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手电。”何渡说,沈瑜立刻用空着的左手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像挥舞宝剑似的往前面一指。
白色的光柱里,映入眼帘的是缝隙中的干草垛,还有干草垛上一床还在微微蠕动的小粉绣花被。
沈瑜愣了愣,站在他前面的何渡显然也愣了。
为什么城市里会出现干草垛这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干草垛上会有一床会动的绣花被?刚刚的场面确实很诡异,但是小粉绣花被的登场让场面在诡异中带上了一点土气,还有点儿搞笑。
干草垛的尖是垮着的,看来是塌了一截,这也许可以解释刚才窸窸窣窣的响声,但是绣花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这个地方都是非常神奇的,更神奇的则是它会动。
沈瑜依然毛骨悚然,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滑稽。
“看看周围。”何渡轻声说。
沈瑜把手机举高了点,四周好像都没有什么异样,虽然确实很黑很破,让人渗得慌,但是并没有任何发生异变的征兆。
所有的异样都集中在这床绣花被上,在沈瑜持续的光照下,小花被已经不动了。
何渡拉着沈瑜的手忽然紧了紧,沈瑜立刻看向他,何渡用目光示意他方向,沈瑜大气都不敢出,向着小花被微微掀起的一角看过去。
他看到了一只脚,从小花被里露出来,有点僵硬地静止着。
沈瑜骂了一句“我操”,赶紧把目光从那只脚上移开,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发麻。
何渡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捏了捏他:“没事吧?”
“没事。”沈瑜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别发颤,“这他妈……活的死的?”
“不知道。”何渡低声说,沈瑜这才发现他的声音里也透着点儿紧张,“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过还没变颜色,就算死了应该也没死多久。”
“不管死多久麻烦都大了好吧!”沈瑜感觉自己脸都绿了,“怎么办啊!掀开看看?”
“看毛,碰着就说不清楚了。”何渡说,“报警吧。”
“好。”沈瑜紧张地点头,把手电关了,准备拨号。
就在他按了两个“1”之后,小粉绣花被里突然有个男人低沉地说了一句:“别报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瑜头皮都炸了起来,他吓得“啊”一声惨叫,就连何渡也大叫了一声,拽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完全挡在沈瑜前面。
沈瑜再一次打开手电,现在他手都在抖了,他小声问何渡:“哎,世界上没有鬼吧?”
“有鬼我就超度了他。”何渡咬咬牙说。
“一起一起,我会念地藏经。”沈瑜说,“咱们怎么搞,掀开被子直接打?”
“操!别打!没完了!”绣花被里男人的声音吼道,这次他的声音不低沉了,反而显得很恼火。
接着,在手电的光柱下,一个脑袋从绣花被里探了出来。看起来是个挺年轻的男人,但是一脸的窘迫和愤怒。
“你是人还是鬼?”何渡盯着男人问。
这个问题很直白,沈瑜紧张地瞪着男人,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
“他就是个老色/鬼!”男人还没说话,被子里头突然又响起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非要搞什么情/趣出来睡,我就跟你说会被人看见吧!你个%¥#@……”
何渡和沈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表情都呆滞了。
一瞬间,场面就从恐怖片变成了搞笑片,还是冷到北极的那种搞笑片。沈瑜思维彻底脱线了。
为什么能在这么一条破胡同里遇上深更半夜打野/战的小情侣啊!
