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还看不明白,就枉费他养猫这么多天了。
江声抬头环视一圈,远远望见儿童区四处张望的孩子,便握着陈里予的手臂将他拉进角落里,借着两侧书架的阻挡掩人视线,直白圈住对方,跳过所有拐弯抹角的步骤,给了他一个周全又用力的拥抱。
“开心了吗?”江声哄孩子似的摸摸他头发,轻声问道,“现在想好要哪本了没有?”
陈里予最受不了这样直截了当的“直球”操作,心跳快要溢出喉咙,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低头将脸埋进他厚重柔软的衣服里,声音就闷闷地传出来:“两本都要——反正我只做你圈出来的题。”
倒也确实在理。江声想了想,觉得两本兼用有合理之处,大不了他多花些时间挑选题目,也好过多做无用功——便点点头,凑过去问他,那现在走吗。
陈里予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闻言便抱得更紧,用鼻尖蹭他略嫌粗糙的毛衣领,声音很低,像什么小动物柔软又亲昵的呢喃:“不要……”
毕竟是公共场合,偶尔也有人路过,江声侧过身子挡住人多的角度,任他贴着蹭了片刻,心有不舍,却还是不得不劝人松手——附近这片住宅区的家长间难保不会相互认识,还是要以防万一。
这么说了陈里予也只好答应,乖乖松开手,接过他递来的两本教辅随手翻看几页,又塞回他怀里:“看不懂,就这样吧。”
小脾气也软乎乎的,像小猫未张开的爪子,一下一下挠人心口。
江声忍不住低低地笑出来,几步追上赌气离开的小男朋友,轻声哄了两句。
心底里有个念头闪过去,裹着明晦不清的玫瑰色彩,想起家里无人窥视,或许能任由冲动肆意疯长,好好地抱一抱对方……
可惜幻想也只能是幻想,至少此时此地无法付诸现实。他只能佯装做无事发生,又陪陈里予逛了逛艺考区,买了一本美术类艺考用的指导书——陈里予对此嗤之以鼻,却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去看,了解考试的内容和偏向技巧,以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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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书店已经八点过半,乍一从暖气充足对室内走进冷风里,便有些冷得刺骨。陈里予吸吸鼻子,将下半张脸埋进针织围巾里,转向江声,闷闷地提出他心血来潮的念头:“我想喝奶茶,热的……”
他对甜食其实没有太深的执念,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头一遭。江声思考片刻,居然想不出附近哪里会有奶茶店,只记得来时路上恍惚看见过,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抚:“乖啊,先回家,路上说不定会有。”
大概是熬过了十年不见甜头的日子,这一次他的运气似乎格外好,走过马路便远远看见了一家奶茶店——江声被他轻轻一撞肩膀便领会精神,快走几步替他去买了。
在一起之后他好像总喜欢让江声替他跑跑腿,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是所谓的天生少爷命,骨子里带着含金汤匙出生的骄矜,其实从认识第一天起就会仗着对方脾气好,让人去替他跑腿洗画具——但表白之后这些照顾就隐隐变了味道,更像某种恃宠而骄般明晃晃的小伎俩,借由对方的纵容获取安全感,也不全然算理所应当。
譬如他会在江声替他带来饭之后主动抱抱对方,也不明说,报偿或心血来潮全凭对方理解——于是这个大傻子不仅不觉得跑腿受累,反而收获意外之喜似的,待他愈发周全,甚至称得上殷勤。
也会在江声课本上画些小东西,算作回礼。对方似乎很喜欢他画的东西,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真的奉若瑰宝,每次翻书看见了就会格外惊喜,认认真真做个标记,如果不是反面有字,他大概还会剪下来收藏,像之前收集带有陈里予——或许是陈瑾瑜名字的报纸杂志那样。
不过这些盖戳留印般的画作里还藏着别的私心……就是另一件事了。
陈里予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江声绕一截路快步走向奶茶店,同店员交谈。寒风萧瑟,夜色清朗,口鼻间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模糊视线,盛在细羊绒织就的柔软围巾里,恍惚间是甜的。
江声没有让他等多久,不过几分钟便捧着奶茶回来了——热得有些烫手的奶茶,不加料,半糖,正合他意。
于是就这么慢慢地往回走,像约会又不全然像,是一场宴席结束,另一场开始之前短暂的休续。路上行人寥寥,大多步履匆忙,要赶在彻底降温前回家,鲜少有他们这样从容且慢的——一来江声家很近,再慢也不过十几分钟路程,二来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缱绻拖磨些也无可厚非。
走在路上不能光明正大地牵手,同从前并肩回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哪里都不尽相同了,喜欢又哪里一定要紧密牵连,近在咫尺的距离,对视一眼都像肌肤相贴。
陈里予始终低着头,直到转过一个街角,抬起视线来看路,才注意到今晚夜色格外清澈,偶尔有轻薄的流云缓行而过,此外便是大片层层落落的、深蓝到近乎于黑色的夜空——明月当空,璨璨如盆,今晚大概是十五十六。
“不想回家了。”陈里予望着圆月,突然道。
江声以为他还不想跟自己回家,便转头问道:“好啊,想去哪里?再转转也可以,不着急回去。”
陈里予却看了他一眼,啜着奶茶沉默了几秒,眼底映出小小的圆月轮廓来,便像收入其中凝成一点的星辰。
“我不想……”他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夜色昏暗,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自己却心知肚明,从吐出第一个字开始,他的脸颊已经隐隐发烫了,“不想回自己家。”
江声一怔,垂眼对上他的视线,就恍然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
怎么还这么没出息,一句话就能让他心如擂鼓。然而他不自觉想到家长不在两人独处的场景,越不敢多想便越心绪涌动,只好抬起头,往着如灯的月色试图转开注意,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要睡我房间吗?”
