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也许比楚师叔可靠。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夏蝉衣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对楚师叔的虔诚,就像女子失去了贞洁对不起丈夫。她心说革命尚未成功,怎么能三心二意,让东竹知道了会被那丫头瞧不起吧。
夏蝉衣忽然转身逃跑,仓惶的背影恰似战场上的逃兵,她抛弃了水研姬和水玲珑。
水研姬惊愕之后,很快释然。人都怕死!
此时,却听夏蝉衣大声喊道:“苏师叔,水姨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对不起楚师叔。”
一道火球砸下来,夏蝉衣往左侧纵身一跃,火球炸开,灼热的气浪推的她翻滚出去,夏蝉衣双手触地,双腿在地面滑出一段距离,又蹿了出去。
火凤尖锐啼叫,细长的颈部鼓起,一团团火球喷涌而出,大部分都被苏星斗驾驭飞剑斩碎成流火,但还有一部分砸向夏蝉衣,去势极快。
夏蝉衣像是轻灵的小鹿,辗转腾挪,左右跳跃,几次被火浪推翻在地,浑身焦黑,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跑出数十丈后,速度也慢了下来,一团火球在她身后炸开,火舌和土块怒射,夏蝉衣闷声一声,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再也爬不起来了。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后方炎风呼啸,耳边却一片寂静,这是死亡的感觉吗?原来一个人死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声了。
片刻后,听觉恢复,耳畔是水研姬惊呼声:“蝉衣!!”
夏蝉衣黑亮的瞳孔里忽然映出一个身影,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他从半空扑下来,就像俯冲的猎鹰。
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时候,他终于来了!
火球炸裂,流火缤纷乱舞,不是被气刀斩碎,而是被从天而降的少年生生用拳头砸碎。
半个时辰前,楚望舒火急火燎赶回来,在远处看见了东竹香消玉殒的一幕,半个时辰后,又重演了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这一次他赶上了,赶上了!
苏星斗轻轻吐出一口气,竟是如释重负。
楚望舒双脚一蹬地面,冲天而起,半空中水火神兵出鞘,他怒吼:“苏星斗,送我上去。”
苏星斗心领神会,心念一动,两柄飞剑迂回,出现在楚望舒脚下。苏星斗周身气旋缠绕,瞳孔清光一闪而过。
飞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带着楚望舒直冲火凤。在距离它十丈外,楚望舒脱离了飞剑,携带者巨大的惯性旋转起来。
黑光和赤芒交缠,旋转出龙卷风的效果,他像是一柄刺破天穹的利剑。
火凤长颈朝后一缩,尖尖的喙喷出火龙。
龙卷风的风眼撕裂火龙,火焰被卷入龙卷,一寸寸挺进。
半空中响起楚望舒的怒吼声和火凤的尖啼声,水火龙卷穿透火龙的同时,也穿透了它的脑袋。
无头鸟尸坠落。
寒风的山风吹散了炎热,火凤一死,周围的火属灵力就安分了。
楚望舒抓住火凤细长的脖颈,无头处焦黑一片,连鲜血都没有,只有深深的暗红。他掌心生出五色气旋,将鸟妖体内残存的灵力精元吞噬殆尽,随手将干瘪的尸体仍在一边。
“楚师叔!”夏蝉衣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眼里闪着泪光,情难自禁的扑倒他怀里,双拳捶打胸膛,大哭说:“你这死鬼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楚望舒拍拍她肩膀,然后把她推开。
夏蝉衣有点惊讶,惊讶楚师叔太平淡太冷静,以往她这样做的时候,楚师叔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
“东竹死了!”楚望舒说,声音里有着极力压抑的伤感。
“我没能救回她。”
夏蝉衣捂着嘴,泪如雨下!
水研姬身体一晃,捂住胸口,豆大的泪珠滚滚。她在道门比楚望舒还孤独,平时只有夏蝉衣和东竹两个丫头陪着她,早把两个喜欢她儿子的女孩当女儿看待。
楚望舒面无表情的越过两人,来到水玲珑面前,水玲珑仍旧昏睡,穿着白色里衣,精致俏美的脸蛋沾染了黑灰,楚望舒伸手轻轻擦去。他下意识要脱下外袍罩在妹子身上,手搭在肩上,僵硬住了。他的外袍留给了那个永远离开的女孩。
“丹鹤峰的妖祸已经平定,蝉衣,带我娘和妹子回去。”楚望舒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把东竹留在了那里,你帮我殓了吧。”
夏蝉衣点点头,抽抽噎噎。
说完,楚望舒转头,朝苏星斗微微颔首。他转身朝祠堂方向走去。
“你去哪?”苏星斗忽然出声。
楚望舒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他。
“你的情况不对劲。”苏星斗走上来,剑眉紧皱:“气机滚滚如沸,真气逆行,气海崩塌......心魔又发作了?”