转眼间男人和女人已经隔着被子旁若无人地对骂起来,这种场景沈瑜并不想看,他咳了一声:“那什么,你们玩好哈。”
说着沈瑜尴尬地关了手电,何渡二话不说,拉起沈瑜转身就走。
一时间胡同里又恢复了黑暗和寂静,何渡只听得到两人的脚步声,还有自己擂鼓般急促的心跳。
感觉得到指间沈瑜的温度,他无意识回扣着自己的手指,指节摩挲带着灼人的温热,何渡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天永远不要亮,路永远没尽头。
前面就是胡同口昏黄色的路灯,走到巷口,何渡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回头看时,沈瑜的神情似乎有些微愣怔。
他的刘海因为跑得着急有些许凌乱,让何渡有种想伸手为他捋顺额发的冲动,一张小脸白皙温润,仿佛自带柔光……还有那双眼睛,沈瑜的眼里藏着白水寺的春秋冬夏,山岚温柔,水波脉脉,何渡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法通过这道关卡。
何渡笑了笑,这个表情能让他最快速度冷静下来:“刚那个太神奇了,是吧。”
“卧槽,是啊。”沈瑜也笑了笑,“他们是不是脑瓜热出病了,在这种破地方打野/战,也不怕被蚊子咬出毛病来,最牛逼的是还装尸体想吓我们……”
何渡被他说得乐起来,两个人肩并肩地笑了好一会儿。
笑的差不多了,停下休息的短暂静默里,只听沈瑜低声说:“谢谢。”
“嗯?”何渡挑了下眉,“又谢谢。”
“这次必须得谢谢。”沈瑜的声音有点含糊,“就那什么,虽然刚才的情况其实没什么大事,但是没看清状况那个瞬间,你把我往后拉来着,对吧。”
“啊。”何渡笑了下,“换个别人我多半也会这样,这个是本能。”
“但是当时在那儿的是我,不是别人。”沈瑜说,“所以四舍五入,你又救了我一命。”
“不客气。”何渡说,“赶紧回宿舍吧。”
他不太敢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虽然从小在白水寺里学到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要挺身而出,也就是所谓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为了沈瑜入地狱的那个瞬间,何渡心里的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儿来。
出了胡同再往师大走就都是大路了,也没多远,两个人肩并肩走着,不时有车从旁边的马路上穿过,带起短暂的喧嚣,随后再归入深夜的寂静。
沈瑜脑子里还是乱的,他甚至不太敢看何渡。
想明白何渡那个把他护在身后的小动作之后,他心里就是满满的感动。不管何渡能为多少人做这种事儿,至少这“多少人”里有他一个。
沈瑜记得小时候,他、沈夏、沈经国和那女的一起过马路,绿灯亮起的时候,两个大人在同一时间去牵沈夏的手,然后沈经国才有点尴尬地回过头来,拉着沈瑜说儿子,跟我走。
事情发生的当时沈瑜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么多年反复的回忆中,这类事情很多,每一件都可以为他的痛苦加码。以至于他到后面慢慢放弃了有所依靠的奢望。
他有时候也想过,自己这种记仇的状态跟家里的环境有没有关系,但最后他想有又能怎么样,难道能揪着沈经国的领子让他补偿自己么,他如果有一丝一毫想补偿的心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么。
所以沈瑜就再没有去纠缠过什么性格和家庭的关联,暴躁就暴躁了,小心眼就小心眼了,害想咋地。
直到何渡挡在他前面,那些在心底沉睡已久的细小渴望才再一次冒头,可沈瑜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何渡只是一个刚认识不久、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他没义务,也承担不起自己的依赖,这件事情需要慢慢调整。
现在,至于现在……沈瑜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挺好的,先这样吧。
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师大门口,两个人都没说话,在南门外发了半分钟的呆,何渡才说:“快点进去吧。”
“嗯。”沈瑜笑了笑,冲何渡挥了挥手。刚往校门里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赶紧转身,快步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何哥!”
何渡已经走出去一小段路了,听到沈瑜的喊声他站住,回过头,脸上带着些不解。
“怎么了?”何渡问。
“你去哪儿?”沈瑜问。
“回学校啊。”何渡说。
“理工有宵禁,十一点关校门,你回哪儿去。”沈瑜说,“我去年去理工打过比赛,还被关在学校里头了。”
何渡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笑了:“这你都知道。没事儿,师大边上小酒店很多的,也不贵,我随便找一个凑合一晚上就行了。”
“你一早就是这么打算的吧。”沈瑜叹了口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其实说真的,你偶尔也可以让我帮你个忙什么的。”
“嗯?”何渡看着他。
“走吧。”沈瑜说,“我们宿舍空着两张床,给你凑合一晚上还是没问题的。”
何渡愣了愣:“你让我去你宿舍睡?”
“啊。”沈瑜说,“虽然环境一般吧,但也比黑招待所强点儿。主要是便宜,明天我还可以请你吃个早饭。”
何渡想了想:“你室友没意见?”
“我们宿舍就我跟韩爷,他不敢有意见。”沈瑜说。
“宿管没意见?”何渡又问。
“你又不是小姑娘,他有什么意见。”沈瑜说。
“我睡别人床,别人没意见?”何渡再问。
“操,你睡我床,我睡别人床。”沈瑜感觉这人很不情愿的样子,有点恼火,“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不想来算了。”
“来来来。”何渡立刻说,然后冲着沈瑜一笑,嘴角勾起浅浅的酒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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