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小卫国公借着这件事献出来,明面上是为妹妹卖命,未尝不是向太子爷投诚,如果就此拒绝,他万一转头去求了朱子仪,那恐怕就不大妙了。
张敏之露出动容之色,她看向朱佑樘,恳求问道:“三公子,可否让敏之请教国公爷一些问题。”
朱佑樘蹙眉看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已经看出了她的打算,她准备接手了。
朱佑樘没有出声,小卫国公却是立刻说道:“张公子请问。”
“国公爷,出了这等事,为什么要来找三公子?或者说,为什么选了我?不要说是因为我曾屡破奇案,方才三公子也说了,天下的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国公府想要找,那么多银两洒出去,不要说一天,恐怕一个时辰就能找到数以千计的人为国公爷办事。敏之只想问,为什么来找我?”
小卫国公被张敏之的气势震住,对于她,小卫国公一直都只是将之当做是太子爷身边的得力助手,旁的就没有多大的印象,听说这次找到万家宝藏的人也是她,所以印象才深刻了一些,后来经手下人提及,他才起了这个心思。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不容他有片刻的回避,过了片刻,他才压下心神,斟酌了一番用词,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找张公子,一则不想令此事扩大,二则想请太子殿下明白我的意思,三则,确实是无路可走了,四皇子那处因着舍妹与太子殿下之前的关系,根本不愿出手,甚至有意将污名泼在舍妹身上,好让太子殿下跟着受辱,他是绝对不会出手。四则是因为张公子之前为张秀才洗脱罪名,我相信你也是一个顾念亲情之人,必然会明白我的为难之处,全力帮我妹妹洗脱罪名。”
说着,他又朝朱佑樘看去,“殿下是重情之人,舍妹和殿下虽说没有真正确定,国公府的一片诚心,殿下却是可以看得到。”
朱佑樘并没有接他的话,只看着张敏之,小卫国公这是说给他听的,如果他不点头,张敏之就算接受了,小卫国公也未必会认,可是他会接受吗?
张敏之迎着他的目光,小声请求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个案子透着很多不寻常之处,如果怀宁县主真的就此定罪,那对国公府并不公平。”
她的双目放光,充满了期待,显然是对此事十分看中,他在心中微微叹息,转眼看向小卫国公,神色依然是寻常的清冷:“怀宁县主遇到了一个好哥哥。”
闻言,小卫国公一喜,悬在心头给的担忧也就跟着轻轻落地,高兴地说道:“谢三公子成全。”
朱佑樘说道:“我只是把人借你一用,旁的事情于我们无关。”
小卫国公连胜应是,“国公府定然会保障张公子的安危,这一点请三公子宽心。”
朱佑樘又看了张敏之一眼,说道:“量力而行,不要耽误了正事。”
张敏之拱手应是。
小卫国公取了一块令牌给她:“这块令牌是卫国公府的信物,张公子可用之四处行走,寻常人不敢为难。”
朱佑樘轻轻咳了一声,略为不满地看着他,小卫国公这才想起张敏之的身份,讪讪地说道:“主要还是去大牢见人会方便一些,调阅供词卷宗,也都可用。这到底是我国公府的私事,若是用东宫的信物,恐怕不太合适。”
这样一说,朱佑樘的神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小卫国公连忙又说了一些其他的情况,这才转身告辞。
张敏之拿着令牌看了看,笑道:“这个令牌比之东宫的定然不如,但是在寻常地方行走,还是有几分力量的。”
朱佑樘无奈得看着她,他很清楚她的心思,方才那一副于心不忍,又被小卫国公感动的姿态,完全是做给别人看的,朱佑樘知道,她的心思并没有真的暴露出来。
目下没人,他也不拘着,开口问道:“做戏做了这么久,心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张敏之神色微微一凝,随后笑嘻嘻地说道:“那么大一笔银子,不用娶太子妃,动动嘴皮子,跑跑腿就就赚到了,还不让手下的人摸点油水,委实说不过去。”
“若你真是如此想的,大可弃了目下的一切,回沧州去,家财万贯,还怕赚不到这些么?”朱佑樘弹了弹身上的尘土,“说吧,你的心里头存着什么想法?”
