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上,看见众队员围上来,眼神涣散的李渔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身躯瞬间绵软下来,昏厥了过去。
经医生马卓妍检查,失而复得的他已经双腿骨折。好在,李渔体格强健,又懂野外生存之道,才勉强的撑了下来。
听到他的回归,头上裹满纱布的魏金生显得很激动。但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徒劳的在空中一通乱摸之后,竟因激动过度不醒人事了。
这时候,庄峤才从马卓妍口中得知,他的老魏叔因为刚刚的落水事件,已导致大面积毒伤发作。“自学医以来,我还从没见过伤口这么腐烂迅速的,也许是洞里的空气太污浊,不利于病体复原,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难说……我也保证不了的。”马卓妍咽下想说的话,对救治间接害死父亲的魏金生,她心里虽有怨气,但最终还是坚守住最起码的职业操守。
马卓妍提醒得没错,虽然已有好一会没听到那刺耳的尖啸声了,但不代表那些东西就此消失。因为此时,空气里的腥味越来越浓了。
搞不好,那些可怕的黑东西极有可能就在附近虎视耽耽着。于是,过了暗河的他们不敢再耽搁,沿着前方飘来清鲜空气的岩道一路疾跑。
大约跑出二十多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条较为宽阔的甬道。
而他们的前方,透风感越来越强了。
队伍一路前进,经过的岩洞越来越多,甬道也越来越宽敞。
也许是快要到洞口的缘故,已有较为清新的草木气息从前方袭来,那条早消失了的暗河,又不知从哪里绕出来,“潺潺”的水波声重又响彻在他们经过的岩道下方。
当到达一片较为开阔的岩壁地段后,最前面的武三八忽然发出警示音。
庄峤赶往前面一看,原来前方岩壁下,又出现几座石头库房。
有了魏金生的前车之鉴,庄峤叫停队伍,让他们原地等候。他和武三八、黄顺三人快速地向那几座石房子靠近。
来到第一座石屋前,冲在最前面的武三八用手电筒往屋内一照,立即“啊”的一声怪叫,猛一回身,撞到墙上,手中的电筒脱手而飞,人也顺势一歪……糟了!莫非又是变异蝙蝠!
紧跟上来的庄峤和黄顺一惊,“哗啦”一声子弹全推上膛。
不料,刚刚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的武三八按紧胸口,骂了句:“姥姥的,把老子差点吓死了!”说着,抬手指指石屋:“你们看一下,就知道是什么鬼地方了。”然后再探头往里一瞅,又倏地缩回了头。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把个大男人吓成这般模样。
庄峤鄙视了他一眼,和黄顺同时把手电筒打进了石屋内。
看见的第一眼,他只觉一股气血冲上脑门,全身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了,喉舌也僵硬起来,心跳得连胸腔都快容不下了……他才知道武三八为何会吓成这鸟样了。
庄峤反应尚且如此,黄顺更是吓得面色土色,还抑制不住“哇”的倒出一口秽物,本能的一闪,身子贴在墙上,整个人瞬间呆了。
好在,十几秒后,庄峤便恢复了镇定,重又把手电光打进了石屋里。
但见整整一屋子,全堆满了形态各异的骷髅。这些多得几乎与房顶平行的尸骨,由于存放时间的久远,无论是骨胳形态或者是颜色均已发生很大的改变。一眼看上去,骷髅们或站或卧,或靠或坐,有狰狞扭曲的,也有怪异如僵尸的,更可怖的是这些尸骨上面还涂抹着七颜八色像宗教祭祀用的图案……乍眼一看,堪比群魔乱舞更甚,难怪连训练有素的庄峤也如此惊心失态了。
但为尽快弄清楚里面的状况,庄峤排除掉恐惧心理,手握着电筒小心的进入了屋内。见他进去了,贴在墙壁两侧的武三八和黄顺面面相觑后,才鼓起勇气,也跟了进去。
三支手电筒,连同旁边相邻的几座石房子也挨个的看了一遍之后,他们粗略估算了一下,存放在这几个石头库房里的尸骸,不下千具。而让三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些形态迥异的尸骨全都完整无缺,并不像一路上见到过的那些遍地白骨,零乱而四散。这几个石屋里众多具骨骸,很像是被人为的拾掇进来,然后安放在一起。
特别当看到每个石屋里都有一尊青铜铸就的香炉,且炉内残留着燃烧物时,庄峤更加能确定,这几座小库房其实就是滇军的合墓穴。
黄顺之前说的没错,在山洞里的这场战役中,的确是滇军大获全胜,故有余力祭奠这些牺牲了的将士遗骸。
这时候,队员们陆续跟上来了。
听说后,一个个的也好奇地瞻仰了合墓穴的景观。虽有之前武三八的警告,他们还是经受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跟着挨间看了个遍,除了发掘过无数古墓的教授比较淡定外,余下的队员不是躬身狂呕,便是迅速转身或者后退几步,按捺着胸口,再也不肯多看一眼了。
“队长,你过来看,这上面有字。”此时,人多了,恐怖心也没先前的强烈。正当庄峤站在另一座石屋前,苦思冥想着的时候,绕到另一面去的黄顺突然朝他喊起来。
于是,在黄顺手指着的那面石墙上,庄峤赫然看到一行犹如蝌蚪般的古文字。在这些排列整齐的字符里,他认出“天”和“魂”两字,余下的,叫来黄洛洛后也只看懂了一半。
“这分明是古滇文啊,但笔画次序又跟我破解过的有很大差别。”黄洛洛苦恼的端详着墙上的古字符说道。
之后,她又小声的跟读了一遍认识的字符,指着其中一行让庄峤仔细看:“这排列方式是不是很特别,总有种很熟稔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说时,这姑娘紧咬唇际,蹙起了柳眉。
“对,我也好像在哪见到过。这样,你把认识的字再读一遍听听。”若有所思的庄峤,似乎回想起来了,但又不是很确定。
黄洛洛依他之言,仰起头,一句一字念起墙体上的一行行古字符,当她歌咏般的声调抑扬顿挫着的时候,庄峤的思绪飞回到那条雪谷中的山洞,飞回了德钦董卿老人的小院落,更飞到传唱人老祭司的吆吆寨里,还有那个摇头晃脑吟唱祭词的小祭司,哦,对,当时他手里还有一面摇晃着的蓝色经幡………经幡……
猛地,庄峤脑海里一个灵光闪过之后,显得很激动:“想起来了,这是祭奠用的悼文。洛洛,你还记得吆吆寨的小祭司吗?”
