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公子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说，那杨家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这句！”顾明微逼近了几步，看得唐小公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方才说，那卫三公子叫什么名字？”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个时候京城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饭菜香味，顺着晚风散入大街小巷。
卫府购入的院子并不在显贵云集的朱雀街，却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这里地方宽敞，布置得极为雅致，但由于只有卫三公子一人提前来京城，因此偌大的宅院也便少了几分烟火气。
冷面抬手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应之后，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唐小公子。杨家公子在外头养了个外室的消息，是主子让他告诉唐小公子的。
可这唐小公子倒好，竟然一口答应要带他家主子去见顾四姑娘。
他们家主子与顾四姑娘那是能相见的吗？当年，顾四姑娘从长白回来，为了主子险些把命都丢了。如今，她是个命苦的姑娘，只盼着有主子照看，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吧。
唐小公子不知道卫三公子身边这个穿着黑衣，看起来凶巴巴的侍卫到底是怎么了。往日里见他，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不至于这样吓人。今日，自己既没有招他，也没有惹他，他却一副要把自己杀而后快的模样。
“进来吧。”直到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唐小公子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一边回头瞄着冷面手里的剑，一边忙不迭地走了进去。
朦朦胧胧的祥云纱屏后头，摆着一个香炉，青烟袅袅，满室灯辉。临窗的书桌旁，坐着身穿青衣的卫连城，他不像平常那样通身华贵，头上只是斜斜的簪着一根木簪，却让人觉得有如见了上位者，情不自禁地恭顺起来。
唐小公子透过纱屏，眼尖地瞧见书桌旁边摆着一对鎏金铜镂的阁楼式宫灯，心里正有些讶异，又忽然想起卫家曾经出过两任皇后，手上有些宫里的东西并不值得新鲜。这才把今日卫连城身上的不同，归咎到这通府的气派上。
但他也没有忘了，这回来到卫府是为了替他顾家四妹妹说话的。
“若是顾家的四姑娘想见我，那就大可不必了。”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出口，卫连城就先一步把他的话说了，“我与顾家人这辈子都不会相见。”
唐小公子灰溜溜地离开卫府，第二日便到了顾府的春晖院去找顾明微。
顾明微听了唐小公子的转述，心中怅然若失。按照唐小公子所言，这位卫三公子与她的长兄情同手足，感情非比寻常。
长兄从江左回到京城才一年多便没了，连身为顾家人的她尚且不能释怀，更何况为卫三公子？
她想见卫三公子原本不过是想，从他口中得知一星半点长兄的往事。只可惜，卫三公子视她如仇敌，本就该井水不犯河水，自己不应该轻易越过这条界限。
顾明微昨晚回到春晖院，把唐小公子向她透露的杨家公子的消息告诉了顾老太君。顾老太君派人花了几日时间去查，果然在京城的东锣鼓巷里找到了杨家公子安置的外室，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
虽说是庶子，可到底占了一个长字。即便不是嫡出的，可一个庶长子同样不容忽视。这通京城疼女儿的，爱面子，但凡占了一样的，有谁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更何况，如今那杨家公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算起来那可是十三四岁就做出这样的事。
在别人家里，用功读书考取功名的儿郎，拖到二十余岁成亲的都大有人在。两相比较，这面上看着还不错的杨家公子扒开内里，竟连唐小公子都不如了。
这件事情闹出来，把顾家人气得够呛。
即便是对顾明微很有意见的顾正渊得知此事，也都当着顾老太君的面骂起娘来。
“阿微虽然是我的庶女，可我好歹也是堂堂朝廷二品大员，礼部的一把手，在圣上面前是说得上话的！”
顾正渊下朝还没来得及脱官服，就被顾老太君叫到春晖院里，母子二人一人一边坐在堂屋的正位上，把手边的高脚案拍得“砰砰”直响。
“啊？他太常寺少卿区区一个四品官，竟然敢欺瞒到我头上来了！不成，明天上朝我就要找那姓杨的理论理论，可是我哪里得罪他了，他就要把我们顾家的颜面往烂泥滩里踩！”
李氏坐在一旁侧放着的椅子上，听完顾正渊的话，叹气道：“话虽如此，只是也不知怎么了，阿微这丫头自打及笄以来相看人家闹得名声一日比一日差。她底下可还有好几个妹妹，特别是棠棠正与她一同相看呢，也不知遭了多少人笑话。”
顾老太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捧起茶杯喝了口茶，冷笑了一声：“哟，儿媳的意思，这竟然全成了我这个老婆子都不是了？不是我这个做老婆子的多嘴，你若但凡为庶出的姑娘们操半点真心，也轮不到我这个老婆子做主！”
“老夫人真是折煞儿媳了！”李氏立刻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嘴上却道，“儿媳说这话，倒不是责怪老夫人的意思。只是，当初阿微这丫头在流光阁做的事，外头人是不知道，可我们这些做长辈父母的又岂有不知之理……”
话音未落，便见到顾老太君狠狠地砸碎了手中的茶盏。顾正渊正板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被茶水溅湿了自己的官服，吓得打了个哆嗦，顿时便勃然大怒：“说的什么话？”
眼看着李氏被他的吼声镇住，他这才躬下.身子面带笑容看向顾老太君：“母亲，这妇人这几日说话便是如此，母亲不要动怒，交给儿子处置便是。倒是阿微的婚事确实说得不顺，不如母亲哪日得空，带她到白马寺去烧香去去身上的霉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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