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好奇心驱使,梁司月点开了评论区。
A:我觉得这回是真的了。
B:蒙头牵手(四舍五入)躲镜头,这种待遇,我也信是真的了。
C回复B:对比起来,以前的“嫂子”简直像是假嫂子,今天的柳总也像个假柳总。
B回复C:保护欲使人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当事人,梁司月也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信那些八卦,事实证明吃瓜路人的想象力多离谱,没一句跟真相沾边。
一会儿,梁国志买水果回来了。
他对女儿出道去混娱乐圈这件事,始终抱持谨慎乐观的态度,问的最多的也是最叫他担忧的是那些,例如有没有被前辈欺负,公司有没有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梁司月没有完全的报喜不报忧,抱怨了几句训练的辛苦,但真正可能会动摇父亲决定的情况一句也没说,譬如今晚发生的事。
吃过水果,聊过天,父女各自洗澡休息。
梁司月回自己房间之后,这才给池乔打去电话。
少不了要接受池乔一惊一乍的盘问,多少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把自己跟柳逾白的那点恩怨解释清楚。
池乔:“你说,柳逾白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从小照顾他到大的保姆拜托的。保姆是因为你当时帮忙隐瞒了她偷偷打包家里剩饭剩菜的事,对你心存感激。”
“嗯……”
“这么间接的动机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不然他为什么要帮一个多次冒犯过他的人。”
“不知道。我比较相信‘嫂子论’。”
梁司月哑然,“少看一点八卦好不好!”
“你懂我在说什么,岂不是你自己也看?”
“……”
池乔在那边笑说:“好啦我知道不可能的。就做梦一下不行吗,谁不想做被大佬提携一飞冲天的梦呢……”
“我不想。被人提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以身相许的代价?放在柳逾白身上不叫代价,叫占便宜。”
“池乔你再这样我挂电话了……”
池乔忙说:“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周洵……”
梁司月真的把电话挂了。
没一会儿,池乔在微信上给她发过来一个跪地痛哭求原谅的表情包。
两人又胡扯了几句,池乔说要去洗澡了,结束聊天。
梁司月退出聊天窗口,不自觉地又点开了那个后援会的微博。
那条微博已经删了,博主最新的内容只有一个“闭嘴”的表情。
有人在评论区问她是不是被公关了,她回复说各个论坛都在删相关的帖子,她比较怂,自己主动删了。
这人回复她:越删帖越心虚,这回可能搞到真的了。
博主又回复:新嫂文学舞起来。
梁司月看她们一来一回的聊得煞有介事,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过,知道了一件事,柳逾白在找人删帖。
不管是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动向公之于众,还是不想这事儿进一步发酵,引发大家深入挖掘的可能性,客观来讲,她都是从中受益的。
梁司月开始变得比较忙,是在三月份演出正式出道之后。
学新的歌曲和舞蹈、整团出去演出、拍摄海报和vlog,以及开始直播。
最后这一项,是公司与二次元视频网站签订的合作协议,也是梁司月完成效果最差的一项。
她们直播有时长要求,每周至少两个小时,其实不算多繁重,大家一般选择在周六晚上,各开各的直播间,在宿舍里集中地播一播就完成了。
谢雨湉和应露自带粉丝基础,又有两年以上的混圈经验,小小一个直播不在话下;宅舞网红展现自己的老本行,跳一跳舞,聊一聊出道以后的生活变化;池乔本身就是话痨,化妆技术也不错,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出妆容教程。
唯独梁司月,没有载歌载舞的特长,也缺乏将生活琐事讲得绘声绘色的本事。她的直播间,永远是五人中人气最低的那个。
久而久之,公司的艺人管理过来找她聊,说根据后台的关键词检测,观众普遍反应她的直播频道有些无聊,是不是以后可以生动一些,或者想一个什么主题。
梁司月知道这是委婉的提醒,她瞥见过直播间的评论,那些人比这直接多了,“主播好无聊”,“感觉性格有些沉闷”,“不会直播就不要强行播吧,蛮尴尬的”,诸如此类张口即来。
梁司月尝试过调整,没有起色。
说什么都有人说“尬”、“无聊”。
这一天的直播,照旧如此。
梁司月看着评论区,干脆地摘下麦,不说话了,沉默了整整有一分多钟。
宿舍里光线明亮,书桌也很宽敞。
她一瞬间觉得这样既浪费时间又没意思,忽地转过身去,将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自己的真题集,调整了手机支架的角度,使镜头对准了卷面,然后,开始做作业。
这么心无旁骛地做了快二十分钟,房间另一边的池乔过来推她,“那个……小月。”
“嗯?”