“这次不是!”楚望舒笑了,他开始七窍溢血:“我入大真人境了。”
“什么?”淡漠如苏星斗,也是悚然一惊。
“不管你用了什么秘法将修为强行提升至大真人,但有得必有舍,你现在必须散去修为,稳住气海,否则……”
“否则性命不保?”楚望舒笑着截口。
苏星斗皱眉,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既然楚望舒知道其中利害,那就不需要他多说了。
“可东竹死了啊。”楚望舒听见自己空洞又寂寥的声音:“外表柔柔弱弱,贤惠温婉,其实刚烈倔强的很,柔弱的外表是她掩盖自己杀气的方式,这是常年征战的后遗症。我知道她喜欢我,更知道她不是因为我俊俏而喜欢我,仅仅是在我身边感受到了温暖,家的温暖,所以我对她的感情不闻不问。她为了我娘和妹子而死,我欠她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所以你觉得愧疚,想要弥补?”苏星斗似乎明白了。
楚望舒却摇摇头,转身走了。
“这个世界上喜欢我的人有很多,可为了我不要命的没有几个。”
丹鼎派祠堂!
古朴的道观形建筑,笔直如峭的屋脊尽显沧桑与斑驳,屋檐下镂花透气窗常年紧闭,大门也常年紧闭,只有一个老道士看守这里。葛长庚看走眼了,老道士辈分高,可天赋不好,修道两甲子才是小真境。葛长庚冲入祠堂的时候,随手一巴掌就把他拍了个半死,然后他神情恍惚的看着手掌发呆,记忆里老道士和蔼可亲,气机内敛,又看守着守山大阵核心,妥妥的隐藏高手标配。有一阵子葛长庚经常带着烧鸡猴儿酒来找老道士,期盼着能被他传授某种失传的绝学心法什么的,从此一鸣惊人,笑傲天地。可老道士总是吃饭烧鸡喝完酒,拍拍屁股走人。
葛长庚就想,高人就是高人,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
如今老道士这么废柴,他都懒得杀了,杀一个孤寡老人也没多大意思。
祠堂外,古朴青铜大鼎浮空,葛长庚站在鼎沿,鼎下是如今丹鼎派修为最高的三人,冲虚冲和葛长青。三人分别支撑着青铜鼎三只大脚,他们双膝陷入地面,青、黄、黑三股灵力逆冲而上,与冲刷下来的白光抗衡。
葛长庚神色冷漠,看起来还有余力,但三人却在苦苦支撑。自从踏入大真人境后,他的修为一日千里。想当初葛长青还能与他杀的难解难分,如今捎上俩师叔,都被他牢牢压制。像葛长庚这样的天才,每次跨一大阶,修为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葛长青,你越来越弱了,当年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后。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葛长庚冷笑着俯瞰。
葛长青昂着头,嘴唇紧抿。
“有没有感到绝望?你十几年来日夜不辍的勤奋修炼,好不容易踏入真人境,自以为能替师尊报仇。可我们的差距依然宛如鸿沟,无法逾越。你这辈子注定要看着我的背影。”葛长庚大多时候都是冷淡寡言,在婴姬面前也不例外,唯独对这个同胞弟弟格外刻薄,每次见面都毫不吝啬自己尖锐的言辞。
“葛长庚,你这个弑师叛宗的孽障,而今又大模大样欺到祖师祠堂来,真当我丹鼎派无人了吗!”冲虚是暴脾气,双目圆瞪,白须白发在气浪中翻飞。
“丹鼎派有人?”葛长庚故作吃惊:“冲虚师叔是说我这个废柴弟弟,还是您两位修道三甲子的道门真人?”
真人二字,咬字尤其清晰。
“当年师兄看中你先天金灵的资质,把相依为命的你们带回山,传道授业,教育你们成人。可谁想竟是养了偷白眼狼,最后死在自己最亲近的弟子手上,含恨九泉。”冲和真人说着,气息徒然强猛起来:“十三年前的恩怨,老道今日要与你清算!”
沉默不语的葛长青吃了一惊:“师叔不可,他已是大真人境,又有神农鼎相助,你就算耗损寿元提升真气也无济于事。”
冲和哼了一声:“那你年轻你来。”
葛长青满嘴苦涩,其实他们三人拼尽全力,也奈何不得葛长庚,真人境与大真人境,相差的不止是真气,还有元神凝炼程度,迈入大真人境,元神与天地共鸣,号称气力不竭。这是本质上的区别,况且葛长庚有上古神器神农鼎助阵,神农鼎是仙级神兵,以前葛长庚是真人,神农鼎也是真人,现在葛长庚是大真人了,神农鼎就是大真人。三个真人打的过两个大真人?
“师尊死后,丹鼎派早已不复当年辉煌,谁能救你们?”葛长庚淡淡道:“堂堂道门五宗之一,竟连个大真人都没有,师尊才真正含恨九泉。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炼死你们,好让你们早些与他九泉相聚。”
葛长庚猛地侧头看向一侧,眼中有两道寒芒迸射,喝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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