…唉!别问了,再过几天我就能好了!”
王信白:“?”
陈跑辉说:“徐少浊呢,他知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信白:“你问世子做什么?”
陈跑辉看着地牢方向,焦躁道:“我着急!”
“你急什么?急着发落燕羽?”王信白奇怪:“平日里也没见你和燕羽关系多好啊,当年你在他营里想对吴亥公子动手,不是还被他骂了一顿,让你滚到别的地方乱来吗?”
陈跑辉抱住头:“别说了!别说了!”
王信白:“……”
怕是又疯了一个当官的。
——
燕山脚下药郎家中,燕燎已经在这待了两日。第二日,燕燎照旧把禁卫派出去看查山路。
不过两日时间,小松对燕世子的态度已经从害怕转为敬仰,甚至还胆大到想摸摸燕世子的刀。
燕燎把小松呵退,转身去了柴房。没一会儿,燕燎削了一把小木刀,拿进屋递给小松。
“嗯,我漠北的儿郎就该这样。”燕世子挑眉,看向一间紧闭的房门,扬声说:“不像有些人,第一次摸到刀的时候都快吓哭了。”
小松拿着燕世子为他削的小木刀,爱不释手且受宠若惊,哪听到燕燎说的话,通红小脸上都是兴奋:“等小松长大了,也想像世子那样,把外族全部杀光!”
“有志气!”燕燎笑出声,又开口教育小孩子说:“不过也不能把所有外族人都杀死,即便是外族,也有无辜老弱者。若是能使各族和平共处,相互不侵犯,友好往来,那天下才能太平。”
这些道理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还过于复杂,小松听不懂,愣愣看着燕燎。
正当时,屋外“扣扣”两声敲门。
燕燎:“回来了?不知道山路通没通。”说着上前推开门。
木门刚一被推开,一阵腥臭气息喷来,粗壮的棕色兽臂猛然朝着燕燎挥了上去。
燕燎瞳孔一缩,蓦地折腰后翻避开,落地的同时已经拔出火燕刀。
“往后跑!”
对着当场僵硬傻掉的小松大喝一声,燕燎挥刀劈向继续在屋里乱掏的熊臂,谁料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饥饿棕熊动作还不算迟钝,熊臂倏然一缩,缩出了木门。
门外的棕熊由刚刚的站立姿态改为了四肢着地。
从刚刚站直了身子来看,这头野熊至少有六尺高,巨大的熊头都快要赶上药郎家做饭的黑锅。
此时它四掌着地,健硕的兽体高耸,肩背隆起呈攻击态,龇开的大嘴更是口水泛滥,被风一吹,恶臭味直往屋里扑。
燕燎拧起了眉头。
这种雪患天气,人家外面防患野兽的陷阱肯定都被摧毁坏掉了,所以才让一头巨熊无声无息地接近过来。
体态如此庞大的棕熊力量是很惊人的,若是它想,就是拆了这些屋子都能够做到。
巨熊面对凌冽的杀气,动了动鼻子,但还是被饥饿所控制,本能地想要寻找食物填饱肚子。
抬起熊掌,巨熊对着木门“啪嗒”拍打,几下间,连带着门上的窗柩,全都碎成木屑,哗哗直往地上掉。
这熊是真打算把碍了它事的房子拆掉,好进去吃人。
燕燎握着刀,他得把这头熊逼退出去解决,不然,这座房屋就没了。
屋里的吴亥被动静所惊扰,出来就看到一人一熊两两相对的一幕。
吴亥:“……”
燕燎听到身后的声音,立时吩咐道:“把小孩拖走,不要在这碍事。”
(https://www.bqduo.cc/biquge/74_74992/c4212893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bqd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d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