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闷不乐地吃其他菜,虽然也香,总觉得没什么滋味,不如井鱼。
等他回去,一定要弄上百八十条井鱼,天天吃,吃到腻!
豆腐小娘吃完一碗,穷书生就要继续给她捞鱼。
她坐在旁边双目泛光的看着,好像看的不是个穷书生,而是个战场厮杀的大将军、一剑裂天的大剑圣,眼里皆是仰慕之情。
就是看着看着,她忽然站起来,“哎呀,吃火锅怎么能忘了我们的宝藏呢。”
有点儿闷闷不乐的洛惊禅立刻竖起耳朵,宝藏,什么宝藏?
难道说,这家人还有什么传家宝,跟修真界有关系?是了,他能附身到家中小孩身上,或许正是因为这家里有什么特殊物品。若能拿到,或许能帮助他回去。
他眼巴巴地瞅着豆腐小娘,明明才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他都望穿了秋水。
等豆腐小娘抱着一个小坛子进来的时候,洛惊禅眼睛发光,心跳如擂鼓。他对豆腐小娘口中的宝藏充满了期待!
豆腐小娘将坛子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口。
一股淡淡的酒香从坛子里传出来,让洛惊禅下意识地咂咂嘴唇,心中却是不屑——一坛酒而已,还当宝。
穷得酒都喝不起。
这酒应该不烈,闻着有一股清冽花香,让洛惊禅想到了水中悠然绽放的莲。
他看着豆腐小娘给她和仇牧远各倒了一碗酒。
洛惊禅面前也有个干净碗,他连忙把碗伸过去,示意豆腐小娘给他倒一点儿。
“小孩子不能喝这东西。”
仇牧远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穿肠毒药。”
洛惊禅:……
他举着碗不吭声,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仇牧远对视。
脑子里冒出个念头,是不是要装可怜求这一口酒?
装可怜是怎么装的?
好像是哭吧。
洛惊禅慢慢地瘪嘴,眼瞅着就要掉泪珠子了,就见仇牧远说:“罢了,罢了。”
洛惊禅心头大喜:装可怜有用!
就见仇牧远用筷子蘸了一点儿酒水,说:“啊!”
仇牧远竟然用他吃过的筷子蘸酒来喂我!
他内心抗拒,然而……
顺从了身体的本能,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并抿了一下筷子。
入口辛辣,回味甘甜,以及……
糟了,怎么有点儿头晕?
晕乎乎的洛惊禅连自己是怎么上床的都不知道。
他是疼醒的,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个遮到屁股的长褂子。
“好痛!”
经络里有一股强横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像是要将这小小的身体撕裂。
洛惊禅到底是十九岁的金丹期修士了,很快就弄明白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吃了大补之物,得了强横力量,正在拓宽体内经络。
这身体原本就是天生灵胚,经络优于天下人,寻常药物起不了多大作用,然而现在体内这力量如此强悍,难道说,他吃了什么仙品草药?
仔细回想一下,洛惊禅能想到的,只有那银光闪耀犹如利剑的井鱼!
是了,小夫妻俩没资质,未曾引气入体过,经络如同完全断流的河床,吃了这井鱼反而无碍。然而他这两天打坐修行,已经将灵气引入身体,就好比全身经络打通,有溪流在其中流动,井鱼入体,便犹如洪水泛滥,冲刷脆弱的经络,自然叫他痛不欲生。
他咬紧牙关,死死忍住,想要通过打坐修炼,让体内奔腾的河水平稳下来。
洛惊禅:不能叫出声。不能叫他们听到。
反正他们也帮不上忙,凭白惹人担心。
他艰难坐起,疼痛切割身体,意识却格外清明,耳朵里还听到了咯吱咯吱床板摇动的声音。
洛惊禅:……
那井鱼虽说无法对普通人起到扩宽经络的作用,却也有虎鞭鹿血的功效,隔壁小夫妻俩正在妖精打架,他们恐怕不知道,在他们逍遥快活的时,他儿的这具身体,很可能保不住了。
洛惊禅不知道原主的元神去了哪儿。若他没熬过去,小夫妻俩清早起来,看到床上血肉模糊的一团,也不晓得会不会崩溃。
他不想吓到无辜的人,破坏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洛惊禅咬牙坚持:我一定能撑住。
只是周身越来越疼,他根本无法维持住打坐的姿势,更别说引导灵气在体内运行了。洛惊禅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哼出声了,他咬紧了牙,似乎仍旧有破碎的呻吟从牙缝里挤了出去。
原本清醒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这是疼痛已经超出了极限,连金丹期修为的元神,都快负荷不了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一次昏死过后,能不能回去?
就在这时,洛惊禅听到大门哐的一声响。
娇娇弱弱的豆腐小娘,一脚踢开了大门,旁边拿着根长凳打算撞门的穷书生显然愣了一瞬,“娘子。”
古青桑:“我就是太心急。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吗?”