经他一提示,黄洛洛猛然顿悟,惊喜得捂住了嘴巴:“天!我也想起来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呢,你等一下。”说完,她马上从背包的夹层里,取出小祭司当初赠送的那面蓝色经幡,展开一看,那上面绣着的经文简直就跟石墙上的一字不差。
经她对照着破译,果真如庄峤说的一样,镌刻在石墙上的这些古滇文,就是滇人用于祭祀的悼词。
“也就是说,这些石屋里的遗骸,就是古滇国战死在这个山洞里的英灵。”黄洛洛终于明白了。
“对,所以石墙上才会出现这种接引超度式的悼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说明我们已经走在通往古滇遗国的正确路径上。这虽然值得庆贺,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说完,庄峤不无忧虑的回望了一眼受伤的魏金生和李渔,恐在这山洞里呆久了,不说随时会被那些幽灵般的蝙蝠袭击,这重伤的两个人也得尽快找到安全之地,为他们好好疗伤。
只是,对石房子是“合葬墓”的重大发现,教授却希望能再多留一点时间给他考证,毕竟这个在当今记载古滇国的史料上从未有过,这有助于他考评古滇国的消亡有着重大意义。
余伯泉师徒忙碌起来的时候,庄峤又给魏金生喂了点水。
这时他的老魏叔已经呼吸困难、全身青紫,身体里的蝙蝠毒经过河水的浸泡,已经大面积漫延了。而让他跟着一起揪心的,还有躺在黄顺怀中的李渔,仍然还在昏迷中。
好在,教授二人的考证工作刚结束,前去探路的武三八也回来了。
他说,出洞口就在队伍正前方不足二百米的地方。
众人一听,都有些雀跃,终于盼到见青天了。于是,立马收拾行装,向着洞口方向全速奔去。
一行人冲出山洞后,发现山的这边,是一个银白色的世界。
虽然洞外白雪皑皑,寒风冷冽,但正值正午时分,阳光无比温暖的接纳了正从地下世界走出来的他们。洞外的山岩下,一条狭长泥泞的土石路,一直延伸到外面的雪野中去了。
沿着这条泥泞土路走到半途时,庄峤背上的老魏头突然醒过来了。
只听他艰难的狂咳数声,吐了几口黑血之后,伏在他背上一动不动了。
行进中的队伍立即停了下来,找了个背风处,将魏金生小心的从庄峤背上挪了下来。马卓妍一番检查后,默默的冲围拢过来的众人摇了摇头,然后,眼泪汪汪的退到一边去了,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已经尽全力了。
但作为马逢甲的女儿,对这个即将死去的老头她既充满怨恨又带有怜悯,还有感激。要不是这个老魏头,也许即将永远躺下的人就是庄峤了。想到庄峤,便又想到这一路上他对表姐黄洛洛无微不至的呵护,她的心脏又抽疼起来……此刻此景,被亲情和爱情双折磨着的马婥妍,又怎能不矛盾重重又余怨万分。
看缩到一旁去的小姑娘,眼泪滂沱而下,不知内情的黄洛洛走过去,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任由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当然,马卓妍此时的心情,庄峤也懂。
从魏金生受伤的一刻起,以对她之前的了解,他相信这个天性善良的姑娘,会坚守一个医者的职业操守,所以他才放心的把魏金生交给她疗伤。而眼下,他的老魏叔就要走了,看到那姑娘在另一边泪雨滂沱。一时间,抱着又昏厥过去的魏金生,正痛不欲生的他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一低头,就见魏金生缠满绑带的头部伤口处,不断地淌下腥臭的黑血,想起和这老头相处的每一个点滴,从不轻易掉泪的庄峤,再也忍不住了。
只见他肆意而下的眼泪,一滴滴落到了老魏头的手背上。
兴许是感受到他的悲伤,或许是被他的泪水烫到了,躺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老魏头突然回光返照的醒来,听见他在哭,他微弱的说道:“小……小峤,别哭……为你……死,我……无憾……总算……还了……欠你叔的……一条命”
魏金生艰难的吐出最后一个字后,头一歪,在庄峤怀里咽了气。
老魏叔死后,庄峤痛哭了一场。在附近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和队员们一起给他垒了一座坟墓。
当队伍挥泪拜别庄家的这位老家人,重新踏上征途时,一直昏睡着的李渔在马卓妍的护理下,逐渐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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