“你看下评论吧,要不要跟大家打个招呼……”
梁司月满头问号地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直播间不知怎么的人数暴增,全是“慕名过来打卡”、“硬核主播”、“说着我也掏出了一套真题”……
再仔细一看,还有人纠正她刚才这道题区间求错了,忘了考虑分母不为零的情况。
梁司月跟新进直播间的人打了个招呼,直接说:“我下下周要考试,完全没时间复习,请大家不要跟公司举报我工作时间不好好直播。考研的、考公务员的、或者要考四六级的,可以跟我一起做题。只做题不聊天,因为我说话比较无聊。想聊天的话可以去我朋友小乔的直播间,房间号是……”
评论区被“哈哈哈”刷屏了。
搞得梁司月很郁闷,她说真心话,而且还带了一些脾气,又不是故意作秀逗闷子。
说完,她也就不看评论了,继续写卷子。
还顺道改了上面那道被观众指出来做错了的题。
这天下播以后,梁司月已经做好了要被公司的艺人管理批评的准备,哪知艺管笑嘻嘻地对她说:“这个主题就很好嘛,以后可以固定下来。不过完全埋头写作业也不行,可以适当互动一下,比如哪道题不会,可以求助一下直播间的观众……”
梁司月:“……”
行吧,也算是解决了她的一大困扰。
渐渐的,梁司月有了一小撮粉丝。
只是别人都是“事业粉”、“颜粉”,她的是“学习粉”,真心实意地为她的学业操心。有个刚刚读大一的粉丝,通过公司向她转交了自己当时的笔记,希望能对她复习有帮助。
搞得梁司月压力很大,如果到时候考不上,是不是仅有的一点粉丝也要脱得一干二净。
十月份,团队有一个工作,算是全团下半年的重点,公司也很重视,一直盯着她们一遍一遍地排练新节目。
某视频网站自制的一档综艺节目,每一期都有主题,梁司月她们要录的这期,跟“亚文化”、“小众圈子”有关。
节目在北城,网站的总部录制。
北城的十月天高云淡,算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
但是录制节目的摄影棚里则不然。
现在的明星都很有偶像包袱,上节目注重打光、注重滤镜,为了将明星都拍得美美的,棚里好多盏大灯,演出人员、工作人员……上百人挤在一起,热得人进棚没多久就出一身汗。
今天只是彩排,很多明星不会来,来的只是诸如她们这些填充节目内容的一百零八线的娱乐圈从业人员,但为了保证明天录制的效果跟今天一致,打光都得按照明天的配置来。
候场的时候,池乔消失了一会儿,回来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扇子,拿在手里摇。
她给梁司月扇风,凑近了低声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周洵今天也来了?”
“什么?”梁司月怔一下,“我不知道,他……”
“他今天要唱歌,现在还在化妆室化妆。”池乔给她指了指摄影棚另一端的一队人,“那些是给他伴舞的。”
周洵的伴舞都和别人不一样,个个盘靓条顺的。
池乔又说,周洵的节目就排在她们后面。
这下,梁司月是真的紧张了,她第一次登台演出都没有这么紧张。
和她心情相呼应,今天的彩排也很不顺利,灯光和音响一个接一个的出问题。
棚里又热,节目组准备的瓶装水又不够,梁司月她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团队,肯定是轮不上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常开始,大家也不敢随便离场。
梁司月她们五人蹲在角落,都有些生无所恋。
她们今天穿的男式的古装,很厚、很热,头发也梳得很紧,还带了假发片,头皮都在出汗、发痒,却不能伸手去挠。
这时候,身为C位的谢雨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助理莎莎只得去安抚她,给她扇风。
梁司月她们团只有莎莎一个助理,莎莎刚毕业没多久,比她们也大不了多少。平常,梁司月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了,因为莎莎一个人忙五个人的事,根本忙不过来。
其实不止谢雨湉不高兴,大家都有些怨气,不过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对于大多人而言,这可能是他们整整一年最好的资源了。
音箱里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音。
大家目光集中看过去。
一个作工作人员打扮的女人站上了舞台中央,拿着麦说周洵请大家喝水,需要的可以来舞台这边拿。
池乔立即将梁司月的手一抓,趁着另外三位队友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去帮忙拿!”
周洵坐在好几箱纯净水后面,像是被迫营业的,场面有点滑稽。
梁司月被池乔推着往前走了一步,从他团队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水瓶的时候,不由地往他那里看了看。
周洵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愣一下,紧跟着拖着椅子过来,笑说:“也来录节目的?”
梁司月笑着点点头,“谢谢。”她摇了摇手里的水瓶,“我们可不可以多拿几瓶。”
他的工作人员立即又从纸箱里子拿出好几瓶递到梁司月手里,直到她跟池乔两人都抱不下了。
梁司月分得清楚场合,不想给周洵添麻烦,拿了水就走了,没多跟他说什么。
往回走的路上,池乔说:“周洵这个人,真的是蛮好的。”
梁司月很想说一句,他本来就是,又觉着这个语气怪脑残粉的。
然而池乔又说:“但是他好像对谁都这么好,做事太滴水不漏了,让人觉得……我说实话你不要跟我绝交哦,我觉得他有些不真实。”
梁司月没法反驳。
她也发现了,周洵好像很少表露负面的情绪。
这是性格使然,还是刻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彩排结束,天已经黑了。
大家饥肠辘辘的,各自解散去吃晚饭,梁司月五人要死不活地爬上了自家公司的保姆车。
停车场里都是今天过来参加节目的,青木的车停得深,得等前面的车走了才有空间出去。
梁司月正拿着镜子拆解假发片,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拿起来一看,来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点开好友列表的红点,让她惊讶的是,居然是周洵发过来的。
她不敢怠慢地通过了申请,还在挑合适的表情包,准备发给周洵打招呼的时候,屏幕左边已经弹出来一条消息:“你可以离队么,晚上一起去吃饭?”
梁司月有点吓到了。
她没敢贸然回复,不敢肯定这究竟是真的周洵,还是某个冒充周洵的高仿。
左边又跳出来一条消息:“我哥最近在北城出差,我跟他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他听说你也在北城录节目,让我把你也带上。”
梁司月这下肯定这是真的周洵。
也肯定自己不会去,虽然在他第二条消息发过来之前,她真的有片刻思考,怎么跟莎莎撒谎离队。
柳逾白在,她就不愿意去了。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被柳逾白训话,她都快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梁司月想了想,回复道:“谢谢周先生。不过我们演出期间不能擅自离队,不好意思了。”
周洵没有勉强她,发过来一个“ok”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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