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也笑了笑,这是必然的。
之前双方没有利益冲突,宣委会又是皇帝近臣。那些权贵们,就算想打听些宫内的消息,都愿意跟这些人交好。
何况他们也不傻,知道这背后说不定还有夏皇的意思。
但自此以后,还能不能像以往这般融洽,就实在很难说了。
说不定未来也跟京情府一样,成为大夏高层官员避之不及的存在。
不过那也无所谓,宣委会存在的根本意义还是扎根在民间,笼络民心。
至于官员、权贵这边,主要还是依靠京情府和御史台制衡。
在京城当官的,谁都不好糊弄,耍嘴皮子意义不大。
见两人理解了他的用意,秦昭也就不再继续解释,直言道:“你们整理出一个章程,明天交过来。”
信铭和张颜对视一眼,表情都显得有些为难。
一天的时间实在是有些短了。
秦昭也明白两人在想些什么,摆了摆手,“只需要写一个大概的思路罢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一个月内把消息散布给目标人群即可。”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领命肃然道:“微臣明白了。”
“去吧。”
......
三天之后,某些流言开始传播于大夏贵族圈子里,其中尤以阳城之内传播最广。
大夏中州阳城,是整个人族最核心也是最繁华的所在。
作为大夏王朝的都城,这里聚集着全国最顶尖的权贵们,消息也更为灵通。
即便是那些封地偏远的贵族,也都在这里有自己的一处府邸。
甚至这些人大多数时间都会待在阳城的府邸中,至于封地那边,派人去打理即可。
何况自从官爵分离之后,这些贵族除了能在封地获取到收益以外,当地官员的治理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实际上,当年此地还属于武国时,就引起了其余四国的觊觎,其中又以夏国最为眼馋。
夏国自边陲兴起,生存条件本就相对恶劣,而武国毗邻东海,统辖范围之内平原甚多,本就最为富庶。
两者的自然条件相差极大。
夏国对于南方这些富裕国度一直羡慕有加,跟现如今异族对人族的态度也差不太多了。
所以当年秦重统一人族之后,没过多久就把都城迁到了此处,这就给许多人树立了榜样。
当然,就算不考虑各种优越的地利气候人文因素,单凭此地是大夏都城这一点,便足以使人趋之若鹜了。
这个地方说成是寸土寸金毫不夸张,能在都城生活的基本没有普通人。
而DC区,又是阳城内城之中最尊贵之地,除了居于中心的夏阳宫之外,便以东城聚集着最顶尖的豪门世家。
像是晏府、白府等等顶级门阀,其府邸也同样都聚集在这个地方。
理论上来说,这些府邸都属于大夏朝廷所有,只是曾经赏赐给了功臣们居住。
不过现在这些宗族发展起来,实际上也和他们的私有物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没有出现什么太大过错的话,皇帝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收回这些府邸。
东城李府,此处乃是顶级世家李家的族地。
李家并非阳城的原住民,而是当年随着夏皇一同搬迁到这边的老夏人。
祖上也曾担任过九卿之职,后来数代人都在朝中耕耘,也算是一股不小的政治势力。
像这种家族,大夏还有不少。虽然看似如今家里没什么大官,实际上政治资源极其丰富。
这种家族在官场上脉络很深,跟许多人都有着人情往来。
可能一些基层官员位置的安插,只需要他们一句话就能办妥。
如此循环下来,虽然这个家族始终不上不下,但地位却极其稳固,已经如此延续了百年有余。
族长李默,曾在先皇时期在朝中任职,现在早已经退下来许久了。
不过他的儿子李仁,却已经接手了他在朝中的人脉,官居礼部郎中一职,乃是从五品的官员。
身在六部,本身又是京官,在常人眼中绝对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但今天一回到家,便面色凝重一脸阴郁。
在大堂中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父亲。
李默闻言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仁叹了口气,沉声道:“据说陛下准备改制,对天下读书人进行科考,以此选拔官员,彻底废除掉举荐制度。”
“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李默皱着眉头问道。
“我跟宣委会的涂志交好,他今天失言说出来的。”
听到儿子的回答后,他沉吟许久,方才涩声道:“这消息可信吗?”
“这种事,他没理由骗我。他不敢,也没有意义。”李仁看了他一眼,有看了看屋里其他人的表情。
此时这些人基本都目露震惊,默默消化着这个消息。
李默点了点头。
的确,这种事情别说乱谈了,就是想一想都觉得悚然。
“陛下这么做,是在毁我大夏王朝根基啊!”
这时,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默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他的长孙,李仁的长子李代勇。
平日里表现也算不错,没什么纨绔弟子的习气,是个很合格的家族接班人。
现在已经接手了部分族内事务,等再过两年,就会运作一下,让他在大夏混上一官半职,以后也能接替李家的政治资源。
此时正一脸不忿,显然非常明白此事对家族的影响。
而且,如果科考之事属实,他还能不能如预料中那样接替父亲的官位就相当难说了。
况且改革之初,各种变化最为难以预料,别说李家了,就算是更高一层的那些门阀们,恐怕都未必能稳如泰山。
但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上座的李默面色一沉。
“啪!”
一个耳光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
“逆子!”李仁声色俱厉地高声喝道,“这话是你能随便乱说的吗?”
这一巴掌没有丝毫留情。
李代勇被打了个趔趄,左半边脸颊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
“圣上的想法,自有他的深意。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妄加揣度?!”
