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的时候,张敏之已经下了决心,抬脚往死者的客房走去,其他的学子也争先恐后得冲过去,站在门口往里头观望。
因为出了命案,这个房间已经被掌柜叫人看管了起来,虽然大门开着让大家研究破案,但是却不让进的。
张敏之虽然是女子,身高却不比男子低,从小衣食无忧,发育极好,她自己勤于锻炼,加上北方人先天基因高,看起来她反而比身边一些明显是南方人的学子还要高一些,只是站在人群中,有些显眼,不过她不在乎,立刻把目光落到了室内,仔细观察房间里的状况。
死者侧躺,背部紧贴着墙壁,穿着的依然是昨天的衣裳,衣服的领口半开着,脖子下有一滩血迹,可以看出,是被人割断了喉咙导致。
他的双手略微弯曲,似乎是下意识得想要捂住脖子,但是没有碰到,凶手显然下手又重又狠,令他触不及防,就一命呜呼了。
除此之外,地上还喷洒着点点血迹,看形容并非血喷溅而出的样子。
梁忠康指着血迹说:“这应该是凶手杀了人之后,离开房间,无意中踩掉的。”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就问道,“店小二发现死者的时候,房门是从里头向外头关闭的,推了半天,才推开,那凶手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马上有人不耐烦喊道,“那还用说?这个脚印,应该是店小二的,有可能是店小二贼喊捉贼!昨天韩大通露了富,这小二一穷二白,杀了人家吞了人家的钱,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席话把店小二吓得够呛,他连连大喊冤枉:“这位公子,您可不要乱说,这位客人死的时候,我可是一整晚都在楼下伺候你们呢!如果不是早上客人预定好了洗脸水,我都不会来这里!老天爷作证,我要是说谎,就死全家!”
大明朝这个时期,还不像现在的后世,赌咒发誓就像放屁,这时节的人,对因果循环最为相信,刘伯温帮朱元璋打天下,破坏了陈友谅祖坟风水的民间故事,也是层出不穷,道教佛教的香火,都十分旺盛,小二既然用一家人来赌咒,众人便暂时信了他。
一行人继续观察起屋子里的一切,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张敏之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并不以为意,只是在心中开始默默整理自己当下所知的所有线索。
韩大通,男,现年五十有一,是名贩酒商人,于昨日下午进店。他临死前,双眼睁得很大,即便没了生气,依然能感觉到他死前的惊谔。
为什么他会被割喉,凶手是怎么进屋的,为什么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张敏之便隐隐头痛,两名小二互相证明,门是从里反锁,被他们推进去的,二人离开的时间不长,可以排除他们的嫌疑。那么紧闭的房门,凶手又是怎么离开的?
张敏之看着房间构造,若有所思得往一侧房间看了看,随后悄悄走到愁眉苦脸的掌柜身边低声问道:“我可以去隔壁两个房间看一看么?”
掌柜无奈地说道:“这左边住的是唐画师,您与他相识,可自行询问,右边的恐怕不行。”
张敏之奇道:“却是为何?是哪位兄台不好得罪?还是……”
“不瞒公子,那位客官并不在小店,前两日他定了房,将包袱放下之后,人就离开了,还嘱咐小二不准进屋,我们怕他藏了什么贵重物什,要是丢了,就不好交代了。”
张敏之见掌柜已经焦头烂额,也就不再为难,谢了掌柜,便先往唐画师的房间去。
耳边却又细细听到梁中康侃侃而谈:“根据尸体血液凝固的情况和僵硬情况可以推出,韩大通应该死于昨夜时,那会儿,大家都在楼下等着韩大通将梨花酿送下楼,所以,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排除凶手的嫌疑,只是除了他,唐画师当时并不在。”说话的人声音温和,看众人都在看自己,轻摇了几下扇子,用力一合,用扇尖指向了二楼刚从自己房间出来的唐画师。
“梁中康,你不要胡说。”有人愣头愣脑出言为唐画师辩护道,“唐画师当时上楼只呆了一炷香时间,下楼就带了他的画具现场给大家画了一幅速写画,喏,现在还在那大堂放着呢,你当时不也一直在看吗?还夸人家技艺精湛呢。”
梁中康眯了眯眼睛,不屑得看了对方一眼,冷冷说道:“孟泽良,你这个乡下来的乡巴佬,我教教你,没有证据才是胡说,他说他是一刻钟画完了画,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他提前准备好了呢?”