穷书生点点头,视线转回床上,急道:“禅禅。”
“一定是那酒水的问题,他还这么小,以前也未喝过酒。”他一脸痛苦,“都怪我。”说话时,人已经冲到床边,将洛惊禅背到背上,“禅禅忍着点儿,爹带你去看大夫。”
洛惊禅想说,别碰我!我打坐,我打坐了才有救。
村里的郎中治不好这个。
然而,他一开口,就是哭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等到身体落到书生背上,被他背着一路小跑,洛惊禅眼前一黑,心道,完了。
体内灵气本就在横冲直撞,再受此颠簸,他必然会爆体而亡。
贼老天,害我不浅!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洛惊禅就喷出一口热血,意识更加模糊了。
古青桑提着灯给仇牧远照路。
刚刚洛惊禅嚎嚎大哭闹出的动静很大,隔壁那家的男主人都披了衣服出来,着急地问:“咋的咧,这是咋了啊?”
小两口脚步没停,却仍是回了一句,“苏大爷,禅禅吃坏了肚子,我带他去找大夫。”
苏大爷连忙道:“那可麻烦了,余大夫昨日去镇上进药材,还是坐的我的牛车呢,他得三天后才回来。”
小两口异口同声:“我们不找余大夫,就找村尾的苟大夫就行。”
苏大爷急得跺脚,“那哪成,那哪成!”那苟老头就是个兽医,治下牛马还凑合,哪能治人。
他想跟过去看看,又觉得冷,打算先回家添件厚衣服。
进屋就被自家那口子拦住,“大冷天的,你瞎凑什么热闹。”
苏大爷:“小禅生病了,看样子病得不轻,他们把人往苟老头那送怎么成,还不如去找余大夫那学徒看看呢。”
妇人翻白眼:“真病得重了,他们能有钱治?”
“找苟老头,不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苏大爷沉吟一下,“我送点儿钱过去。”
妇人不干了,“我侄儿吃了那么大亏,你都没说什么,现在还要帮他家,你怎么想的?”她拽住了苏大爷的袖子,“我不许你去。”
苏大爷平日都好说话,这会儿难得板起脸,“妇道人家,你懂个屁。”手一伸,“拿钱来!”
妇人正要哭嚎,“死老头子,你凶我!”她扬手要打,孰料看到苏大爷脸色铁青,这才晓得自家汉子动了真怒,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忍痛掏出一串铜钱。
等苏大爷出了门,她才敢放声大骂,无非是哭诉自己命苦,怎么就嫁了这么个老混蛋。
……
哭泣、咒骂、鸡鸣、狗叫,村子里那些声音嘈杂,让洛惊禅更痛了,他感觉自己识海变得很脆弱,能够轻易地捕捉到周围的动静,然而一丁点儿轻微的响动,都好似在识海里炸了声惊雷,让他痛不欲生。
最终,他彻底昏死过去。
苏大爷在村尾找到小两口的时候,他发现仇牧远小两口脸色都缓了不少,登时问道:“孩子没事了?”
仇牧远:“没事了,没事了。”
苟老头叼着烟袋出来,他冷冷瞥了苏大爷一眼,没说什么又进了屋。
苏大爷:“那就好,那就好,苟老头医术还不耐嘛。我原本还想叫你们把人送到余家小学徒那呢,现在倒是用不着了。”
古青桑:“多谢苏大爷关心。”
“街坊邻居,是要互相关照。”苏大爷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
他手里捏着那一串子钱,又急急忙忙想回去,刚走没两步,就听苟老头喊:“站住!”
“大半夜还在外头乱跑,嫌现在的天不够冷?拿去,贴在双膝!”一个黑黑的东西扔了出来,正好砸到他手里。
苏大爷双手接住,“这是啥?我身体好着咧。”
苟老头:“治牛治马的,爱要不要。”
苏大爷:“嘿,不要白不要。”他拎起药包冲苟老头挥手,“明早再跟你下两局。”
“滚滚滚,臭棋篓子。”
等苏大爷走远,苟老头才道:“这苏大山人倒是不错,就是眼光不太好,娶了个恶婆娘。”
仇牧远和古青桑都没接话。
苟老头又道:“不过也不算多恶,我见过的那些修……比……”他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摇摇头道:“明儿正午才会醒,你们也别杵在这里,回去睡吧。”
仇牧远:“我们就留在这……”
还没说完,苟老头又吼一声,“滚!”
得,小夫妻俩不敢再呆,又手牵手慢慢往回走。
仇牧远:“可不敢再让他喝酒了。”
古青桑搓着手说:“是啊。还好没事。”
刚搓没两下,她的手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裹住,“冻着你了。”他一手捂着娇妻的手,一手提着灯。
古青桑柔柔一笑,“我不冷。”
冬夜寒冷,手中的橘灯却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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