李仁说话间还用余光扫了一眼族里其他人。
李代勇也觉察到自己刚刚的失言,低头不敢再言语。
“大家都先散了吧,私下里不要议论此事。”李默这时候面色缓和了些许,说了一句。
说罢又看向李仁,补充道:“默儿留下。”
“是。”
随着其他人面色沉重地陆续离开以后,李默看着自己这个最出色的后代,沉声道:“此事你如何看?”
“此举对大夏如何暂且不论,对我李家……”
李仁嗫嚅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怕是会自此而衰啊……”
说罢惴惴不安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虽然李默现在已经不在朝堂任职,也无爵位在身,不过一介白身。
但在家中,依然威严甚深。
不说大夏以孝治国,就算没这层关系,政治资本也都握在此时的族长李默手中,李仁除了官位之外,还真没法跟他父亲相比。
他这番话,实在有些直白了。
没想到李默却并未生气,只是面色越发阴郁,长叹了一声。
随即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对大夏,恐怕是件好事。”
李仁闻言一愣。
“虽然我也没法完全预见后续变化。但陛下登基以来,所作所为那一样不是惊世骇俗,但你可见过有失败的?”
“……”李仁默默摇头。
李默苦笑一声,“只不过,这次这把剑,却是斩落到我们头上来了。”
随即端正神色,肃然道:“但就算如此,我们还是要拼上一拼。祖上基业,怎能在你我手中断绝?”
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李仁心中一惊,讷讷道:“父亲,此事怕不容易阻止啊……”
李默听到这话,却轻笑一声,面上也有所缓和,“我们想要撼动此事,那自然是蚍蜉撼树,但最要着急的可绝不是我们。”
李仁微微一怔,他没明白李默话中的意思。
按理来说,此事最需要着急的无疑就是他们这些人。
论起权势,在普通百姓眼里自然高不可攀,但比起那些最上层的大家族,却又算不得什么。
也正因如此,最容易被新兴阶级所取代。
像晏家、白家之类的,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变化。
这些顶级门阀在大夏扎根太久了,久到已经跟皇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根本不会去争夺这些利益。
他们的立场与皇帝一般无二,只看重国运变化。
而且,这些家族之中人才辈出,如果真就以才能论,他们能把官位拿到手软,反而要有所收敛。
李默摇了摇头,提示道:“你不要忘了宗室。”
李仁双目一亮,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大夏是有宗室存在的。
所谓宗室,便是指的皇族血脉,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开枝散叶之后,血缘关系与皇室比较亲近的那些人。
这些人跟皇族子弟或多或少都有些血缘关系,却又算不上直系亲属,已经出了五代之外。
时间久了,成为了一个庞大的人群。
当然,虽然是远亲,但也不是谁都算是宗室中人的,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断有血缘稀薄的人被驱逐出去。
历代统治者,对于宗室的处理都比较慎重。
一方面,宗室之人具有皇室血脉,也就是理论上存在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一旦皇族没落甚至血脉断绝,这些人便是皇帝候补。
所以宗室本身是不能太靠近权力中心的,防止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毕竟从正统性上来说,这些人也符合条件。
但与此同时,这些人以为血缘关系作为纽带,能称得上是皇帝铁杆的支持者。
所以也不会太过疏远。
秦昭就把礼部中的大部分职务分给了宗室中人。
当然,他当初做这个决定,倒并非看重这部分势力,而是为了用来换取这些人当初对于废除九卿制度的支持。
彼时的他刚刚登基,而且继位之事也需要宗室出力,不得不进行妥协。
现在又有不同,宗室的权力,这些时日以来是不断被削弱的。
尤其是随着进文吏,推恩令等一系列举措下来,越来越多的民间文人进入学宫,又从学宫开始填充到文官体系。
尤其是内阁的形成,又进一步压缩了六部的权力,宗室自然不好受。
但之前这些变化,总归还是温水煮青蛙,并没有大开大合地去削弱他们。
然而这次科举制度,却是直击要害,可以想见宗室的权力绝对将被大幅瓜分。
李默眯着双眼,轻声道:“你观望一下形势,找机会去问问秦大人的意思。”
他口中的秦大人,指的便是礼部尚书秦宇了。
如今是宗室之中权力最大者,先皇在时也曾担任九卿中的宗正一职。
“我明白了。”李仁点了点头,心中思量着后续应该如何去处理此事。
......
与此同时,晏府之中,也出现了些许声音。
今日是晏青君回到族地的日子。
平日里她公务繁忙,基本都居住在大都督府之中。
族里基本都是由她父亲管理,晏青君很少插手。
不过偶尔她还是会回府一趟,看看族中子弟的情况,考教一下后背学识。
如果有表现出色的,她也会带去培育指点一二。
就像当年晏常对她一样,她也愿意承担起爷爷赋予她的责任,把晏家发扬光大。
对晏常来说,除了大夏之外,最看重的就是晏家了。
当然,与一般的小家族不同,在晏常心中有一杆称,先是国,之后才是家。
否则当年他也不会悍然舍弃三公之位,并且在后来舍生为国了。
自幼跟随晏常学习的晏青君,如今也是这种心态。
但今天回到晏府中的她,心情却不是很好。
如今在晏府之中,也传遍了关于科考一事的流言蜚语。
连李家这种家族都能知道的消息,晏家自然不可能不清楚。
不过族人的态度,却让晏青君越发烦躁。
自从她修行有成以后,已经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了,上一次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还是晏常逝世的时候。
“爹,你的意思呢?”
此时的晏府正厅之中,族人们都正襟危坐。
晏青君看着上首的父亲晏平,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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