张敏之见他一再追问,这才收起了笑容,拱手说道:“从前我就说过,我愿做殿下的一根手指,如今能用到这根手指,手指又什么可能愿意闲着呢?”
朱佑樘摇头:“你如今已不是手指。”
张敏之似乎是听不见,又继续说道:“更何况,我是真的觉得怀宁县主是被冤枉的。”
他这才正视她,问道:“你发现了不妥之处?”
张敏之说是,“我仔细想了想昨夜发生的一切,总觉得有些地方被我忽略了,只是一直想不起来而已。如今有机会听一听怀宁县主的说法,旁人的说法,对这个案子一定会有帮助的。”
朱佑樘无奈说道:“想要破案,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师兄。”张敏之改了称呼,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她说道:“我曾经说过,想要平世间不平之事,天大地大,世间不平事有很多,我也知道我管不了每一件,但是至少我能见到的地方,我就要动手。”
“能者多劳,说的就是你这般吗?”朱佑樘笑着反问,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道,“我倒是明白你的心思,从前我也说过了,你想做的事情,我就会支持。”
张敏之连忙道谢,至少在心里头又悄然补了一句,能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同样是最重要的事情,往后她未必就能够真的留在他的身边,按照阿娘的态度,能辅助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能多做一件,就是一件。再者,可以将小卫国公府拉拢到这边来,不论如今的卫国公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将卫国公府的六成家财拿到手上,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张敏之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力量,去为他做一点,就好像他曾经帮过自己一样。
如果只是单纯得陪伴在身边,那根本就不是意义所在,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想到了这些,张敏之的心思又沉重了几分,趁着离开之前,能为他做,就多为他做一些吧。
朱佑樘看她不说话,想了想又嘱咐道:“这件事情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行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大意,如果出现什么问题,记住一点,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张敏之的鼻子一酸,点头应是。
朱佑樘见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回去得让孙志谦帮她一把,查一查朱子仪离开国公府到见到老邓国公之时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好做出推测。
既然已经领了这一份差事,张敏之回去之后就开始行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事情的经过。
小卫国公给的令牌倒是真实用,她去了典狱司,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口供,看完之后,她决定去看一看朱子仪。
邓妍君才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只是她自从进入大牢之后,除了将那一夜的情形说明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了,甚至滴水未进,似乎是要饿死自己,难怪小卫国公会如此紧张。
这并不是张敏之第一次进入大牢,沧州去过,在岳麓的时候也去过,大牢里头的鬼哭狼嚎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要见的人才关键。
听到张敏之的来意,邓妍君只是看了她一样,又重新闭上眼,直直得躺在床上,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声,恐怕会以为是一个死人。
好在距离案发的时间并不长,邓妍君虽然绝食,倒也没有到虚弱的地步,说话什么的都还好。
只是不愿意配合,令人十分难办。
张敏之站在牢里,看着她双目紧闭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人有时候很愚蠢,以为惩罚了自己,就会得到旁人的同情和理解,殊不知,更多的时候,旁人会利用你的惩罚,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张敏之走过去,坐到了邓妍君的身边,轻声问道:“县主之前应当十分喜欢他吧,否则不会为了他,将整个家族拉进漩涡里。”
“我没有。”邓妍君蓦地睁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恨他!”
这种人,当然要恨。
张敏之从卷宗里头已经知道她和那名男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了。
正如张敏之之前所预料的那般,老国公爷口中的第一次提亲并不是邓妍君和周振湘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周振湘第一次上门提亲了。
要说起来,上一次应当是在几个月之前,周振湘第一次进入国公府,就将自己的身份说明,为的就是要老邓国公履行当年的承诺,将邓妍君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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