被称为孟泽良的少年浓眉大眼,头一天楼下喝酒的时候,大家互相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就说明了自己是被湖南一户人家收养的,那家人一开始只是普通农民,勤劳有家,逐渐攒起了家业,奈何就是没有后人,所幸捡来了孟泽良,这少年实在憨厚老实,被梁中康这般看不上,依然梗着脖子道:“唐画师技艺高超,我是亲眼所见,哪里有假,你找不到真凶,就在这里攀咬无辜之人,是何居心!”
梁中康挑衅般扫过唐画师:“是否是无辜之人,那也得拿出证据来!”
孟泽良面现不悦,心想梁中康公报私仇未免太明显了,正要开口,却被唐画师轻轻按住,只听唐画师淡淡说道:“诸位稍等。”
他也不恼怒,敞开房门转身回房,一炷香之后,拿出了另一幅画,恰恰就是他们目下的画面,包括每一个人所站的位置,动作神态,无不栩栩如生,在证明清白的同时,瞬间拿下了不少学子的尊敬。
“你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孟泽良立即指着画纸朝梁中康说道:“这个证据够不够!还没进入书院,就污蔑先生,真是……真是……!”
梁中康一张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但他转了转眼珠,似乎是思绪一转,抬手又指向了一旁韩大通的小厮,“唐画师既然没有嫌疑,那么当时没有在客厅的除了两名店小二,就只剩下去了茅厕的仆从。”
那仆从实际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到底年幼,被人问到脸上,结巴道,“你……你不要诬陷好人……”
“你别扯开话题,先道歉!”孟泽良见状,立刻上前堵住梁中康。
梁中康没有开口,却是唐画师先出声:“大家也都是为了案子,这些不需要计较。”
梁中康见状,立刻顺水推舟,避开了孟泽良,似乎心中早有盘算,直逼韩家小厮道:“韩小厮,你说一下,昨天晚上,你都做了一些什么?”
“老爷让我带着酒下来,伺候大家喝酒,后面我肚子疼,就去茅厕蹲了一会儿,因为拉肚子,所以蹲得比较久……”韩小厮支支吾吾得说道,目光有些闪烁。
梁中康咄咄逼问:“可有人作证?”
韩小厮立刻回答:“路上遇到小二,看着我往茅房去了!”
“在茅房那段时间,可有人作证?”
“这……谁没事会跑去茅房守着人啊!”韩小厮立刻辩解。
大家也跟着纷纷点头,梁中康炫富得瑟在前,公报私仇在后,大家又不是眼瞎,对他什么人品实在一目了然,谁都不想他破了案。
不想,小厮此言正中梁中康下怀,他竖着扇子直指韩小厮眉头:“你说谎,当时,你不在茅房!”
韩小哥立刻大声反驳:“你胡说什么!你没有去茅房,怎么会知道我不在那里!”
梁中康冷笑一声,立刻将自己所知道出:“茅房和浣洗房隔得很近,昨夜,浣娘也拉肚子,去了不下十次,据她所言,倒是看你出现过,但是没一会儿,就直接离开,再也没有见到你。”
韩小厮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得否认:“你……你胡说……”
梁中康不为所动,说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浣娘来作证?”
“单凭这个,也不能证明我杀了人!我就是偷懒一下,有什么罪过!”
“如果只是偷懒,的确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梁中康指了指韩大通的屋子,说道:“你为什么要进到这个房间呢?”
“证据呢,这位少爷,说话必须有证有据!”
“死到临头,还狡辩。”见他依然不承认,梁中康面色一沉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我曾经在这家客栈四处走了一圈,这二楼虽为二楼,但是当年前客栈主人为了节省经费,将一楼的层高缩了许多,而韩大通所住的房间靠近一侧的假山,你顺着假山进到屋子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昨天夜里下雨,但是后面已经停下来了,虽然地上依然泥泞未干,但是也会为我们保留一些东西。”
“什么?”韩小厮迫不及待问道。
“脚印!”梁中康良指着屋子里的地上,侃侃而谈:“你顺着假山往上爬,假山上自然留下了你的脚印,从窗户进入到这间房间的时候,虽然你已经想尽办法蹭掉了脚底的泥垢,可是,雁过留痕,依然有痕迹。我猜猜看,韩大通在房间里看到你,必然十分吃惊,之后一言不合起了争执,你心生怨怼,假装妥协,但是乘着他不注意,立下杀手,可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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