“你在想什么,”陈里予一口奶茶喝到一半,生生呛住,略显狼狈地咳嗽起来,等被人抚着后背终于平息下去,才补上后半句:“我睡客房——太冷了,不想去哪里,赶紧回去,试卷还没讲呢。”
说罢便生硬地结束了话题,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让他留宿,快步走了。
可是四下无人,明明最适合拥抱。心底的某个念头被臆想勾动,便喧嚣着再也不能安静,江声脚步顿了顿,复又追上他,伸手将人带进昏暗路灯后的阴影里,握着肩膀半逼半哄地让他转身,又动作娴熟地一把搂进怀里——动作是罕见的冲动强硬,陈里予被他弄疼了,低低地闷哼一声。
“一会会儿”,说出的话却好听,语气温温柔柔,甚至带着些许撒娇可怜的意味,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说出来,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耳语,“抱一会儿就走。”
陈里予猝不及防,垂着的手捏紧奶茶,发出塑料质的细碎响动,过了几秒才松开,抬起胳膊回抱他。
明明裹着蓬松柔软的羽绒服,骨架却还是清瘦,似乎能摸到背后伶仃突起的蝴蝶骨……江声不自觉磨蹭着他后背,轻声叫他的名字,盛满了亲昵又滚烫的情感,十七八岁情动难捱,却也最炙热最纯粹了。
陈里予侧过脸,发烫的耳朵贴上他冰冷的脖颈,堪堪降温。他撩起眼皮,望着当空如在咫尺的明晰圆月,用一种近乎梦话的语气轻轻问江声,喜欢我吗。
“喜欢,”少年毫无迟疑,认真道,“喜欢你。”
“一直喜欢吗?”
他能感觉到江声用力点点头,说出的话没有丝毫兜转徘徊的意思,直白又郑重的,生怕他感觉不到:“一直喜欢。”
“只喜欢我吗?”
——“只喜欢。”
“月亮都听到了,”陈里予歪了歪头,蛊惑似的在他耳边轻声怂恿,“那你说爱我。”
这算什么呢。
好像是迟来的,所谓浪漫又郑重其事的表白——可一时兴起,心之所想,没有周全的准备也没有仪式般的铺垫,像他们之间每一次剖白一样意外,还能算表白吗。
大概算恋人间自然而然的,不可或缺的小仪式般。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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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前江声照例顺路去小超市买了一点水果,又遵照他妈的指示买了鲜花——他对此实在一窍不通,看着聊天界面有一句念一句,问店主什么叫清雅温馨的花种。
“清雅温馨?”店主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闻言用围裙擦擦手,问道,“要送给谁,妈妈吗?”
“也不算,放在家里,”江声实话实说,“不过是我妈让我买的……”
“摆在家里——郁金香好不好?”
于是江声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发给他母亲,似乎像在原地等回答。
陈里予挺想问他“以前没买过花吗”,又想起每次去他家看见的摆花似乎都不一样,遂作罢,看不下去似的走上前去,指了指花摊中央浅黄的多头玫瑰:“要两只这个,还有……”
说罢便效率极高地拣了几支花,凑成一束,托老板娘用报纸包了塞进江声怀里。
“小朋友品味很好啊,搭配在一起很好看,”店主松了口气,笑意和蔼地掸掸碎花围裙,由衷称赞道,“看起来比我都专业了。”
陈里予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大概是类似的夸奖听多了,已经惊不起什么波澜,只是摸出手机来付钱,顺带着点头淡淡道了声谢。倒是江声在那一刻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替家里孩子骄傲”,连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说是啊,他很厉害的——
话没说完便被陈里予红着耳朵拽走了,还不忘回头朝老板娘挥挥手,说了声“谢谢您嘞”。
“我也谢谢你,”陈里予拽不动他,走了几步便放弃了,松开手前威胁似的咬着牙轻声道,“赶紧回家,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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